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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远看山无色,缘来在梦中 3

    陵光见他出手厉害,也不敢轻视,长剑铮然一响,急颤出数团剑花来,欲以连环快招挡了普净剑势。可她修为本就不如普净,那普净又是先手抢攻,她纵然剑法凌厉快急,又是如何能抵?只听得两剑交击之声叮叮不绝,转瞬间已是过了三十余招。普净心中愤恨,一只长剑如同金龙狂舞,那陵光早已使出浑身解数,却仍是难敌难挡。眼见陵光即将落败,那青龙孟章一声叱喝,已是持了长剑攻了进来。他武功修为高出陵光不少,加入战圈之后,以二敌一,陡然一改方才陵光后守的劣势。普净先攻优势既失,也不慌乱,长剑时而大开大合、时而连密精巧,将其师南华所传的剑法使的是淋漓尽致,但见得剑光闪烁吞吐,倒与他们斗了个不胜不败。

    乱尘此时剑术修为已高,但他三人身法招式之快之妙,加之奇诡莫测,也不免眼花缭乱,但见三人身影扑朔迷离、窜舞飞动,起初尚分辨得出谁是普净、谁是孟章、谁又是陵光,到得后来瞧得眼都花了。这三人脾性皆是火爆、故而相斗之时也是极尽凶狠悍然之势,激斗之下,剑风呼呼,乱尘虽是身处事外、都觉得脸颊被这剑风刮得隐隐生痛,左慈等人亦是不住后退,圈子竟是越让越大。

    白火见普净以一敌二,不免替他担心,可自己又不能持剑相助,便抬眼望向左慈,左慈紧拧剑眉,似在思量甚么一般。那而耀珲一方三人却是负手立于一旁静静观战,一语不发,心下稍安。

    三人势均力敌,直斗了大半个多时辰,仍是难分高下,乱尘自入世以来,第一次见到这等层次的高手过招,直瞧得瞪目结舌,心中不由想:若是我上场比试,任斗一人,百招之内便只有弃剑认输的份了。他怎知自己这是妄自菲薄,以他现在之能,得天书奇奥招式、悟无状六剑之理,又有自己、张角、孟章深厚内力在身,已是远逾昔年的普净、孟章一干人等,便是此刻这场上三人联手相攻,他也有得五五胜算。这些年来,他所缺的只是高手间的实战对攻而已,此时观他三人相争,渐渐明悟了招式变化的要道,于剑道修为更精了一层。

    在场诸人从旁观看、虽是不语,但亦是各自以自己武学相互映证。三人轰轰滚滚又斗了良久,那执明心若明镜,低声问耀珲道:“大师哥,咱们要不要上去相助?”耀辉看着场中斗剑的三人,心道:“南华仙尊果然有非凡之能,这普净不过入他门下十年,竟已可敌得我二弟与五妹联手,这般打将下去,恐是落败。我五人此次出师,一来代天宣化、二人扬名立万,若是输了,岂不是容他人耻笑?”他抬眼又见普净越来越是刚猛,每一剑都似金刚大斧般,与孟章、陵光二人手中的长剑对撞,溅出无数火花。孟章、陵光二人见得他攻势狂猛,只得接连变换诸般剑法,可势已至此、如何能改?但听得普净一声暴喝,随即是铮铮两声剑响,孟章、陵光二人手中的长剑已是落在地上。

    那普净得了胜,也不进击,将长剑一收,往后跃了三步,道:“承让!”左慈也是有意息事宁人,上前说道:“承蒙两位神君手下留情,今日咱们便是……”那陵光从未有过一败,今日竟在普净手上失了长剑,自觉羞辱非常,从地上捡起剑来,直往普净刺去。却有一道指力自耀辉手中破空弹出,当的一声,玉手一震,长剑又是脱手而落。

    陵光还要再闹,那耀辉已是沉下脸来,道:“五妹,退下。”陵光俏脸一阵青一阵白,又不敢违了耀辉的意思,只好收起长剑,退了下去。

    山风吹得树枝飒飒作响,左慈立在风中,缓缓道:“诸位神君,今日我们甘心服输、就此罢战,便是要死、我与普净师兄两条性命就此拿去,你们放两位师妹一条生路如何?”

    耀珲道:“我等此次并不是来与你们比武论道的,自然不用讲究甚么江湖规矩。你们四个,一个也不能留得。”他话音方落,监兵已是举剑往白火心口直刺,他陡然偷袭、而白火又是重伤初愈,怎能避得?眼看白火便要血溅当场,乱尘不由惊出声来,怎知普净机变甚快,更是以自己肉身挡在白火之前,只听监兵长剑锐声穿腰而过,剑气更将白火连带刺伤,普净显然疼极、怒急,这监兵好生无耻,再不容他手下留情,也不拔出腰中长剑,双掌疾挥,挟裂涛拍岸之势扫向监兵面门。

