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林晗玉拉长了音，再看向那些远处的村民，神情闪烁，果然还点背后说人坏话的感觉。

    “孤男寡女，同行同骑会不会被浸猪笼？”她弱弱地问。

    “又不是通……咳咳……没那么严重。”林楼杰将差点说出口的那个字吞了回去，被口水呛了，连咳几声。

    “对嘛，又不是通奸。咱们行得正，做得正，怕他们说啥。”林晗玉将头一甩，腰挺得更直了，再有人朝她看来挤眉弄眼地说话，她就干脆直勾勾地盯回去，直到盯到那人不管看过来为止，如此一来果然有效，村民们见到只会躲避，不敢非议了。

    “哈哈哈……”山路上响起林晗玉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林楼杰也跟着笑了起来，笑到最后，却有一丝惆怅。

    *

    将马送回林晗玉家门口，林楼杰就告辞径自回家了。

    听到林晗玉在门口大叫开门，林三柜率先跑出出来，一打开门，眼前便是三个马头，那拳头大的鼻孔正呼呼地喘着气，吓着林三柜往后跳开一丈远。

    “妈呀，这是啥东西？”他掩面惊呼。

    “不是妈呀，是马呀。”林晗玉笑嘻嘻地站在两匹马之前，朝林三柜做了个鬼脸。

    “娘，大哥二哥，快出来，家里来了三匹马！”林三柜激动地朝里面喊。他不是不知道这东西是马，是不敢相信会出现在自己眼前。

    眨眼，林家人就都出现了。看到三匹大马，全都和林三柜的反应一样，直接惊呆了。

    李翠花不敢靠近，听说马蹄子喜欢踢人。离得远远地问“玉儿，哪跑来的三匹马？”

    她以为是别人家走失的，顺手被林晗玉牵了来。

    “我买的呀。”林晗玉拍了拍其中一匹的马腹，那马便发出轻轻地嘶叫声，“从现在开始，这三匹马就是咱家成员了。对了，娘，我让您叫棒子叔来做棚做好了么？”

    “原来你说那棚，就是养这三匹马？”李翠花明白了，但又不明白，这马据说好贵的，而且又不能犁地，又不能产奶，买来做什么？总不能像富人们一样，骑来玩吧。

    “三哥，我让你割的草割了么？”林晗玉又问林三柜，今天上午分手时她就交待了。

    “你吩咐的事儿我几时没办好过？几大捆呢，我之前还纳闷，以为你怕那两头羊不够吃，原来是要喂马。嘿嘿，以后这三匹马也给我照顾吧，我保证给照顾得好好的。”

    林三柜望着三匹马简直挪不开眼睛，他原来只是个放羊倌，现在放的可是马啊，保准吓坏村里那帮小屁娃。

    “当然要交给你，从此以后他们归你管了，若是没喂好，我可找你。”

    “保证喂得又白又胖。”喂别的他不敢打包票，喂马么，只要他勤快喂草，绝对长膘。

    “反正若是饿坏了这三匹马，嘿嘿，三哥，到时你就得自己挑着豆腐去城里了。”

    “哦，原来妹妹这马是用来驮豆腐进城的。”林二桌后知后觉。

    “嗯，没错，这马已经上了鞍，人可骑，货可驮，从明天开始，咱们不用自己双肩挑担了，三匹马驮三挑，绝对比咱们自己挑轻松多了。”

    林三柜将三匹马拉进马棚，缷下马鞍让马儿轻松吃草。

    *

    林晗玉走进屋，发现屋里多了个石缸，里面还装满了水。

    李翠花拿着套干净的衣服过来，道“以后别去河里洗澡了，我让你棒子叔打了口缸，就放这屋里，以后我让三柜去河里取水来，你就在家里洗。”

