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章为贝婵视角)
一
长老会通知我去接boss他们。
明明宗政旸颉犯了错,为什么长老会只是吓吓他,却没有惩罚,还帮他通知我?这就是boss的特权?呵,还真是人性化……虽然不是人。
听说米勿也要来杭州,看来测试通过了。
原本是人类的花灵也能通过测试?真是可笑……
张季和欧阳爵昨天到达杭州。张季是张渠的弟弟,貌似和欧阳爵经常去找米勿。今天上午,他们要和我一起去接宗政旸颉的“犯罪团伙”。我记得他们乘的是d5601次的动车,应该是八点半左右到达吧。
到车站的时候,天不大晴朗,最近应该会下雨。
张季和欧阳爵呆在车里,只有我自己去候车室“迎宾”。刚好,运气不错,动车到站。
这一站的乘客不少,头都低低的,走得很迅速,像是赶着去投胎似的。我使劲瞅着周围,生怕漏看了谁。
有一个大叔的行李箱从我脚踝刮了过去,却只是回头瞧了瞧,没有道歉,径直离开了。我用带着点鄙视的眼神目送他,然后……就看到了一个小姑娘,缺氧似的,一会儿深呼吸,一会儿伸胳膊伸腿的。
我盯了她一会儿,发现了她身后的四个男生,是宗政旸颉他们。那面前这姑娘是……米勿?怎么……算了,还是走吧,她这模样……就当不认识。
把他们带到了车子旁,我脚步渐渐慢了下来,他们也变成走在了我前头。米勿站在副驾驶座的车门外,看着里面直愣,然后结巴地说:“张……张……张……张……”
副驾驶座上是张季,看来他们的确认识。隐约看到欧阳爵从后座探出头,声音倒是清晰:“米勿……你怎么来了?你测验通过了?我们去你的店里找你,找不到你,还以为你阵亡了。”
我本来也以为她不可能通过,以她的资质,就算不牺牲,应该也会断手断脚的,看来她还算有点能耐。
肚子开始抗议了,我在心里默默吐槽:各位大哥,为了接你们我到现在都还没吃早餐,快点行不行啊!
米勿没有察觉到我的不满情绪,翻了翻白眼,道:“倒是你们怎么在这?”
我实在忍不住了,在欧阳爵回话之前抢过发言权:“两位上车再叙旧,别耽误了时间。”没错,别耽误我吃饭的时间。
说完,我拉开了后座的车门,让他们先上车,米勿上车后我才迈腿。车上本来有很多空位,但他们的行李也“买了车票”,只剩下米勿右手边的位置。我也不能任性地叫谁跟我换位是吧,只好假装无所谓地坐到了米勿旁边。
她突然尴尬了起来,我也不好先开口,只好看着窗外。
这个该死的欧阳爵,刚刚还讲得热火朝天的,这时候反而不开口了,纯心来砸场子的!
一路无言。真不习惯这种氛围,虽然见惯了。
……
米勿对会场的位置很是怀疑,觉得这个会场玄乎,表情还透着一种“嫌弃”的气息。的确,我第一次在杭州举办大会的时候,对这个地下室也很不信任。谁知道我居然连办了两年……罪过啊!
其他花灵已经走了下去,她却还在犹豫中。我有些好笑地站在她身后,以防她逃跑。我的决定是正确的,她没多久后就慢慢转头,结果看见我像个门神一样守着她的退路。
她直愣愣地看着我,我等了一会儿,不耐烦了:“走啊。”
她好像刚反应过来,吓了一跳,双手紧握了一下,赴死似地走了下去。她的情绪很多变,刚刚还自信地走着,半路上突然变得很失落,走到桐木门的时候,又一副“死到临头”的模样。
狄仁偈戏谑着问她要去休息室还是会议所,她不出我所料地选择了休息室。
我已经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孩子,祝你好运。
我们让她自己进休息室,她行动之前我们就推开了右边的桐木门。我最后朝她看了一眼,她还在那里思索着,看来还算有点智商,知道考虑。
桐木门合上之后我带着他们去会议室。那边已经有花灵在等了,贝凌益是贝家最年轻的顾问。在我和贝如雪被划出家族名单之前,经常听到关于他的事,貌似boss还挺给他面子的。
二
我凭直觉把门移到了一旁,里面的光线对比通道,要亮得多。
贝凌益貌似已经等很久了,正转着一支笔。我们走进去的时候不紧不慢的,看得他一脸的仇恨。
“宗政旸颉,见着那个店主了?”贝凌益直呼boss的名字,看来确实面子很大。
宗政旸颉也没介意,坐到了他的对面,道:“你说解早樱那边的店长?”
