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转凉,拾言偶见树叶飘落于地,回眸间,已是入秋时分,窗外细雨绵绵,吹来阵阵阴风,显得出奇寒冷。都说秋季愁思,可无情居却是一片嬉闹跟欢笑声,与当前所见的情景着实格格不入。
看似心情不错,在这惹人厌的泥泞之时。
“冬月,我觉得那个不苟言笑又黑黝的木云,估计对你有意思呢。”一向严肃的春月,这当会儿也开起了好姐妹的玩笑。
“不是估计有意思,是绝对有意思。”夏雨跟着笑道。
“岂止绝对有意思,是很有意思才对。”秋月赶紧一搭一唱,三个女人一个戏台上的。见到好不容易相聚的姐妹们,冬月是又惊又喜,平日里,拿她取笑的事也不少,并不觉得有什么,明知玩笑罢了。但此刻,听到木云二字,内心便焦躁不安,满脸绯红。慌张的,连忙否认,“你们别胡说八道了,哪有这回事。”
“你确定是胡说了吗?那我怎么觉得刚才他跟上官庄主离开的时候,偷偷回头望你一眼,也不见得他看我们哪。”春月装似不满,实际则偷笑不已。
“就是呀,春月姐,依我看,人家就是偏心。”夏月也是嘴不饶人。
“也许呀,不止是偏心,是嫌我们几个不够漂亮。”秋月一副委屈的样子,揶揄的意味较之方才来的更甚。一旁的冬月,满脸尴尬,若是眼前有个地洞的话,她肯定在第一时间钻进去。“哎呦,好姐姐们,你们就别拿我开玩笑了,可能人家对我根本没意思。”想到这儿,她的心里竟然觉得闷闷的,怪难受的。
“瞧瞧那口气,“可能人家对我根本没意思”,看来呀,咱们冬月妹妹的心早就在那个黑乎乎的男人身上了。”秋月可没错过她眸中那一闪而过的没落。
语毕,春月、夏月相继嗤笑了起来。弄得冬月更加无地自容,就在她无法辩驳的时候。身后一道迷魅嗓音又不失威严的嗓音响起,“你们几个,就知道欺负冬月。”
“宫主。”四人闻言一齐躬身道。
“不必行礼,现在我也不是秀水宫的宫主了,日后就以姐妹相称吧。”南宫柳絮说得很是感慨,一想到,秀水宫是毁在她的手里,她便内疚不堪。
“不,你永远都是我们心中尊敬的宫主,现在是,将来也是。”
柳絮听了,不觉眼眶润湿,语气难掩激动,“好,好……”
“宫主,你的伤未好,快回屋歇息!”冬月担忧道。“无妨,已经好个七八成了。”随即又说道,“雪儿呢?”左顾又盼了会儿,也不见那抹身影。
“跟上官庄主前去大厅,好像是有客人。”春月说道。
“匆匆忙忙的,也不知什么事。本来想去看看,但被庄主留下,叫我们照看宫主。”
“可知,是什么客人吗?”客人她柳絮倒不是真的在意,但只要跟上官聆寒有关的,她莫名的就会在乎,明知这是不可以的,但是她管不住自己的心,可能在他来救她的那刻,便注定了这场孽缘,是对是错,她已不去理会。
“属下不知。”
跟着便是一阵沉默,气氛静然。
望眼看去,大厅旁无一人,偏是内堂内传出声音。“你说什么,容儿不见了!?”上官聆寒一张俊脸在听到妹妹聆容消失的时候,既是惊讶,又是担心。
“曲庄主,这是怎么回事,月容姐姐,怎么会不见了呢?”踏雪习惯喊聆容为月容,如今依旧改不了口。被追问的,便是庄上的不速之客神医曲希凡,见他一脸忧郁,浑身透着愁绪,跟几个月前的他,迳相不同。
“看来,她真的有心在躲我。”曲希凡神色霎时变得黯淡无光。
“躲你?你说月容姐姐是因为躲你,才会消失?”只是,月容姐姐为什么要躲他呢,这也是问题所在,她满脑混乱极了。
相较踏雪,聆寒显得平静,口气一派淡定,“究竟怎么一回事?”
气氛静凝了下,随即一道坚定深情、不容质疑的言语自曲希凡的口中溢出,眸光透着太多的爱恋,“我爱她。”
“什么!?”上官聆寒跟踏雪同时讶然出声,受到的惊愕显然不小,震撼不小,换成别人说爱上聆容,那肯定不稀奇,问题,对象是冷血神医曲希凡,那可真是石破天惊,不可置信之情无遗。
望进他们惊呼、难以置信的神态,啧叹一声,缓缓的说出那段经历,“从我为容儿医治开始,每每触及满身的伤痕,不知为何,内心总会一阵刺痛。每次为她上了药,我都静静的陪在一边,望着她苍白的脸庞,莫名的感到怜惜,渐渐的,我习惯对着她说话,对着她,二十多年来积压的酸楚很自然的通通倾泻而出,而她也似有感应似的时常落下晶莹的泪水,那时我就明白,她就是我要找的女人。时间在悄悄的流走,可我对她的感觉却是从同情、怜惜到交心,以致最后的深爱。我知道,她已进入我孤寂的内心,再也无法自拔。三个月后,她苏醒了,第一眼望见的就是我,她哭了,我的心痛了,轻轻的为她拭去眼泪。二人就这么凝望着对方,许久许久。之后,我每天亲自为她泡药酒,针灸,肌肤之亲在所难免,只有自己跟她明白,两颗心早已滚烫。只是谁也未曾开口,就这样,又过了两个月,她的伤基本已无大碍,只要调养,便可痊愈。可是,我不明白的是,她似乎有意无意的在躲着我。问她,她总不答。有一次,我终于忍无可忍,拉住她的手紧抓不放,非得问个明白不可。”说到这儿,他的眸光更痛,是为她痛的,那个可爱的女人。
那一幕,依旧清楚的在脑海里回放。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放过我?”聆容满脸泪痕,望着眼前冷峻霸气的男人,她的心好痛好痛,又好累。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为什么你要出现在我眼前,为什么要让我为你牵肠挂肚,为什么要让我无可自拔的喜欢上你,渐而爱上你。”他的嗓音似乎都有点沙哑了。
“既然这样,我离开就好,放开我,让我走,让我走。”聆容一边嘶喊,一边挣扎着,试图挣开他牢牢钳制着的双手。
“不准,我不准你离开我身边。”只要想到,她不在他身边,他就慌乱不堪。
“不准?你有什么资格?”她反问。
“因为我爱你,可是为什么你要躲着我,是存心折磨我吗?”他嘶吼着,双眸盛着隐忍的火焰。没有甜言蜜语,单单“因为我爱你”这五个字,就如雷贯耳,让她努力抑制的心,再次被翻搅,慌乱不堪。但只要一想到……她的心顿时冷却,“你爱我,我就要爱你吗,可笑。”
望着她冰冷的摸样,与之前看见他便羞涩的样子完全不同,他的眼神变得狠戾,捏住她手腕的力道也在无形中加大,额头青筋爆裂,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你敢说不爱我吗?”
