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某座繁华的府邸,一个烟衣人跪在地上,如实禀报。
上首玫瑰椅中,一双细长白嫩的手,轻轻抚摸着怀里的波斯猫,开口,语气慵懒柔美:“看来,银子已经死了,没必要找了。”
烟衣人抬起头,是个女人,年纪很轻,左边脸上有一条伤疤,显的有些狰狞,不过眼睛很漂亮,只是此刻有些黯淡,似乎对于银子的死,颇为的伤感。
“主人,银子武功不弱,或许……”
“没有或许,如你所说,她武功不弱,如果事情顺利肯定已经回来了,事情不顺利,以她对我的忠诚,肯定会选择一条死路的,去账房领一千两银票,送去她老家吧。”
烟衣人眼神中的忧伤更浓,伴随着一股子恨意。
“主子,让我去杀了孟白云吧。”
上首坐着的女人,嘴角忽然勾起一抹让人生寒的冷笑:“杀了她,你以为银子办不到的事情,你就能办到,不自量力。”
“属下知错。”
“退下吧,能躲过银子的银针,孟白云身边肯定有高手埋伏,就是不知道是穆家寨的人,还是龙傲寒的人,亦或者是皇上安排的。”
“主子,属下去查吧。”
女人抬起纤纤玉手,昏黄的灯光跳跃到了她的脸上,那是一张和手一样嫩白精致的面孔,如果不是眼角细微的皱纹,根本看不出年纪。
如今,那双眼睛显的十分慵懒,如同一只高雅的猫,可是眼眸深处,却透着一股叫人莫名生寒的威严。
但见她摆了摆手:“不必了,无论是谁在保护她,最多只能让她伤不了身,折磨她的法子,多的很,那个叫做苏儿的丫头,是时候处理掉了。”
说处理掉几个字的时候,她的眼神就好像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没什么欺负波澜。
烟衣人却明白处理掉是什么意思。
抱拳出去:“是,主子。”
*
孟白云以为,对方有意要折磨自己,让自己承受生不如死的痛苦,那肯定会想方设法对她的腿再次下手。
这几天,桐院中暗中监视的两拨人,倒是没任何动静。
孟白云也没去主动搭理,毕竟顺藤摸瓜,她还想靠他们找出幕后的人是谁。
只是,某个早上起来,那些人就不见了。
这并没有让她放松警惕,隐隐觉得,似乎有更大的事情发生。
果不其然,当苏儿以附逆罪被大理寺带走,等到孟白云得到消息的时候,苏儿这罪名几乎已经被判定坐实了。
实在是人证物证,证证具在,加上苏儿本就和秦王有过一阵的交情,她又是个胆子小的,还没上刑逼供呢,听信了所谓的坦白从宽,招供了。
孟白云匆忙赶往大理寺,苏儿锒铛入狱,罪状上,画押签字,都是她意识清醒的状态下,亲手所为。
及至孟白云去看她,她才着急的哭求着孟白云救她。
孟白云一张脸,阴沉的就像是雷雨前的天幕。
“既是不想死,为何要画押签字?”
她的语气,明显带着暴雨的气息。
苏儿太纯了,说白了是太蠢了。
她大约一心以为只要不受皮肉之苦,加之自己也没真做亏心事,先画押招供老老实实的,反正孟白云肯定能救自己。
确实,如孟白云所料,她真就是这么想的。
“夫人,他们要对我上刑了,我害怕。而且,那些东西,都是真的,证据确凿,以前秦王府一个老管家也认识我,直到我经常和秦王见面,我,我不知道怎么办。夫人您会救我的对吧,您救救我吧。”
“救你,白纸烟字,你画押签字了,就是承认了你的附逆罪,你让我怎么救你?”
