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白云淡淡道:“我刚刚说了,你想来个鱼死网破,我们就来个鱼死网破。不过我要提醒你,我失去的最多不过是性命和我伙伴。你失去的,是你这么多年和你母后步步为营,苦心经营的帝王梦。我失去的起,你失去不起。钟玉,救了你母后,东山再起,你要夺权也好,你要造反也罢,我根本不在意,这天下,本来就是胜者为王。但是如果你想和我耗死,就耗着吧。你一句令下,我看到我的家人平安无恙,你怀疑图纸真假,我愿意亲自和你们进宫,身先士卒替你们打开所有机关。”
她的话,不知道哪一句,最终让他做了退让。
“好,我现在就放了他们。”
他是惜命,还是惜梦孟白云不得而知。
不过她知道他肯定会妥协,因为他的目的一开始就只是要救他母后,她愿意带路,纵然图纸是假,到时候挟持了她,救出太后也不难,而图纸是真,那以日月岛的如云高手,救出太后更是不难。
“为了防止你出尔反尔,图纸,解药,我都要在看到我的人安全离开后再给。”
她不蠢,如果现在给他解毒了,他若是反悔将她抓了起来,连带穆家寨的人也不肯放,她今晚上就白折腾了。
把自己折进去没关系,她要的只是家人安全。
只要他们安全无虞,她自有办法脱身。
钟玉依言照办。
半个时辰后,两人到了一处山谷。
夜色深沉,山谷幽静,山谷深处,一盏明黄色的灯笼,照的四周影影幢幢。
“人都在山谷里。”
“这么多人,竟然能悄无声息的从金州带到了长安城外,藏在此处,日月岛还真有本事。你很早就掳走了他们,是因为你随时准备拿他们来要挟我,我能问,你本来想拿他们来要挟我做什么?”
“刺杀皇上。”
“刺杀皇上?一石二鸟之计,天下无主,你就有了翻身机会。而我也将彻底和龙傲寒决裂,甚至成为全国通缉犯,到时候为了活命,恐怕只能投奔你,靠你庇佑。”
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只是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皇上忽然会伪造了诸多证据,戳穿他和日月岛的关系,然后派兵肆意捕杀,他仓促逃出,他母后却身陷囹圄,所以,这些人就有了另外的用途,用来换他母后性命。
他知道,如此一来,和孟白云将彻底决裂,所以才想留一夜念想。
不过,如今看来,这是多么愚蠢的决定。
她的狠心和谋略,不在他之下。
这一步棋,他步步紧逼,却不想她反将一军。
不过,也只是到了势均力敌的地步。
纵然放走了穆家寨那些人,有她在手里也足够了。
进了山谷深处,那盏黄色的灯笼越来越近。
道路崎岖难行,灌木丛生,若非那盏灯笼指印,很难往里走去。
孟白云身怀六甲。
钟玉身中剧毒。
等到两人走到的灯笼前,废了不少时间。
灯笼下,一个男人正在打盹。
听到脚步声惊觉的站起身:“谁。”
“是我。”
“主子。”
孟白云接着灯光,看清了那男人,日月岛的那本名谱上见过。
天下第一剑客,神剑。
难怪此处只他一人守着,以他的武功,若是全力以赴,这地方鬼神莫近。
适应了这处的昏暗,孟白云注意到,左前方不远处有有一处隐秘的山洞,山洞外杂草丛生,但是那些杂草显然被踩踏过,加之隐隐有些呼吸声从山洞里传来,她才确定此处是个山洞。
“神剑,去把洞里的人都带出来。”
“是,主子。”
神剑依命行事,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
很快,那昏黄的灯光下,多了一张张半昏迷状态的脸。
这些面孔,都是孟白云所熟悉的。
可是,这些熟悉的面孔上,无一例外的的,都是失神甚至有些痴傻的眼神。
一股股难闻的恶臭,自他们身上不断传来。
孟白云身侧的手,紧紧捏成了拳。
纵然是俘虏,也不该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山洞之内,吃喝拉撒都在一处。
那些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身上沾满泥垢的人,如若不是朝夕相处了几年,怎能想到当日在穆家寨,这些脸上是何等生动活力的表情。
孟白云想到萧虎说有打斗的痕迹但是不见血迹,看到大家伙如同行尸走肉的失魂模样,她陡然明白,当日被抓走,定是反抗过的,但是之前肯定被下药了,所以反抗没多久,就失了心神,被带走了。
难怪,从金州到长安城,这么多人能一直掩人耳目。
塞满几辆马车,伪装成商人,他们不会哭不会闹,就跟木偶人似的,要带到长安城,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她眼中愤怒几乎淬了血色。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她猛然转身,恨恨看着钟玉。
钟玉因为毒气攻心,此刻声音已经有些嘶哑:“只是吃了点药。”
“解药。”
“三个时辰后,他们不再吸入迷烟,自然会解。”
三个时辰。
他是在逗她吗。
这样一群毫无知觉,布偶一样任人摆弄的人,她能指望他们赶紧逃走?