“对。”贝凌益二十出头的模样,看起来却比宗政旸颉可靠多了。
“她的测验通过了,而且,应该并不知道解早樱的事。”宗政旸颉靠在后座,双眼直视贝凌益,气场似乎也不必他弱。
“她有没有可能是装的?”看来贝凌益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也没闲着,猜测了各种可能性,这应该是他能想到的最靠谱的。
我有些奇怪,为什么没见过米勿,却能这么了解她周围的事。不知道哪条筋搭错了,我道:“米勿不会装傻。”
贝凌益貌似刚发现我的存在,道:“你,是哪位?”
我特别想抽自己的嘴巴,但也无奈道:“贝婵。”
“贝婵?贝家人?怎么会在这?”贝凌益看起来没有敌意,只是单纯的好奇。
“她是浙江省的店长,店面就在杭州。”狄仁偈替我回答了。
贝凌益打量了一下我,道:“杭州店长?可是族谱里面没有记录啊,浙江杭州有店长啊。”
我知道这个身份吃力不讨好,也没再解释,静观其变。反正我都已经离开贝家了,多得罪一个、少得罪一个,不也一样嘛。
他见我不回话,大概也猜到我被除名了,自言自语道:“真搞不懂,贝家怎么舍得除掉一个店长的名字……”
狄仁偈适时地接过话题:“所以你对她有什么看法?”
“没有什么看法啊,贝家经常因为小事除名,正常。”贝凌益摊了摊手。
狄仁偈无语地看了他一眼,道:“我说的是米勿。”
贝凌益这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过了一会儿,见他没回应,狄仁偈继续说道:“所以,你认为,她不可以信任?”
“我不了解她,自然不敢妄下定论,再观察一段时间吧。”他还算讲道理。
突然,门好像被移动了一下,虽然没有声音,但从我这个角度看,正好能察觉到动静。
门没有再移动,狄仁偈继续说话:“我们已经测试过她了,你认为我们可不可信?”
“这和你们的信用度无关,你们并没有证明她的立场,先前解早樱的事更是让她的立场模糊不清,这让其他花灵怎么相信她?”贝凌益的语气很坚决,亏他能在boss面前这样说话,我和boss再怎么有恩怨,也不敢这样发话啊,最多不理他。
欧阳爵接过话题:“解早樱的事还没清楚是否与她有关,你不要随意冤枉米勿。”
贝凌益还是持他的观点,道:“可她是解早樱那一块的店长,总会有些责任吧?”
欧阳爵刚又要回话,贝凌益先跟boss发话了:“解早樱的事情你也知道,如果……”
宗政旸颉刚刚在思考着什么,对面突然问他,他差点没回过神来,道:“米勿不一定知道。”
贝凌益有点激动:“怎么可能不知道?如果解早樱不用生命让那个男生免于失忆,她怎么会一被车撞到就死?她那个保全男生记忆的方法,哪个花灵看不出来?米勿她是店长,又怎么会不知道?”
欧阳爵似乎不把贝家顾问的身份放在眼里,继续争辩道:“这可不一定,你不要血口喷人,解早樱并没有提前告诉米勿,这种情况也是前所未有的,米勿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而且,男生按照解早樱的嘱咐,表现成失去记忆的样子,米勿也未必能看出。”
贝凌益不同意这个理由,道:“要不是boss觉得奇怪,找了那个男生又重新确认,消除了一遍有关于解早樱的记忆,我们的存在现在可能已经暴露了。”
“没暴露就好,米勿的话……我认为她是不知情的。”宗政旸颉是站在米勿那边的?
