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君宇轻轻笑了下，眼中满是疲累和倦怠。
    他的手指微微一转，指了下他们身后那些苏家的人，沉声道：“现在这间屋子里恐怕只有你不知道这件事。”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是在他们这本就不大的圈子。
    程念现在想想，之前似乎的确听说过谢家有个私生子这件事。
    她念不喜欢社交，每次回苏家也都是吃过饭就走，甚至连这个私生子是自己同学都不知道。
    她不禁有些汗颜，直觉得自己上辈子在李书白身上浪费了太多时间。
    如果能记得这件事的话，早在谢君宇一进班的时候就该牢牢抱紧他的大腿。
    不过这也都是程念的臆想，她从来就不是个喜欢趋炎附势的人，这个念头也仅仅是在脑子里过了一下就烟消云散了。
    谢靖宇的原配身体不好。各路偏方用尽后怀了个女儿，没三个月就流产了。
    那段时间苏家的聚会说的全是这件事，直言谢老二没有继承人，便宜了谢家其人的孩子。
    如今谢君宇突然冒出来，也不知成了多少人的眼中钉。
    但更多的，恐怕还是像苏家这样想要巴结他的人。
    果然，很快那些人就不动声色地围了过来。他们假意和程念搭话，实则只是想跟谢君宇套近乎，还明里暗里地揣测着他们俩的关系。
    毕竟这位小爷从进门来就没给过谁好脸色，冷不丁坐在程念身边还和她聊了那么久的天，一看关系就不一般。
    程念和这些人说两句话就觉得乏味，她放下杯子，说家里太闷，拿起大衣朝花园走去。
    谢君宇也朝他们礼貌地点了点头，站起来跟在程念身后走了出去。
    听到身后的门在自己出来后又被打开，程念下意识地转过身。
    看到谢君宇穿着蓝色羽绒服站在那时，她无奈地笑了下，摆手道：“这下屋子里的人又不知道该想些什么了。”
    谢君宇轻笑，星月般的眸子里总算有了几分生气，“管他们呢。”
    前几日刚刚下过雪，花园里白茫茫一片，只能看到脚下被佣人清扫过的地砖。
    程念和谢君宇在花园里走了一圈，再进屋时二楼的大人正好刚刚走下来。
    打开门的瞬间，屋里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程念在这一眼里看到了人类脸上能够表现出的所有情绪，但很快大家就又恢复了统一的和蔼可亲。
    苏老爷子先笑着问：“你们两个去哪玩了。”
    程念乖巧地回答道：“君宇说屋里太闷，我带他去花园里走了走。”
    知道自己儿子从来不亲人，谢靖有些欣慰道：“小孩子们就是热络的快，一到咱们跟前就没什么话说了。”
    一旁的二姨连忙搭话道：“可不是嘛，现在小孩想什么咱们可真是一点都不懂。就说我家那儿子吧，给他准备好好的衣服不穿，偏喜欢那些破的烂的。”
    说着她拿眼角斜了程念一眼。
    一直沉默的谢君宇此刻突然开口，“现在的确很流行这种衣服，您不喜欢大概是因为老了吧。”
    看着二姨的脸由红变白，再由白变紫，程念心里的笑声大到隔着八条街也能听到。
    二姨夫忙站出来打了个圆场，快速把话题转到他新收藏的一幅新画上。
    程念记得那幅画，说是张大千的真迹，很久以后才知道不过是天桥下摆摊的作品。
    到底是苏家的人，程念不想让他更丢脸，忍住没有吭声，不然非要当场指出来不可。
    谢靖和谢君宇相处不多，关系十分紧张。他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谢君宇什么，顺水推舟地聊起画来。
    气氛很快恢复到之前其乐融融的模样。
    晚上八点，联欢晚会准时开始。
    大人们围在电视前边看边聊家常，小孩子带着满口袋的炮仗到院子里玩去了。
    从程念和谢君宇走进屋那会儿开始到现在，她至少已经向五个人解释过他们俩的关系，实在疲累的很。
    抓了把糖果塞进口袋，程念在天台上找了个避风的地方坐下来。
    外面虽说有点冷，也总比面对那些讨人厌的亲戚好。
    清澈的月光无遮无拦地铺洒下来，像是给大地镀上一层银色。
    程念莫名就想起李白来。
    “这么喜欢李白？”
    脑子里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连程念自己都惊了。
    她忙把头抵在冰凉的石柱上，想要借此清醒一下。
    可脸一贴到柱子，她耳边又自动响起一句。
    “这么冷的天，你能想起什么诗来。”
    程念恼怒地锤了两下墙，拼命想把这些声音从记忆里赶出去。
    远处突然传来啾的一声，接着黑色的天幕上陡然炸开了一朵巨大的烟花。
    这算是城市比较老的富人小区，每年都有私人放烟花的。
    那时管控还不怎么严，有时候能看到好几家同时在放。
    不过这么大的程念还是第一次见，总算是被吸引去了注意力。
    橙红色的烟火炸开来，把半边天空都点亮了。
    一颗还未来得及陨落，另一颗就紧跟着升起来，一时间天空上五颜六色的。
    程念微微仰起头，看着半空中璀璨的星火，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看烟火的时候应该有人接吻才对。
    会产生这样的想法是因为她和李书白第一次接吻就是在烟火下。
    也是冬天，也是新年，程念死皮赖脸地把李书白约了出来。
    河边的风很大，很冷。
    程念为了腿能看起来细一点，只穿了一条单薄的打底裤。外套也选了显瘦的呢子大衣，保暖性几乎可以说没有，在冷风中缩得像个小企鹅似的。
    李书白会跟她出来也无非是想把话说清楚，希望程念不要再继续纠缠他。
    看着李书白那张性感的嘴巴一开一合，说着那些自己已经听到不耐烦的话，程念满脑子都在想如何才能堵住它。
    河对岸不知道谁放起了一小束烟花，李书白的目光被短暂地吸引了过去。
    回过头来时程念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只见程念伸出小手，一把抓住李书白的衣领子，猛地一下将他拽到自己脸前。
    她的下巴微微抬起，温柔地含住了那片朝思暮想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