    监兵冷冷一笑,孟章、执明二人已是站在他左右身侧,三人齐齐发掌,径取普净。那普净内力任是再高,也高不过他三人的合力一击,当下狂喷一口血雨,软软的跪在地上。监兵见是一招得手,也不容得耀辉发话,抬掌贯力,便往普净、白火二人的天灵穴上大力拍下。那左慈再是慈厚克礼、也容不得他这般行凶,人影一纵一退,已是将普净、白火二人自鬼门关间拉了回来。监兵见是左慈出手,嘿嘿冷笑道:“江湖人称你‘左慈真人’,我今天倒要看看你可担得起这‘真人’二字的斤两!”左慈也不答话,左掌疾挥而出,如风如瀑,与他一双利爪以快打快。右手却是缓点缓行,封了普净腰间的数处大穴,但见普净伤口出血渐缓,才自他腰间慢慢抽出长剑来。那监兵此时已是须发皆张、全力施为,可左慈却是单手迎敌,更是狂笑道:“你们既要我等性命,那便一起上罢!”耀辉亦是大笑道:“好,今日我们便要好好领会南华仙尊高徒的本领了!”

    那孟章、执明、陵光三人闻言,当即齐扑而上。陵光离得最近,一上来便与监兵合在一处,她二人俱是擅长双爪间的功夫,一个威凤高翔、一个猛虎扑食,互倚互勾,四爪刷刷生风,往左慈胸口抓来。孟章则是腾跃在半空之中,登时间已有万千青色掌影,端的是游龙吟动、傲啸九天。而执明使一对巨斧,行至钝至猛之法、持纯阳纯刚之力,如同两只巨大车轮,专攻左慈下盘。

    左慈倏地后退,乱尘眼尖,瞧出左慈这一退的步法看似平淡无奇,但其中却暗合紫微斗数精妙之数,只是这么从容一退,便已避开监兵、陵光从两侧攻来的虎凤连环倒钩爪。四人之中以他二人攻势最急,故而左慈手中长剑轻轻斜挑,这一挑既速且狠,正是与他二人以快打快、以狠斗狠之法,乱尘只见剑光纵横闪烁,耳中闷响连连,左慈这挑剑一招十三式便败了白虎监兵与朱雀陵光。

    乱尘心中暗赞:师父果然学究天人,平日里只见他嬉笑人间,怎料道剑术居然能一精至斯,以无常剑法破有常招数,于八十年前就已到了常剑之境。他尚在回味方才左慈那一剑中诸般变换、后招的奥妙,却见左慈倒转长剑,剑柄上冲孟章掌影,孟章情知左慈剑法着实厉害,掌法更急,兀自狂攻猛打,奇招异法也是层出不穷,直在左慈上方攻出一道方圆丈许的掌墙。

    怎料左慈剑柄也不与之相攻,一反方才与监兵、陵光相斗之速,这一招平平无奇,既不迅速、也无甚么花巧,只是剑柄轻颤,孟章不免有些轻敌,但肉掌甫于剑柄交手,剑柄便颤出对攻之术,自己千掌、那剑柄幻象便有万式,只要有一击击得实了,剑柄凸出便可震碎掌中关节,比剑尖透掌更能伤敌。孟章此时才觉左慈倒转长剑之意——长剑身重尖轻,剑柄虚幻更易传力导气,左慈这一招行的便是以拙驭巧之法。孟章顷刻间已吃了无数小亏,手掌亦是肿胀疼痛不已,心中暗叹了数声,在空中勉强又盘旋对了数掌,终是难敌,跌出左慈剑势之外。

    这一时,玄武的那对巨斧已从背后已扫至左慈后膝,若是左慈不及避让,这双斧挥将过来,可就要将他双腿给齐齐斩断了。就在此生死悬于一发的关键时刻,左慈手中长剑被内力充贯、发出清响鸣叫,震声冲天,直荡耳鼓,他竟不转身,剑交左手,往后急斩,这分明是比拼内力之道了。

    那执明心猛得一坠,想要避让已是不及。但听砰的一声巨响,手中那对巨斧已然摔落在地,地上的山石更是被的他那对巨斧砸出两个四尺深的陷坑来。这轰鸣声落定之时,执明已是坐在陷坑之中,面色潮红,显然是受了不轻的内伤。

    乍看之下,是执明力不如人被左慈所伤,可论武功论内力,他并不是四人中最差的,教乱尘实在想不通的是,执明怎会在那种绝对优势之下被左慈一招攻破。他不禁转过头仔细地看着执明,想从他脸上的表情找出答案来。待他望到执明脸上隐约的宽慰之意在那片潮红之中涌动,他才明白了几分,忽然间又记起先前他与自己交谈时对左慈所流露出的钦佩之情来,他才豁然开朗——那执明仁厚,实不愿对左慈下手,竟甘愿以内功震伤自己,做出不敌之状。思到此处,乱尘心中一阵赧愧,如此重情重义之人,自己先前不但不领会他的一番好心,还对他生出罅隙嫌恶之意,实为少不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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