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书白轻声道：“嗯。”
    然而谁也没有先按掉电话。
    眼看着通话计时一分一秒地流逝，程念皱起眉头，觉得他们像俩傻子似的。
    感觉对方还没有挂电话的意思，她索性把电话放到桌子上，自顾自洗澡去了。
    裹着浴巾回来看到通话还在继续，程念拿起手机，试探性地喊了句。
    “李书白？”
    “嗯？”
    少年由喉头发出的一声低沉疑问像过了电似的，刺得程念耳朵直痒痒，心口也胀胀的。
    察觉到自己竟然这么轻易就被蛊惑了心神，程念气恼道：“电话费很多吗？怎么不挂。”
    听筒里云淡风轻地传来一句，“忘记了。”
    程念恶狠狠按下手机上的红色按钮，羞愤地扯起浴巾对着湿哒哒的头发一阵乱擦。
    脑子里像是安了台复读机一样，一遍遍重复播放着李书白的声音。
    气得她直想在墙上磕两下。
    还能不能有点骨气了。
    ·
    年三十的晚上，程念和苏慧玉老程头一起去了外公家。
    优雅而古典的别墅里，苏家的人齐聚一堂。
    老程头的爹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他和程之远的爸爸相依为命。
    兄弟俩一路艰难地成长起来，什么苦都吃了。
    当初苏慧玉为了和老程头在一起，跟家里人闹得不可开交。一度要和苏老爷子断绝关系。
    生了程念之后两人才缓和了些，老爷子明里暗里也愿意帮帮这个自己看不上的女婿。
    老程头更是足够争气，很快就带着自己手下一众员工把公司做了起来，如今的势头远有超过苏家的意思。
    那些曾经讽刺苏慧玉嫁得不好的亲戚，这两年也开始巴结她。
    苏慧玉表面上待每个人都和和气气，对于他们的要求却是一个都不理，苏老太太为此没少责怪她。
    苏老爷子了解自己女儿的脾性，每次老太太说完，他总会长叹着补上一句。
    “你到底还是太年轻了。”
    苏慧玉则把下巴抬得高高的，“那等我老了再说吧。”
    程念觉得自己妈妈真的是太酷了。
    想想当初有魄力走出富家小姐的温室，嫁给老程头这个穷光蛋，苏慧玉从来就是个很酷的人。
    因为苏慧玉和苏家之前闹过一段的关系，程念和苏家人并不怎么亲近，交往范围也仅限于重大节日的聚会。
    之前的程念离经叛道，压根不是长辈们喜欢的类型。
    苏家的亲戚忌惮她家的财力表面上对她各种夸，背地里和程念班上那两个丑八怪没什么两样。
    说得最多的，就是她那头惹眼的红发。
    今年看到程念染回乖巧的黑色，话说做事待人接物都礼貌有加的模样。一个个像是吃了二斤黑豆般，满肚子的嘲讽都只能憋回去。
    看到苏慧玉神情中隐隐的得意，程念才发现原来之前她和老程头并不是不在意这些亲戚的眼光，只是对她格外纵容罢了。
    想到这程念更加坚定了自己考名校的决心，一定要给苏慧玉好好长长脸。
    往年的家族聚会尽管十分热闹，却远不如今年奢华。
    吃过中饭苏老爷子告诉大家，晚上邀请了谢家一起吃饭。
    苏家和谢家是世交，很多次都在一起过年。
    但今年不太一样。
    前些日子谢家老二又升了一阶，把整个家族带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城市里不知道多少人想要攀这一束高枝。
    苏家有这层关系，自然要好好利用起来。
    程念对社交没有任何感觉，只知道老程头很重视这次聚会，她也需要表现得大方得体些。
    然而看到谢君宇从停在门外的黑色轿车上下来时，她如何都淡定不起来了。
    程念也算和谢家的人接触过几次，可从来不记得他们家还有一个和自己年纪相当的儿子啊。
    老程头和苏慧玉则默契地对视了一眼，什么也没说。
    谢君宇见到程念他们也是一愣，似乎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和她碰面。
    虚假客套又热情的欢迎结束，苏老爷子把谢家人让进屋子里。
    吃过饭大人们去了二楼说话，把他们这些小辈留在一楼玩耍。
    从前每到这个时候程念就会找各种借口离开，今年却乖乖地坐在沙发的角落里。
    她和苏家的小孩不熟，也不想贸贸然和谢君宇说话。
    今天之前在程念心里谢君宇不过是他们班上一个性格孤僻成绩优异爱好广泛的学生，但今天之后，他贴上了谢家的标签，再也不是个普通的人了。
    程念那些堂兄表弟一个个粘上毛比猴还精，大人们刚走就往谢君宇身边凑了过去，笑容亲切得就好像就像他是他们失散多年的亲人似的。
    程念真是懒得理这些屁精，她端了杯茶水，坐在沙发里无聊地玩起手机上的贪食蛇。
    差点就要破纪录的时候，谢君宇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来。
    “终于可以清静一下了。”
    程念手一抖，黑色的小蛇碰到自己的尾巴，屏幕闪了两下，浮出一个游戏结束的框框来。
    她猛地抬起头，看到谢君宇站在沙发旁边看着她，脸上挂着欣然又有几分疲惫的笑意。
    程念忙往旁边挪了挪，有些手足无措道：“坐着休息下吧。”
    谢君宇也不推辞，绕过一旁的古董花瓶走到她身边坐了下来。
    程念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尴尬地从桌上给谢君宇倒了杯茶水。盯着面前墙壁上的装饰画发起呆来，像是一下子对这些附庸风雅的东西有了极大的兴趣。
    谢君宇看她局促不安的样子，主动开口道：“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程念干笑道：“啊，是是，真巧。”
    她虽不若苏家那些人那么势利眼，却也知道什么话不该问不该说。
    谢家十几年没提过这个儿子，如今突然带出来见人，实在是让人费解。
    比起程念的谨慎，谢君宇显得大方很多。他知道关于自己的流言很快就会传遍这个圈子的每一个角落，索性直接道。
    “其实我是谢靖的私生子，一年前我妈死了，他把我接回了谢家。”
    程念正要喝茶，听到他如此坦荡地说出写句话，惊得差点又把水吐出来。
    她放下茶杯，先是左右看了看，然后冲谢君宇做贼似的悄悄道。
    “你小声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