    林晗玉泪目，她一直以为李翠花不知道她偷偷夜里去河边洗澡呢，原来，娘不但知道，还暗暗在为她张罗。

    她脱了衣服跳进石缸里，虽然水有点凉，但泡在水里的感觉还是好舒服。

    “娘，等过段时间赚的钱拿到手了，咱们把院子扩大些，前院添两间厢房，后院的草拨了，盖几间大房做仓库、磨房和豆腐加工房。然后，那个茅厕也建一个，再弄个洗浴间。”

    这个时代上茅厕可是五花八门的，有直接在院子后面的草丛里搞定的，有在猪圈里跟猪一起大小便的，富裕点家庭的用马桶、尿壶，唯有像陈华那样的官宦之家，才在房子东边建一小房，专做如厕之用，所以之前杏儿说夫人东登指的就是上厕所。

    林晗玉可不想再跟猪一起大小便了，没有自动抽水马桶，至少也得像陈华一样东登吧。

    李翠花笑，点头，“嗯，玉儿主意大，你怎么说就怎么做，娘都听你的。”

    “哎呀，忘了件正事儿！”林晗玉在水里扑腾了一下，她这才想起来，今天本来说好还要去找媒婆的，居然给忘了。

    “忘了啥？”李翠花问。

    “找媒婆给大哥去里正家提亲啊。”林晗玉道。

    “说起媒婆，告诉你一件事。”李翠花靠近了些，一边帮她洗头，一边小声道，“二虎娘回来了。听说打了二十大板，走路都不太行，连爬带滚地回来的，回来之后又听说二虎爹被抓了服苦役，在家哭得死去活来的。唉，咱家和她算是结下仇怨了。”

    “娘别担心，挨打也是她该受的。她若记恨咱们，那是她自己想不明白。”

    林晗玉抿嘴，虽然她不想与人结怨，但也不怕仇怨，刘青荷说到底是咎由自取，如果她还不知悔改，只把过错往他人身上推，甚至心生怨恨，那她这顿打还真算是白挨了。

    “嗯，娘的意思是，反正是要找媒婆，不如娘去找一下刘青荷，许她媒婆礼，让她去里正家给大灶提亲，趁这个机会，也好缓和下关系，都是一个村的，娘不想见面还有疙瘩。”

    林晗玉觉得有些不妥，但是李翠花的性子她知道，若是没做出点什么去缓和与刘青荷的关系，她一定吃不好，睡不香的。

    “好，就听娘的。”

    洗好了澡，换了干净衣服，困意就来了，林晗玉躺在李翠花怀里让她给自己搓干头发，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李翠花看她睡着了，轻轻将她放在在床上，盖好薄被，这才叫林家三兄弟才进来，眼神嘱咐他们千万别发出声音，林家三兄弟都身高体壮，此时却如小老鼠一般，轻脚慢手地爬上阁楼睡觉。

    *

    第二天，林晗玉和林家三兄弟就牵上马进城了。马儿驮着货，他们轻松多了。

    这次林楼杰没有跟去，林晗玉一早就在家门前发现一块布，布上写着他有事需要外出一段时间，又说期间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去找林管家。

    到了大丰酒楼，他们发现朱红洗亲自在门口迎着，一见着林晗玉就道喜，“林姑娘，昨天的丑妞豆腐全部卖完，三家店无一家剩下半分。就算是以前推新菜的时候，也从未这样畅销过。那今天是继续推出丑妞豆腐还是另上新菜？”

    朱红洗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中唯林晗玉的意见为先了。

    林晗玉道“吃着想才吃着香，今天换别的。”

