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缘初 作者:若水流沙

    第五十三章

    5月，s市白天已是大热，可是许妈妈只觉得自己怀里的人浑身冰凉，许默从小体寒，这毛病竟是成年之后都不曾改善。

    抱住女儿许妈妈哭得伤心，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出去后也不知吃了多少苦，曾经也是气到要命，可是女儿真的站在眼前，便只剩下心疼了。

    母女俩也不知哭了多久，身后忽然怯生生的传来一句“太太”，回头才发现抱孩子的阿姨正看着这对母女目瞪口呆。阿姨怀里的小家伙倒是不怕生，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直直看着许默，仿佛知道那是他姐姐一般，饶有兴趣。

    “妈，那是，我弟弟？”许默看着那小家伙问的有些迟疑。许妈妈18岁嫁进许家，第二年有了许默，因此虽然许默现已成年，可是许妈妈却还不到40岁，加之家境殷实身体包养的好，给许默添个弟弟按理不成问题。可是许默看着那小小的人，一时间还是有点不敢认。

    许妈妈赶忙把那小不点从阿姨怀里抱过来，凑到许默面前说到：“小默你看，这是安安，跟你小时候长得多像。”那白嫩嫩的小娃娃好奇的瞅着眼前的人，可爱的模样任谁见了都觉得喜欢，许默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指戳戳他胖胖的脸蛋，小娃娃竟然咯咯笑了起来，露出两个圆圆的酒窝。

    这便是自己的弟弟了，母亲看上去气色很好，与最后留在自己脑子里那透着绝望的憔悴面容迥然不同，小不点似乎挺爱笑的，想必给这个家增添了不少欢愉。

    安安，全名许净安，倒是父亲那人尽皆知的儒商风格，清净安心。

    家中窗明几净，家具摆设和记忆中的没什么差别，自己曾经给予这个家的伤害，似乎是被这小小孩子的笑声遮掩了。

    “爸不在家？”门口处父亲的拖鞋摆的整整齐齐，现在是五一长假，但看样子父亲似乎没有休息。

    “嗯，公司最近事有点多，你爸一早就出门了。”许妈妈把安安还让阿姨抱着，赶紧拉了许默进门坐下。

    确定父亲不在许默松了口气，难怪母亲敢让她进门，当年出柜时，父亲一巴掌扇过来打得她差点失聪，虽然父亲对外向来是一副儒雅之士的做派，可这种人，往往古板守旧，而且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

    当下坐在客厅沙发上，许默心里一堆话想问，但最终出口的却只有一句：“妈，你们还好吗？”

    许妈妈脸上泪痕未干，看着许默只觉得心疼，此刻却听到女儿反过来问自己过得可好，一时间又想往下掉泪。他们过得再不好又能差到哪去，倒是女儿独自一人在外面颠沛流离，有家回不得。想到这，许妈妈蓦地回过神来：

    “小默，你这次回来，是不是，想通了？”

    许默一愣，而后脸上却是露出一抹苦笑：“妈，我回来，就是想你们了，想看看你们过得好不好。”正如肖易所说，终究血浓于水，难道还真的再也不进家门吗？

    可许妈妈听她这么说，眼里的光却是暗了，脸上露出了些许不甘心：“小默，你到底在犟什么？你跟那个女人不是已经分手了吗？你爸爱面子，又出了你爷爷的事，你好好跟家里人认个错表个态，妈也好帮你说话不是。你走的，那是歪路啊！”

    听母亲提到爷爷，许默心里一紧，其实她最无法释怀的就是爷爷的事情，当年自己出柜出得决绝，全不顾忌家人的想法，竟是气得爷爷归了西。离开s市的大半年，这件事在她心里越压越重，这次回来一个想法是想看看家里怎样，另一个，就是去爷爷坟前拜祭一下。至于回到这个家却是想都不敢想，最好说话的母亲尚且认为自己走的是歪路，那么守旧的父亲更是提都不用提了。

    “妈，我想去爷爷坟前看看。”许家的墓园守卫森严，未经允许谁都进不去，可是许妈妈听许默这么说却变了脸色，半晌，才为难的开口：

    “小默，你爸特别吩咐过……”

    听母亲如此说许默立时明白了什么意思，不由苦笑，自己终究还是没有那个资格。

    说话间许妈妈的手机忽然响了，许妈妈拿起一看，犹豫了下，却走到了一旁去接，屋子里分外安静，那阿姨接过安安后便回避开去留这母女说话，因此这会儿许妈妈虽然站的远，许默隐隐约约却还是能听到她话里的内容，似乎一开始在讲什么宴会，而后母亲便提到了自己的名字，可是话音刚落，许默便清楚的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怒吼：

    “让她给我滚！许家没她这种不要脸的人！”

    这话一出口把许母也吓了一跳，慌忙回头，却见许默已经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满脸无法言喻的难堪。匆匆说了几句挂掉电话，许妈妈赶忙走到沙发前拉住许默的手，许默拼命想要自己平静下来，但是不成，仍旧忍不住发抖。

