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白云也被弄的有些尴尬,忙道:“我所谓的爱抚,不是那种色色的,你可以多触碰她的脸颊,像是按摩一样,一点点的触碰,抚摸,让她感觉到自己在被关爱。”
“我知道。”
“今天我还是会留到晚上再走,等再过半个时辰,你过来喂她吃饭。”
“恩。”陌笙箫应了一声,看向外面院子,“傲寒今日又没陪你一起来吗?”
不是他不陪,是她不让他陪。
他不定有多想和她同乘一驾马车,说说笑笑的进宫呢。
但是,她冷着他,人前给他几分面子,装作夫妻恩爱,人后,她不稀的搭理他。
“哦,他忙。”
“忙什么?能有你重要?”
“呵,他偌大一个家族,总要打理的,如今正是正月里,他也脱不开身。”
陌笙箫轻笑一声,点点头,不再说了。
孟白云看他表情就知道自己没骗过他,不过丫是个聪明人,不八卦,这就好,她最怕人刨根问底呢。
宫里的人办事很利索,半个时辰后,宣诗正在吃饭的时候,徐素馨就来了。
她来的时候没被告知是来做什么的,只说是皇上传唤,她还紧张了老半天,只怕是皇上看上了自己,她是一万个不想进宫做个金丝笼中的雀鸟的。
不过看到孟白云的时候,她的一颗心终于安了下来。
她是头一次见到宣诗。
也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活死人。
进来也不敢说话,因为气氛太怪。
一个俊朗无寿的男人,像是哄孩子似的,重复着乖,张口,乖,咽下去这句话。
表情看上去有点着急,语气却可以压的平缓。
男人对面,一个清秀但是苍白的姑娘,像是木偶一样坐着,一动不动,男人说上百次张口,她才会动一动嘴,男人再说个上百次咽下去,她才能做一下吞咽。
这个喂饭的过程十分冗长,几乎用了一个半时辰,期间宫女轻声进出了几次,热了好几回的粥。
但是那个木头姑娘最终也只是吃了半碗左右。
孟白云一直坐着,时不时看看滴漏的时间,低头写什么。
徐素馨看了一眼,有些看得懂,有些看不懂。
纵然她才高八大斗,简体字和阿拉伯数字还有一些专业名词,她当然看不懂。
孟白云做诊断记录的时候,还是习惯用的现代字,而且医生的习惯,字都飞的只有自己认识。
这顿饭,和上一顿丝毫没有进步。
开口的频率,吞咽的频率,丝毫不曾变快,不过也没有像之前那样瞬间恶化,可见整个治疗过程,还是有效的。
这种病人,放任不管,到晚期恶化不过是一两天的功夫而已。
没有恶化就是最好的成果了,保持住,静静观察。
终于喂好了饭。
孟白云让宣芙和宫女留下照顾宣诗,自己带着徐素馨和陌笙箫出来。
门口,龙傲寒和钟宁也正进来。
四目相对,徐素馨脸红了一下,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龙傲寒。
不过她对龙傲寒并不抱念想,有一种喜欢,叫做把你埋在心底,即便老了,也可慢慢回忆,少年如你,鲜衣怒马,我曾爱过,灿烂了一个年少。
龙傲寒的目光,礼貌的和她对视了一眼,就落到了孟白云身上。
她对他依旧如此,人前,竭力隐藏两人不睦这件事。
连和他打招呼,都让他以为她已经原谅他了。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家里有事。”
这话里的意思是,你不该来的。
龙傲寒还没开口,钟宁先说了:“我让傲寒来的,今日是笙箫的生辰,我想三兄弟聚一聚。”
孟白云看向陌笙箫:“你怎么不说?”
“我也忘了。”陌笙箫看向钟宁,“多谢大哥惦记。”
徐素馨是一脸的懵圈。
孟白云知道她是头一回知道这三人的关系,忙给她做介绍:“皇上,徐素馨来了,素馨,这位是陌笙箫,是皇上的义弟,和傲寒,三人有结义之情。”
“臣女给皇上请安。”
徐素馨刚刚要请安的,结果也没机会,现在赶紧补上。
钟宁知道她就是徐素馨,很是激动:“果然声音动听,宛若天籁。”
徐素馨有些紧张,不是她自恋,她真怕自己被皇帝看上,她娘一心一意的要送她进宫,而她真是怕极了进宫,余生只能在这座金丝牢笼里度过。
孟白云见徐素馨被夸的有些不知所措,忙道:“屋内的姑娘叫小诗,得了一种怪病,我需要你的声音,你声音空灵优美,每日朗诵一些她以前喜欢的诗词给她听,或许对她的病有所助益。”
“那我要像陌大人那样给她喂饭吗?”