苏儿似乎还没意思到事情的严重性。
“夫人,奴婢是画押签字了,可是上面没写是附逆罪啊,只是要奴婢承认和秦王认识,见过几次面,还有一些书信物证,可没写附逆罪啊,如果写了附逆罪,奴婢是断不会画押签字的。”
如果换做以前的孟白云,或许早就气急败坏的上前去拧下苏儿的脑袋看看里头装的到底是什么了。
但是如今的孟白云,却知道暴跳如雷没有半分用处,当务之急,她还是先去了解下整件事。
画押签字的那张纸她看了,但是上面所谓的人证物证她还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东西。
冷冷扫了苏儿一眼,带着几分警告:“从现在开始,你若再胡来,我便不再管你。”
苏儿撅起了嘴,委屈坏了。
眼泪眼看着要落下,孟白云却搭理也没搭理她一下,转身负手离去。
苏儿可怜楚楚的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心里慌了起来。
自己好像真的,造了极大误会。
她真没附逆,真没有。
事实上到现在位置,她也没觉得秦王是个十恶不赦逆贼,只是一时想不开,做了点傻事而已。
而她,虽然跟着做了一点点傻事,可是只是让夫人差点陷入困境,夫人都没计较了,别人还能管她什么。
她心里住着一个不懂事,浑然不知,这颗脑袋,即将保不住了。
*
大理寺,后厅。
一摞摞的卷宗摆满了整个房间,两个年纪轻的官员正在纪录着东西,另外两个年纪轻的官员,则是有些略显尴尬的坐在孟白云身边,嘴里反复说的,都是“黄大人快来了,您别着急。”
她没有着急,这件事,突发的蹊跷,她从地牢里出来后,就冷静了下来,她在分析。
苏儿和秦王的关系,普天之下知道的人,怕是只有她和秦王那边的人。
钟玉定是恨她这点错不了,毕竟两人最后的关系真的弄到了剑拔弩张,生死仇人的地步。
可是,钟玉的为人,孟白云是知道的。
他若是真的恨透了她,他也不会拿苏儿下手。
因为苏儿对他而言,一直是颗听话棋子,他如果要以苏儿来报复她,那么除非钟玉已经狭隘无耻到了孟白云所陌生的地步了。
她不相信是钟玉。
于情,他不会卑劣至此。
于理,他败北东走,如今肯定在休养生息,如果真有了点精力,他的雄心壮志,也不会允许他把这点精力用于对付苏儿这么个小人物。
关键是,对付苏儿的目的,最终无非是为了让她痛苦。
想到这,孟白云脑子里就浮现了一直坐在网中央的大蜘蛛。
是它,更有可能。
她无聊到,愿意做一切让孟白云不得安生的事情。
等了一炷香的黄大人,拿着一个箱子匆匆进来。
那两个陪着的年轻官员松了口气。
虽说年纪相仿,但是在孟白云跟前,他们莫名的觉得压力太大,这个女人的气场,着实压迫人。
黄大人抱着箱子走到孟白云跟前:“龙夫人,您要的东西,都在这了。”
边说着,边对边上的年轻人使了颜色,年轻人忙打开了箱子,给孟白云递到了跟前。
里面是什么?
两封信。
这就是所谓的证据?
其中一封还是被烧毁了一个角的。
孟白云抽了出来:“这就是物证?”
“是的,夫人,这是逆王的亲笔书函,这是苏姑娘替逆王喊冤叫屈,塞进府衙缝隙里的一封信。自己都对过的,苏姑娘自己也承认了。”
孟白云抽出那封烧掉了一个角的信。
熟悉的字迹,是钟玉的。
熟悉的内容,是她曾经看过的。
苏儿偷偷摸摸想要塞进她房间,结果被她抓住,坦白了和秦王私下来往的事情,她当时还发了一顿脾气,让苏儿把这封信处理干净。
苏儿说烧了,结果却……
想到了苏儿每次看着床板下的藏宝窝慌慌张张的样子,她终于明白里面有什么了。
信没有署名也没有写是给谁的,只是诉了想念和想见面的**,苏儿如果咬死不承认,这封信完全可以压下去。
至于第二封,孟白云根本不用看。
她知道,苏儿那时候怎么都不相信秦王会造反,还说秦王是冤枉的,夜半把自己乔装打扮一番,去府衙击鼓鸣冤。
后来还算有点脑子,知道这件事如果她真的做了,会给龙府给孟白云带来怎样的麻烦,所以只是把信当作匿名信,塞进了府衙门缝里。
当时孟白云如何都没有想到,这封匿名信竟有朝一日,会成为毁掉苏儿的证据。
她看着那封信,眉头深锁。
黄大人怕她不信似乎的,道:“夫人,这确实是苏姑娘缩写,我们来回比对了很多次笔迹,而且,苏姑娘自己看到信,当场脸色都变了,画押的时候,也没否认。”
孟白云依旧是看着信,一言不发。
黄大人更紧张了,两只手放在膝盖上,手心冒着一点点的汗。
这个龙夫人,只怕是不好对付啊。
这种附逆罪,皇上不开口,他是无论如何都没法屈服于任何人的权威的,真怕着龙夫人发飙胡闹。
不过,孟白云并没有给他们制造任何麻烦。
她看完信,塞了回来,站起身,很得体的道别:“打扰了,黄大人,这件事呈报了皇上没?”
“早上就是去宫里拿的人,皇上是知道的。”黄大人像是好心似的,提醒了一句,“夫人,皇上对秦王,那是当真恨之入骨,这件事,皇上怕是,不会帮太多的,您放心,如果您找到证据,证明苏姑娘是清白的。夫人,其实物证也不算什么,关键是人证。”
这算是提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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