贝凌益对宗政旸颉的态度不大满意,道:“boss,这不能靠直觉,这件事搞不好会害了我们全球的花灵。”
宗政旸颉低头思索了一下,很快回话道:“再看看,这几天你也观察一下,便知道了。”但是他的声音却没有温度和感情。
“总之,解早樱本来不用死,是米勿的无知和解早樱自身的放肆造成的。”贝凌益明白了自己是一人孤军奋战,应该心里不爽吧。
他刚说完,外头传来一身重响,像是什么东西掉在了地板上。
这次他们都察觉到了,我离门近,先行一步移开了门,却发现门已经被移出了一点。正奇怪呢,发现米勿脸色苍白地倒在了门口。
三
送米勿去会场外的医院时,我们都很害怕,但发觉米勿没有化成花瓣的节奏后,都舒了一口气。
我们也没弄清楚米勿为什么会晕倒,医生说她没事,大概只是单纯的头晕吧,但也许她是听到了我们的谈话。
为了避免事端的发生,我向外说她贫血,其实她各项指标都符合标准……这娃子也太健康了吧,不正常我也好编个理由啊……虽然说我已经编了个理由。
我肚子实在饿得受不了了,就叫来了贝如雪照看米勿。离开的时候,米勿的脸色已经红润了很多,至少不会跟个死人一样了。
我就在医院旁边的一家早餐店解决了空腹问题,感谢那家早餐店这么晚还开着。
我又在周围溜达了一会儿,准备回店里,百花抄就在附近。没多久,贝如雪给我打了电话,说米勿已经醒了。贝如雪的声音很奇怪,有点哽咽。我思索了一会儿,没有在意,放下电话,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最终还是放弃了去看看米勿的想法,按原计划回到了店里。
天还是阴沉沉的,天气预报还说今天是晴天,我看这都要下雨了吧。
我打开了店里的门,那是上古檀木制的门,我离开贝家前,生长在屋子前,枝条都伸到了窗口。一般檀木是用来制造地板、家具、小饰品、乐器等等的物品,但我觉得制造门扇也是一种选择。有檀木学者问我为什么不做一些措施保护檀木,其实上古檀木不作处理,更能显出其特色,可我总不能说,那是我们家族几千年前秦王扫六合的时候种下的吧?那学者肯定哈哈大笑道:“就算是绿檀木,那也是十八世纪的时候才被发现,你居然说是公元前221年,你在逗我吗?”
我感觉有些好笑,悄悄扶额后穿过了通道,还顺手打开了通道仅有的几盏灯的开关,暗红色的灯光又消逝了不少,看来要换灯泡了。
我径直走到了柜台后面,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了一下身旁观音莲的无恙,坐了下来。
柜台还放着几本书,书签的头在黑色的封面下变得很显眼。
“昨天没看完这本书……”我自言自语道,抄起放在最上面的一本,拿起夹着的书签,准备今天看完这本书。可是我却久久停留在那一页,也不知道脑袋里在运转些什么,就这样呆坐在那儿,连有人进来都不知道。
猛然抬起头来,幸好,是米勿。幸好?
我发觉了自己的失态,马上装出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低头继续心猿意马。
她没有离开,反而还坐下了,也不说话,我只好又抬头看了她一会儿,相信她会明白我的不欢迎。
可这神经大条的居然看懂了,却还一脸坦然地看着我。我心里悄悄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头又看了看书。这次我真的把内容看了进去,觉得这段还不错,干脆就和她分享了一下……然后我给她介绍了一个午夜招魂的店员。
读完之后,我自认为朗诵能力还不错,满意地笑了笑,可是她居然也笑得出来!不可思议!除了我这种看了无数“鬼打墙”的生物,听了这梗,谁还笑得出来?莫非她也经常在看这类的小说?怎么可能?她顶多一文艺小青年……
不满地瞪了她一眼,见她还不走,只好开门见山道:“你来干吗?”
她忒无赖地说:“找你谈谈。”
谈谈?她想干嘛?有杀气……
“有什么可谈的?”果然还是问清楚吧,这样也好防御。
她眼珠子转来转去的,看起来比我念的那段子要更诡异。过了一会,她突然来了一句:“宗政旸颉并没有对你的家人做什么事。”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什么情况?
