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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343

    客舍青青 作者:蟋蟀在堂

    分卷阅读343

    皆微。

    李沉舟一目不瞬地望着他,看着他的愈来愈软垂的脖项、失了光彩的眼睛,两手一下捧住好孩子的后脑,鼻尖对鼻尖、脸颊对脸颊地熨贴上去,“好孩子,好孩子,小宝宝,小宝宝……”李沉舟喃喃着,“你是在害怕吗?怕柳五会伤害你?”

    兆秋息慢慢抬起眼皮,用那双食草动物般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这个,的确是害怕的,但——也不算太怕……”

    李沉舟立刻截口道:“我不会让他伤害你的!”

    “但我更怕——”兆秋息那双眼睛愈发湿润,李沉舟在其中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好孩子没有说下去,只是这么束手看着他,看着他。他好像明白什么了。

    李沉舟把兆秋息揽进怀里,像是真的拥抱着自己一手抚养长大的最亲爱的孩子,“我的小宝宝,我的好孩子,我喜爱我的小宝宝,会一直爱下去,你也会一直跟我生活在一起。柳五伤害不了你,我不会让他那么做,他已经做了非常过分的事,我不会再让他做第二次。不会。”

    兆秋息贪婪地抱着他,听李沉舟像安抚最柔弱的爱子一般安抚着他,长长地抹着他的背,在他耳边细语。李沉舟的这种父亲式的态度极大地安慰了兆秋息,让他感到可以将最隐秘的忧虑对他坦然相告,并询问他的真诚的看法。“那,那若是五爷是想回来找你,跟你和好的呢?”盯着李沉舟的侧脸,呼吸微促。

    李沉舟半下愕然,想了一会儿,“不会,那不是柳五的作风。”

    兆秋息不解。

    李沉舟笑了笑,“你们的五爷向来兀傲,这种吃回头草的姿势,不是他能做得来的。别人求他,可以;他求别人,想都不要想。何况他对我有多少真心,实在很难讲。当年在南京,不过就是鬼混,顺道软我的心,叫我不好对他出手——其实我也懒得对他出手。我年纪大了,懒得对所以人出手,除了像朱顺水那种,否则当年黄浦江边,我刚解决掉朱大天王,顺手解决他,也不会费太多的事。那个东西——居然当年杀了陶二,陶二都上了回乡的火车不再回来了,他还不肯放过,我是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说来说去,这人就是性子傲加受不得气,喜怒无常,又好迁怒于人,大抵陶二先时不知何处得罪了他,令他记恨至彼,非要将人杀之而后快。呵呵,你家五爷,是从来不跟人讲道理的!”

    兆秋息认真地听他说,眉心的结刚化开一点又蓦地攒上,“那——他今天上门来,又是什么意思?你还说,他去打仗了,话说五爷为什么要去参军?他那年都跟夫人举办婚礼了……”说到赵师容,不晓得李沉舟喜不喜欢,声音小下去。

    李沉舟拍拍他,意思是但说无妨,“你算说到点子上了,这才是整件事稀奇的地方,不过也算是在情理之中。你想想啊,这柳五要是跟师容日子过得好,他吃饱了撑的上前线捡炮灰吃!”

    兆秋息眼睛睁大了,“所以,你是说夫人……”

    李沉舟微微颔首,“显而易见——师容也是个脾气硬的,会让着他才怪。赵三小姐可不是吃素长大的。”

    “那——夫人现在……”

    “不知道——可以把老康叫来问问。不过你放心,师容很能照顾自己,比你更能照顾自己呢!”李沉舟头一低,亲吻好孩子的前额。

    好孩子又垂目想了一会儿,复又望着他,“李大哥,那你猜这次五爷找上门来,心意是好是歹?”

    李沉舟抚着他脸,“说实话?”

    兆秋息眼睛恢复了些神采,他点点头。

    “多半还是歹吧——跟师容过不下去,跑去前线估计又受了不少罪,听老康说,还把脚给伤了。你家五爷本就冷情冷面的,这下又遭颠连困苦,肚里不知存了多少大苦深仇,想找人撒气呢!”

    好孩子一声轻叹,也不晓得叹的是谁。

    “所以说,今儿个起,你们几个再也别单独出门了,结伴也不行。以后要买什么,都由我去,或者找人帮忙采办。我再四处打听一下,瞧瞧后方还有哪里宜人居住,问得好了,这就收拾收拾,悄悄迁走……”

    兆秋息目里亮光一闪,“迁走?你是说搬家?”

    李沉舟看着他道:“嗯,搬家,为了你,为了阿秦阿柳。光是我自己,怎么着都不打紧,但带着你们,我就担心出事。或者我年轻上十岁也好,看那柳五能作出什么怪来,可惜我已经不那么年轻气盛了,我已经——”忽地想起阿彻的比喻,“我已经是只老狮子了。”想起那个孩子,心里从另个方向猛地勒紧。

    兆秋息没有察觉,“谁说你是老狮子?你一点也不老啊——而且就算你是老狮子,我也喜欢。”胳膊一收,紧抱住李沉舟。

    李沉舟也抱住他,两人错首而拥,因而兆秋息看不见他的眼睛。老狮子的眼里,不知为什么,一种忧悒消褪,另一色忧悒升起。

    夜膳前后,西屋的小老板们得知白天柳五来访的事,一乍一平。柳横波小粉拳抵在嘴上,作着惊呼:“啊——坏蛋五爷!”仿佛柳五成了个新的强凶大恶的代名词。秦楼月更沉着一些,搂着扑到他身上来的小妮子,轻声说了句,“这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有意无意地,瞥了李沉舟一眼。

    等到李沉舟又嘱咐说近来要不外出且准备搬家的事,柳横波偎在他师哥肩头,愀然不乐,“大灰狼一来,小白兔就不给出洞了吗?”听到后一句话,更加烦愁,“还要搬家?又要离开这么可爱的小院儿,跟我们离开碑亭巷的小院儿一样?”他想起自南京一路南下昆明,其间走了多少路,吃了多少苦,有过多少难以入眠的夜晚,如今他难道又要重温那个可怕的回忆?

    李沉舟道:“再看看吧,也不会立时就搬。我也是不想离开的。”

    秦楼月看着众人,“他在这边驻军,我们可还方便离开?不会四面都人把守,一个个查验身份麽?再者,五爷他们来了没多久,我们就这么跑了,会更加惹人疑窦罢?……”

    李沉舟嘴边起了苦笑,“他要是规规矩矩,井水不犯河水,我们自然犯不着跑。怕就怕他突然做些什么,让人措手不及。以前他是柳总管,但怎么说都在我手底下,我还能约束着他点儿。如今人家成了军爷,手上持兵权,整个昆明就他最大,他要是干些什么,谁能来救咱们?”

    便连秦楼月也垂了眼睑,微微叹气了。

    夜膳撤后,两个小老板点着纱灯,自回西屋。柳横波紧紧地攥着秦楼月的手,贴在师哥身边,一长一短两个身影并着粉黄的灯光渐去渐隐。

    兆秋息目送他们入了西屋的门,门扇关好之后,回身向李沉舟道:“你好像有点吓到他们了。”

    李沉舟上来揽过他的肩,将他往南厢房带,“但愿是我杞人忧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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