    “好，一切听姑娘的，里面请。”朱红洗才发现自己还和林姑娘在门口说话呢，忙往里面衣。

    林晗玉直接到了厨房。三个大厨果然都在，早早就准备好她昨天交待的一些材料。

    昨天的丑妞豆腐是重口味，所以，今天她要做的是酿豆腐，酿豆腐虽然做的简单，但老少皆宜，最好的还原了豆腐的味道，是道看着平平却回味无穷的菜式。

    酿豆腐制作简单，三位大厨又是熟手师傅，稍稍一点就通了。林晗玉有了昨天的经验，现在就光动口不动手，最后三碟酿豆腐做出来，一试，果然正宗，就像做了几十年这道菜一样。

    林晗玉见时间有多，又将后面几天的菜式干脆一口气都教了，反正动口不动手，就是半个时辰的事而已。

    豆腐送到，新菜教完，又去了趟县衙后宅给陈华复了次脉，帮杏儿换了兰花盆，一切做完也才巳时，四人骑马回村，午时正就到了家。

    到家里午饭时间本已经过了，可是王桂香心细，给他们在灶上热着杂焦饭。

    吃完了饭，林晗玉才想起来，没看到李翠花。

    “二婶，我娘呢。”她问。

    “她去刘青荷家了，手里还拿着一块布，一小袋子米，说是想请她去里正家给大灶提亲。”王桂香道。

    说谁谁到，话音刚落，李翠花一脸笑意地进屋了。

    “娘，怎么样？那刘青荷肯答应么？”林晗玉问。

    李翠花往椅子上一坐，似乎松了好大一口气，朝林晗玉道“她还在屋里床头上躺着呢，我没见着面儿，不过她婆婆乐呵呵地收了礼，说一定让刘青荷去提，只是身上有伤，估计要过几天。她婆婆还说之前的事是他们不对在先，还让我跟你说道个不是呢。其实二虎奶奶是个好人，就是那刘青荷什么了一些，估计这次得了教训也要收敛些的。”

    “哦，那就好。”林晗玉本来还担心那刘青荷不答应呢，看来是她多虑了。

    *

    因为后面几天的新菜已经提前教会了李肥耳兄弟，林晗玉想就干脆不进城了，王效班说的七天之期明天就到了，到时试验田灌溉起来，村民们肯定会愿意参与这生产力改造的计划中来，她得提前做好些准备。

    她又去村前靠河的那片水田看了一圈。除了族长私有的，里正家的，还有几户村民的，一共也才二十亩左右，一辆水车就完全能应付了。到时只要在这些田边缘筑起围渠，水车先引水进渠，需要灌溉时，将围渠与田之间开通，水便能直接进田，等水够了，再将开口堵上。反之，如果夏季雨量突增，田间积水，也可通过此渠将水引流至外。

    这样一来，不怕旱也不惧涝。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林家村就闹哄开了。

    “你知不知道河边出现个大车轱辘，这么大。”谈论的人夸张地将两手比到尽处。

    “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只有一个，总不能是做车吧，哪有那么大的车来配。”

    “好像是从王家村运过来的，会不会是什么邪物？”

    “对，我亲眼看到的。那东西在水上飘着，系着手粗的麻绳，几个大汉在岸边拖着过来的。”

    林晗玉昨晚用脑过度，今天睡醒得晚，从家里走出来一路听到了不少关于水车的传言。

    群众总喜欢吃瓜，尤其是面对一个如此古怪的东西。

    林晗玉和李翠花到了河边，几乎是用挤的从吃瓜群众中挤到了水车的前面。

    王效班一见林晗玉来了，激动得上前，手指着那个大轱辘道“林姑娘请看，你要的水车我给做好了。”

    村民们这才知道，原来那个大轱辘是林晗玉让人做的，更加惊奇了，一个小姑娘做这么个水车做什么。

    林晗玉看了看那水车，甚至上前拍了拍，嗯，结构准确，用材结实，与自己要求的一模一样。

    “如何？”王效班发现自己小心脏雀跃，竟然好期待这个小姑娘的表扬。

    “太好了，简直完美。”林晗玉自然不吝惜称赞之词。

    “还请王大哥和各位大哥帮忙挪位。”她朝王效班和其他帮手一拱手，并指着她之前从里正那里得到的那块水田附近的河边。

    “人这么多，挪动起来比较麻烦，要不先驱散下人群？”王效班问。

    “不用，人多才好，你们小心点就是了。”这件事本来就是要做给全村的人看的，这下正好，不用扩音器到处叫了。

    众人于是挪动着大水车，不一会就到了指定位置，林晗玉又令他们按自己所说安装到位。

    村民们于是惊讶地看到那个大车轱辘立起来了，不但立起来了，还自己转了起来。那轱辘上挂着许多小竹筒，小竹筒随着大轱辘转动的时候方向有所变化，进入河水时倾斜盛满了水，到了顶部，再次倾斜，河水泄下，将来不及避开的村民淋了个满身。