    “小默……”母亲欲言又止，许默知道母亲的难处，伸手在母亲手背上拍了两拍：

    “妈，你们一会儿有事吧？那我就先走了，省的我爸回来见了我，生气。”

    说完许默便兀自走向门口，许妈妈见女儿转身，脸上陡然露出不忍，咬咬牙，突然开口说道：“小默，你等两天，妈想法子带你去爷爷坟前拜拜。”

    许默猛地扭头，有些难以置信，母亲子温顺，家里从来都是父亲说了算，当下她会为了自己这么个“逆女”去违背父亲？！

    许妈妈却只是有些无奈的叹口气：“你爸一会儿回来，脾气上来只怕又会打你，小默，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

    许默眼圈一热，点点头离开，出门走出好远，回头只见母亲还站在门口没有进屋。走到拐角处，许默回头再次挥挥手，然后拐过弯等了几秒，再探头看去，才见母亲转身进门。在街边寻了一处不显眼的树荫，许默靠在墙上静静地等待，如果猜得不错，父亲回家，应该还是走的这条路。

    父亲的愤怒许默依然记忆犹新，多重的巴掌都挨过，多难听的话也都受过，怒火中烧时，商界知名的儒商可是没有半点风度可言。但饶是如此，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许默还是想见父亲一面，哪怕偷偷看一眼也好。

    肖易带着许凡去了他准备考的学校，在校园里转了一圈，拜访了一下相关专业的教授。a师大的老师已经事先通过了电话，肖易又是个行为举止极得体的人，一番谈话下来，自是赢得了教授不少好感。说话间竟然还有人撞进门来送礼，肖易不由暗中觉得好笑，这里是公开的办公室，跑这儿送礼，不是明摆着给教授难堪吗？其实肖易也动过送礼的念头，但思考了好久最终还是决定罢了，农村出来的孩子，给人感觉太过圆滑反而不好。虽然中国的风气自古都不是那么正，但考研归结底还是要看成绩，进不了面试，什么都没用。而且跟人家拼礼，肖易自问还真是拼不过。

    送礼的考生自是被义正言辞的拒了出去，肖易分外真心分外真诚的赞句高风亮节，又摆出一副谦虚好学的模样，可言谈间却不经意的带出扎实的专业知识与独具个却又有着小小漏洞的想法创意，一时哄得老教授两眼放光，只想立即便收了这名学生。

    这一趟没费多大功夫，但达到的效果，确是没让肖易失望。

    走出办公室，肖易见许凡坐在树荫下拿个本子涂鸦，悄悄凑上前去，只见枝头上两只小鸟被他画的活灵活现，稍大点的站在枝头微眯眼睛竟是一脸腹黑相，稍小点的飞在空中小嘴微张一派欢喜的模样。肖易不由笑了，伸手捂住许凡的双眼，压低声音道：

    “劫色！”

    许凡却就势靠进肖易怀里悠哉开口：

    “胆子不小啊，小爷是你劫得了的？回头被赖上了可别哭！”

    肖易搂紧许凡，俯首在他耳边轻轻开口：

    “赖吧，赖一辈子才好呢。”

    考察的事情就此圆满结束，接下来的时间对肖易和许凡而言分外轻松，肖易早就想带许凡出来玩，当下总算有了足够充分的理由和时间。两人出了校门，许凡想去曾经很喜欢的小店吃饭，于是两人便坐车索了过去。许凡曾经在s市呆了不短的日子，但那已是两年前的事了，s市变化不小，两人到地方后才松口气，小面馆还在！

    哪知进了门，两人却看到了熟悉的面孔，许默就在她曾经的老位置上坐着。面店里的香气沁人心脾，可是许默对着一碗香喷喷的面却似是食之无味，抬眼看到肖易和许凡似乎有些惊讶，但转瞬就又恢复了无打采的模样。

    默契的对视一眼，刚进门的两人同时意识到，看来不是所有人的生活，都像自个那般充满阳光。

    面店很偏僻，这会儿也不是饭点儿，因而店里人不多，可是师傅干活细，等面端到眼前，肖易许凡已经把许默这一出寻亲记读了个通透。

    不知该说什么，无奈，却也是合乎情理的结果，甚至更好一些，毕竟许母是放不下许默的，毕竟许默是有希望去爷爷坟前拜祭的，或许将来的有一天，还会有更好的状况出现呢？

    “别搅了，吃吧。”眼看那碗面已经被许默搅得不成样子，肖易忍不住开口，“这么香，别亏待自己，你对自己好点，你妈也更加放心不是？想那么多没用，拼吧，婚姻法也是人定的，等你爬到了制定规则的位置，你，就是规则本身！”

    许默一笑：“看不出啊，够狂的！”

    肖易端起碗先喝了口汤，真香：

    “实话实说罢了，想想你妈为什么凡事都要听你爸的，想想你妈为什么大把年纪还要收那十月怀胎的罪，所以努力拼吧，给你妈争口气，也给你和袁旭，拼出条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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