孟白云柔声笑道:“这个可以试试,不过她目前只认陌笙箫的声音,这样,你现在先和我进去,你们去喝酒庆生吧,这里有我就好。”
话中话就是:“少让我见到你。”
龙傲寒懂。
她最近,若非得已,只怕恨不得和他老死不相往来吧。
上回她生气,再见到的那刻他就知道她已经原谅他了。
这回,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挽回她。
只能看着她堆他貌合神离,他心急如焚,却根本找不到接近她心脏的捷径,甚至,连条荆棘路,她都没给留。
不然,纵然披荆斩棘,他也会重新要回她这颗心。
如今,只能看着她留给他个背影,和徐素馨离去。
看着龙傲寒失落的望着孟白云的背影的眼神,陌笙箫和钟宁交换了个眼神,大家都心知肚明。
陌笙箫一拍龙傲寒的后背:“走,三弟,喝酒去。”
钟宁也不再是皇帝:“走,三弟,二弟,我们去喝个痛快。”
所谓喝酒,定少不得一顿盘问。
有些话不好问孟白云,但是可以问龙傲寒啊。
*
宣诗房内,宫女拿了个炭盆进来。
徐素馨“运气”真好,这两天半来,宣诗第一次排泄,就让她撞见了。
不过,心地商量的她惊讶之后,就心疼的眼圈都红了。
“她得了什么病?”
“心病,专业点来说叫抑郁性木僵,受了强烈刺激后关闭了自己的五识,和活死人无异,你刚刚也看到了,她现在已经严重到不进行外界刺激就不能进食的地步,她对声音刺激还有反应,所以我想找个声音好听的人来给她念诗,念书。”
徐素馨吸了吸鼻子:“我可以从早到晚都念给她听,只要她能好起来,这样真的太可怜的,好端端一个人。”
她说的宣芙要哭了。
孟白云忙止住两人:“不要把悲伤的情绪传染给她,打住打住,宣芙你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和素馨呢。”
宣芙却摇头:“我不累。”
“行,那你去把书拿来,太乐署的人你去通知一声,今天早点过来。——素馨,你会唱歌吗?”
“我?会几个曲子。”
徐素馨这完全是谦虚了。
她声音底子好,家里请了无数的乐师来专门培养,唱个曲儿自是不在话下。
既然请了徐素馨来,那么孟白云也不需要太乐署的那些歌女了。
宫里的歌都走的高雅风,连歌喉都清一色的是“官腔”。
她需要一些让人轻松自在一样的曲子,之前在穆家寨的时候,总听几个女人洗衣服时候哼唱几首小曲,一会儿哼给徐素馨听,她那么聪明,肯定很快就能学会。
这一天,孟白云都在和徐素馨陪着宣诗。
又是唱又是念的,也难为了徐素馨。
不过,看到她不遗余力的帮衬,作为宣诗的大夫,孟白云对她心存感激。
到了酉时,往常孟白云出宫的时间。
宫女过来请,说是皇上请她和徐小姐过去小座。
既然是皇命,自是不好违。
她和徐素馨一道,去了渔舟小筑。
这算是皇宫里一处“休闲会所”,一条渔船改造成的一处饮酒作乐的地方。
自然,这条渔船不是一般的渔船,大小赶得上一座画舫。
连外头的装饰也是富丽堂皇,这个时辰,天色半暗,渔船外面的华丽宫灯都已经点上。
湖面倒映着一盏盏昏黄,起阵小风,就在湖面上荡漾开一层层暖黄色的涟漪。
徐素馨跟着孟白云上了船。
狭小一条通往床上的木板,因为船的晃动,徐素馨差点掉下去。
还好孟白云眼疾手快拉住了她。
她有些不好意思:“天太黑了,我看不大清,谢谢你,龙夫人。”
“这地方建的不好。”
徐素馨一惊:“龙夫人。”
“怎么了?”
徐素馨轻笑,对方是谁,没见到皇上刚才对她的态度吗?
她敢这样说,可见她也根本不怕皇上听到。
徐素馨倒是有些羡慕起她来,性子如此洒脱。
“没什么,进去吧,这里风好大。”
“你来的匆忙,没穿暖和的缘故。”孟白云转向一边的宫女,“去找件厚实的大氅来。”
宫女还犹豫了一下。
孟白云冷冷一句:“徐小姐的嗓子若是受凉嘶哑了,皇上那谁也担待不起,难道要我亲自请皇上出来和你说说嘛?”
宫女忙道:“奴婢不敢,奴婢这就去。”
徐素馨冷的一个哆嗦,孟白云忙拉着她进船。
里头暖和多了,孟白云看向钟宁直接道:“皇上,我们是为你做事的,这宫里的人,好像也不怎么听我们差遣,你看?”
徐素馨吃惊的看向孟白云,她胆子也太大了吧。
却听得钟宁笑道:“拿着。”
丢过来的,竟然是他贴身佩戴的玉佩。
徐素馨更是吃惊,孟白云却心安理得的收下了:“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