    淋到的村民赶紧跳开，却没有生气，仍是双眼紧盯着那大轱辘直看。

    大家都被这个庞然大物给惊到了，而且它居然还会取水。一些聪明的村民似乎已经隐约猜到了这个大轱辘的用处，内心欢喜雀跃。

    林晗玉又令人沿着从河边到岸上水田的路上打下了些木桩，木桩顶接上了一条条的竹槽，竹槽从大轱辘一直到了离河不远的那块田上方。

    奇迹出现了，河水源源不断地从竹槽里流了下来，泻进已经半干的水田里。

    正所谓甘露有时，河水不断。

    林家村虽然是山地，但雨水并不丰富，若单靠天降甘露庄稼早就死光了，人工灌溉又事倍功半，但如果能引入河水，那就是一件大好事了。

    就算此时灌溉的并非自己家的田地，可是已经让他们看到了希望，村民们还是欢心鼓舞了起来。

    李翠花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了，“这……这……”

    “娘，这下你该相信我说能让双手解放出来的话了吧。”林晗玉得意地往李翠花肩头蹭。

    “嗯，嗯，玉儿太厉害了，这个大轱辘叫什么来着？”

    “水车。”

    林晗玉的声音不小，村民们都听到了，纷纷投来羡慕的眼光，甚至有村民大胆地上前，试着相求，“玉儿姑娘，这水车能帮我家的田也浇一下么。”

    一个人开了个头，后面的村民也都纷纷请求水车相助。

    林晗玉此时正站在高处，朝村民们朗声道“这水车暂时只能灌溉与车顶同高位置的水田，所以，凡是这片水田，都可用此水车灌溉。”

    “那如何灌溉，总不能每天把这么大个家伙挪来挪去吧？”有人又问。

    “当然不用，只需要将水田小小地做一下改动就可以了。”林晗玉于是将在水田四周修渠的办法讲于众人。众人恍然大叹，“还是翠花的女儿有办法啊，这样也能想到。”

    可是能够因此而得到好处的不过区区几户人家，其他村民的地都在山坡上，靠水车是肯定不行的。

    “玉儿，你可要想个办法帮帮老婶子啊。”

    林棒子的老娘上前拉着林晗玉苦苦哀求。见林晗玉皱眉，又拉着旁边李翠花的手相求。

    李翠花心软，耐不住别人相求，转头望着林晗玉，“玉儿，你不是说还有办法能让所有人都能解放双手出来么？”

    李翠花这一问，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期待着林晗玉再说出什么一劳永逸的办法。

    林晗玉抿嘴，不是没有办法，但这个办法……

    她抬头，“办法是有，但……没那么容易，而且真正做起来，很难，且不能一时半刻就能收到效益。”

    林棒子站了出来，道“玉儿尽管说说，如果真是能一劳永逸，大家劳上一劳怕什么。”

    说完，他回头，“大伙说是不是！”

    村民们齐声说是。

    林晗玉想了想，“好吧，实话跟大家说，我察看过村里的地形，也调查过四季的雨量，如果想要一劳永逸，就要将咱们的山地垒埂挖渠改造成梯田，在梯田的最高处建水库，这样，水从高处来，自然就不用自己动手挑水上山了。”

    “那我们就要做梯田，建水库！”村民们兴奋得高举双手，大声说出心里的诉求。

    “可是……”林晗玉迟疑着要不要此时打击村民的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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