凝进他怒极的眼眸,聆容再次忍痛否认,“我—上官聆容,不喜欢曲希凡。”
“你……”这个女人,真是站着说谎不腰疼,她究竟要他如何,随即脑中一个邪恶的念头闪过,跟着便一把将她扯进怀中,“你做什么……唔……”说未完,唇已被他攫住。
她先是不停的挣扎,到最后的妥协,再来便是无法阻挡他的魅力,意乱情迷。而主导这一吻的曲希凡见目的达成,便放开了她,掰过她的身子,面对落地镜,“看看你自己,还敢说自己不喜欢我吗?”
镜中的女人满脸酡红,双眸情意绵绵,任谁看了,那是幸福的表情。她自嘲的笑了,是呀,这个男人并不若她以前所遇的男子。他霸道,但真诚;他不会甜言蜜语,却深情不疑,叫她如何能不喜欢呢?
“是,我喜欢你,我故意躲你,我在逃避,逃避这不该的感情。希凡,真的爱我,就忘了我,好不好?”她几乎用哀求的目光。
“不,我是不会放开你的。告诉我,为什么要逃避,有任何苦难,我们可以一起克服的,你不相信我吗?”他质问。
“不。”她很肯定的否定,这个浑身充满泫然的男人,可以阻挡一片天的。“那搁在我们中间的到底是什么?”他不懂,真的不明白。
望着这个男人,聆容知道该说出实话了,“为什么,真的想知道吗,好,我就告诉你。没有人阻挡在我们中间,是我自己,我自己无法面对自己,你太完美,我—配不上你。”
“容儿,你在胡说什么,什么配不配的?”
霎时,聆容觉得世界一下子黑了,她的话恍如游丝飘忽不定,“一个残花败柳,试问,怎么配得上你?”
犹如五雷轰顶的,曲希凡的手在不知不觉中放开了她。这么一放,教聆容觉得冰冷,为了结束这段感情,她继续说道:“曾经香榭阁的花魁月容姑娘就是我,你不知道吗?一个千人枕万人骑的妓子,你会娶她吗,会让她做冷血神医曲希凡的妻……”话未完,曲希凡已牢牢抱住她,“会,只有你才配做我曲希凡的妻子,容儿,忘掉过去,我不在乎的,真的不在乎。”
不在乎吗,就算现在不会,将来呢,总有一天,他会为这样的一个妻子而感到耻辱,就算不会,别人呢,因为爱他,所以绝不允许让他日后难以抬头,“希凡,忘了我吧,会有更好的女人等着你的。”
“不,我要的女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上官聆容。”他只知道,错过她,他会后悔。
“希凡……”她难掩感动的唤着他的名,就让她奢侈一下吧,暂时贪婪的拥有下这个怀抱吧。见她不再激动,曲希凡以为她想通了。殊不知,她心底正在做最后的道别:希凡,对不起,你的爱,我没有福气接受。
“然后呢,然后呢?”听到这儿,踏雪早已满脸泪痕。
“我以为她想通了,结果,她却是在松懈我的注意力,没过几天,趁我外出采药的时候,易容乔装逃出梵天山庄了,我以为她会回龙蟠山庄的。”毕竟这是她的家,有她的亲人。
“既然要躲你,定然不会来这儿。”聆寒感慨了下,“易容术,是你教她的?”
“是的,闲暇时,她说是有兴趣,便教她了,没想到却成了她离开我的武器。”悔不当初哪,顿了下,他继续说道:“我明白她不会来龙蟠山庄的,可就算是一线希望,我也不能放弃。”只能说明他太爱这个女人了。
“我只问一句,你真的不在乎她的过去吗?”聆寒很严肃的问道。
曲希凡用一个非常肯定,毋庸置疑的眼神告诉了他,上官聆寒说道:“想怎么做就去做吧,容儿就交给你了。”
“谢谢。”
两个男人互相钦佩着对方,惺惺相惜。“天涯海角,我都要找到她,给她幸福。”做出了承诺,他恍如仙神般的转身。
睨着他离去的背影,踏雪带着哭腔呐喊着,“希凡哥哥,加油!”
曲希凡回头望以一笑。
上官聆寒揽着她的肩,一起无声的送上祝福。
房外一道身影,在曲希凡离去的那刻,也随之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