她一脸的尴尬,道:“我……我……我就是想告诉你,他并没有伤害你的家人,你不要再怪他了,你们这样误会下去,也不是好结果啊……”
我明白了,她是想解释她的事。她说的没错,再这样误会下去,没有什么事会有好结果。我咬了咬下嘴唇,道:“我知道,这种事我自然明白,不用你说,我只不过找个替死鬼出气而已。”一语双关……
“那你没有怪他?”她越扯越远,似乎有点不知所措。
“没有。”实话实说有助于身心健康发展。
她突然又不说话了,还真不会看气氛呐,居然在这时候噤声……
我仔细打量着她,她好像哪里不一样了……哦,头发,头发剪短了,真是可惜了她原本令人羡慕的长发。
又过了一会儿,她还是不出声,我莫名地想伸手过去。最后我也付诸行动了,轻轻地捻着她的短发。她没有闪躲,但好像满眼的惊恐。
“你把头发剪了?”发觉了自己怪异的行为,我只好找找话题。
“嗯。”她的目光开始逃避。
“你不是最喜欢你的长发了吗?”我记忆力还算不错。
她似乎有点无奈道:“留长头发太麻烦了。”
她什么意思……我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思绪在自己的一头长发上。
“我没别的意思。”她应该是考虑到了刚才话语的不妥,想要辩解,但怎么好像听起来怪怪的?
我突然想起三年前跟她说的话,道:“前些年跟你说‘没用的东西不要留着,比如你的长发’,然后你就真去剪了。你怎么这么较真啊?”
“换个风格也好。”她好好拿捏了一下说话的分寸。
听完这句话后,我突然瞥见了观音莲,想着,好久没让这几盆见见太阳了,不过最近好像都是阴天,等过些日子吧……对了,米勿怎么会知道这里的……不会是如雪告诉她的吧?那这样的话,这次见面是出自她本意吗?
“是如雪叫你来的吗?”果然还是问问比较好。
“嗯,她有跟我提这件事,地址也是她给我,我才知道这里的。”
她不到特殊情况不撒谎,这点一直没变,但是我总感觉这时候,被欺骗一下比较好……
我感觉有些失落,又翻开了书,道:“跟你说吧,我没有怪你,我也不恨你,这件事本来就不是你的错。”这是真话,即便我不情愿说。
她又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这次我没有解围。
“你后来过得怎么样?”她人际交往貌似不大擅长,居然找了这种话题。
“马马虎虎。”情况确实如此,平淡无奇。
她有种不怕死的精神,居然继续聊这话题:“呃……那个,只有你们两个一起生活吗?”
“对。”我迟早能让她明白——我现在很不爽!
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道:“你知道早樱的事吗?”
“早樱?解早樱?”看来她确实是听到了我们的谈话,“这件事你不必知道,我们会解决。”我不希望她搀和这事。
她又没了声音,但这次也正合我意。我准备送客:“知道了你要的答案,还有事吗?”
“没事了,我先回会场了。”她似乎也参透了我的意思,站了起来,转身准备回去。
我突然觉得有那么一丝不好意思,道:“两天之后才开会,这段时间你会不会无聊?无聊的话可以拿些书回去。”这是我比较委婉的安慰方法了。
“诶,可以吗?谢谢啦,都是些什么书啊?”她似乎很高兴。
我突然想逗逗她,道:“和我刚才念给你听的差不多,我看的书绝大部分都是这类型。你要哪本我帮你拿。”
她的脚步停在了书柜前,没多久,道:“不用了,不用了,就两天,也不会无聊。”
突然觉得这娃子还挺可爱的,莫名地戳中我的笑点……我真的笑了。
我被自己吓了一跳,她应该没看到。
四
米勿走后,我也离开了百花抄,漫无目的地走在街道。地面湿湿的,看来刚才下过雨。不知道是米勿来之前下的,还是她回去的时候下的……被淋到可就感冒了,那个笨蛋,居然不会借把伞……
我关心她干嘛。
清明雨其实也不是那么凄凉,它刷去了人们一年来的浮躁和不安。清清河上雨。清明雨是开始春耕的预告,是大地回春的征兆。杭州的清明雨亦是无瑕,江南小镇的风貌,浸没在细雨连绵的晕染里,就好像是闺阁中梳妆的少女,静默着,沉寂着。
不知不觉走出了街道,面前是一潭湖水。抚着垂柳堤岸的石青苔,我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没有哭,眼泪却流了下来。
(第一卷完)
到这里……第一卷就完结了,默默地更了十万多字。我家母后大人让我休息几天再继续更文,但我怕“一懒成性”了……so,初鷁会继续努力更文的,第二卷要开更了,在这里厚脸皮地给自己点个赞……y(^_^)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