但是,无论如何,都要在给钟玉解毒之前,送走他们,确保他们平安。
“钟玉,我说过,我要确保他们平安才会和你合作,他们要三个时辰才能清醒,但是你撑不到三个时辰,你看着办吧。”
既都到了这一步,这些人在手里,也没意义了。
“神剑,跑一趟长安城,通知巡防营,这里发现大批人,疑似日月岛岛众,让他们派人来捉拿。”
巡防营的人带走他们,倒确实是个平安的去处。
神剑还是不多问一句,依言办事:“是,主子。”
他轻功了得,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孟白云走到那堆“木偶人”中,心疼的替几个孩子抹去了脸上沾染的脏东西。
一个个的确定。
孩子们都在。
女人们也都齐了,胖婶本来就和名字不符很瘦,现在更是瘦的皮包骨头,看到孟白云,眼睛里也没什么光彩,只是木讷的对上孟白云的眼眸,然后又木讷的收回了目光。
孟白云心口一疼。
钟玉下毒是下轻了。
最后确定的男人们中,独独不见她爹。
她转身冷然看着钟玉:“我爹呢?”
“你想知道?”
“说。”
“他早就背叛了穆家寨,我能顺利上山,破了那么多的机关,不费吹灰之力抓到这些人,都是萧王的功劳。”
“你放屁。”
孟白云怒不可遏。
忽然间,黑暗中,被一只手拉了一下。
她一怔。
竟然有人清醒着。
但是,钟玉正看向这边,她为了不让钟玉发现异样,吃惊的表情掩饰的很好。
那只手,在黑暗中,打开她的手心,一笔一划写下了几个字。
“如果之前,我或许会骗你,因为我怕你知道了受不了,但是现在,如你所言,你不仁,我不义。”
两人之间,当再无感情可言,便可开启肆意伤害状态。
如果不是手心里那几个字,孟白云肯定还会唾钟玉一声“放屁”。
可是,掌心的触觉清清楚楚,一笔一划——大当家,出卖我们。
萧孤风,她爹。
为,为什么。
她神色是掩不住的痛苦。
钟玉以为她是因为相信了他的话。
“萧王当年是被迫离开长安城的,为此,他失去了你娘,失去了你,失去了显赫的地位,失去了最好的朋友和最亲近的家人,这些年住在那个山贼窝里,也不过是为生活所逼,他骨子里存着一个王爷的高傲,我许诺他若是助我登基,我就推翻当年的旧案,还他萧王身份,他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我甚至告诉了他,穆家寨的这些人,我是用来作何,纵然如此,他还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萧王够狠,为了地位,名誉,金钱,什么都可以抛,包括你这个女儿,和穆家寨那么多人。本王一开始,就该学他,本王就是对你不够狠心,今日才会中了你的计。”
她不会信的,她更愿意相信,她爹有什么难言之隐。
他不会舍得舍弃整个穆家寨,更不会舍得利用整个穆家寨来要挟她的。
她收敛了痛苦,声调极冷。
“那你下次,就狠心一点,别让我有机可乘。但是你休想让我相信你的话,我爹决计不会做出这种事。”
“哼,罢了,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言尽于此。”
两人之间,再没言语。
钟玉是毒气上涌,不得不静下心来盘腿打坐,压制毒气。
孟白云是想不明白,萧孤风到底是为何要出卖穆家寨。
嘴上说不信钟玉的话,但是手心里穆家寨兄弟写的那行字,她不得不信。
能拆掉所有机簧,能给所有人下药,这人肯定是穆家寨的人,而如今不在的,只有萧孤风而已。
这一切的一切,让她纵然不相信也不得不信。
她只是不解,为何。
到底是为何?
两人一个静坐,一个静思。
小半个时辰光景,听到一阵纷乱的脚步声,无数个火把朝着山谷深处来。
孟白云扯起了已经毒发到无法起身的钟玉,躲到了灌木丛中。
接着灌木的缝隙,看清楚了为首的几人都是熟识的面孔,来的除了巡防营,还有府衙的官差,都是些熟悉面孔,她安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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