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东西拿过来……”太后对着门帘外轻声喊了一下。
魏公公拖着一个红布托盘进来,上面放了一个将牌和一个不大不小的锦盒,将东西放在炕桌上,魏公公打帘子复又出去。
太后伸着手拿住那个锦盒,递给师大人,师大人上前几步接住。
“打开看看……”
师大人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团沾着污血和藏泥的绷带条,用手拿出来一看,盒子里还有一份昭书。
“这条绷带,大约你自己都忘了吧,这是那年你随先帝出兵,先帝前面与人搏斗,不妨后面有人偷袭,你再近处看见,冒死过来替先帝挡了一箭,把锁骨都射穿了。”
“这是……”师大人拿着绷带,想起三十年前那一场赤膊战,不由得想起了先帝。
“正是,这是当你包扎用的绷带条,先帝一直收着,装在锦盒放在紫宸殿里,先帝在世的时候,曾经说,这个绷带是要带到棺材里的东西,也是哀家的一点私心和顾虑,就私下扣了下来。”
“先帝……先帝……”师大人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你再看看这封昭书……”
师大人赶紧用袖子将脸角的浊泪拭尽,双手颤颤巍巍地翻开一看,工工整整的朱砂小楷,千真万确是先帝的笔迹。
上谕
师仲远侍奉朕躬三十载,名为君臣,类若手足。临危受命,可托顾命之事。朕百年之后,着即进封京安王,世袭罔替,不得有误。钦此!”
武昭三十年六月初三
师大人捧着这封昭书,许久不能言语,先帝果然视自己为手足,如此自己就算再委屈十年二十年,也是心甘情愿。
“哀家说了,你的委屈是哀家硬塞给你的,先帝临终前再三叮嘱要你做皇帝的顾命大臣,是哀家私自篡改了先帝的遗志,故意将你排挤出中枢。你不问问为什么?”
“太后自由太后的道理,只是仲远从不觉得委屈,就算之前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来会伤怀,但是太后今日这番话,仲远便再也不会午夜梦回时胡乱感伤了。”
“你说这话哀家信,哀家知道你是一个有担当淡功利的人,正是因为知道你不会记恨哀家,所以哀家才敢把你排挤出去。”
“太后,仲远不委屈,只是仲远这几年人不在其位,每每遇到力不能及的事情时,总是慨叹自己爱莫能助。”
“哀家明白你,哀家全明白。哀家把你排挤出去,也是想有朝一日,哀家和皇帝真的落了难,能有一个站在局外的人一呼百应,呼风唤雨,救哀家和皇上于水火之中。”
“太后,您的苦心仲远也曾猜测过一二,您为什么不早一点说呢?”
“若不是今天还要贬斥你,哀家这番话还是不会告诉你。”
“太后,就算您让仲远下十八层阿鼻地狱,仲远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二郎啊,哀家觉得对不住你,可是对不住你,也不得不还得委屈你,哀家也是没有法子了,但凡有一线生机,哀家宁愿自己咬着牙,也绝不让共同患过难的兄弟委屈。”
“太后,您不要再说了,有什么话,您直接吩咐……”师大人跪在地上悲泣地祈求道。
“孩子们联姻,本是锦上添花的好事,可是哀家还是害怕,将来有人连你也算计上,到那时可真的是覆水难收,满盘皆输了。所以哀家这次要将你免职,顺天府尹你也不必再做了,孩子们大婚的明昭颁发之后,你自己上表请奏告老还乡,哀家在京中给你寻一个下三品的闲官给你,亦作挽留,九门提督一职你也兼领了十年,也是劳苦功高,趁着这次一并卸下来。”
“太后,仲远不敢揣测太后凤心,只是太后如果真的有过不去的坎儿,仲远必定以死相助。”
“现在跟你说,还太早了,你只记得,哀家贬斥你,是为了把你留到最后,哀家知你,不在意功名利禄,但是这一次哀家原本不想说这些,可是哀家又怕万一自己哪一天不在人世,连一句对不住都不能亲自跟你说……”
“太后,您春秋正盛,不要作此伤感之语。仲远为朝廷尽忠是分内之事,太后不必过分自责。”
“这件事儿,哀家心里也是晦暗不明,越理越乱,所以也跟你说不明白,咱们俩就一起想,直到把局势想明白了,也就明白了咱们现在的处境。”
“太后的话,仲远记在心里,一刻也不会忘记。”
“二郎,留你到最后,哀家也是贪图你在军中的威势,京畿三个大营,大半是你的旧将和部下,就算你是一介布衣,也比哀家手中的虎符管用,哀家要的就是这个,就算将来虎符落在别人手上,只要你师二郎一心向着哀家和皇上,这天下就乱不了,就算天下乱了,你师二郎也有拨乱反正的本事。”
“太后,仲远已经是白发苍苍的老头了,但是只要太后和皇上一声令下,仲远必定全力以赴,在所不惜。”
“哀家明白你的心,先帝也明白,先帝托你为顾命大臣,给你一个铁帽子王,看着一世无虞,你可知从古至今,哪一个铁帽子王有好下场?眼红你的,不把你撕烂了,决不罢休。哀家身在深宫之中,历朝历代的王朝旧事也是不敢不钻研,就让哀家狠狠心,就当哀家怕将来真成了孤家寡人,所以不得不委屈二郎你。”
“太后跟仲远说这些,仲远就算委屈也不再委屈。太后的心意,仲远已经明白了,仲远只愿永无勤王那一日,仲远只愿太后和皇上一世无虞。”
“好好好,有你这句话,哀家手里就多了三成的胜算。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哀家也愿永无哀家想的那一日。这条绷带,将来哀家去见先帝的时候要带着,就不给你了。这个将牌是当年哀家硬是从你手里抢过来的,今天哀家还给你,你务必妥善收藏,不得让外人知晓,将来一旦风云突变,或许哀家连宣召你的时间都没有,所以趁着今天一并还给你。一旦东窗事发,你可凭此将牌,号令宫中各路羽林,也可以随意调动京畿三个大营的兵力……”
“太后,是不是还有什么难言之隐?长公主虽然任性跋扈,也不至于太出格,这几年长公主私底下联络过许多当年的旧部,但是仲远私底下思量,这些势力还不足以跟太后抗衡……”
“长公主只是肌肤之患,不足为虑,她怂恿皇上拉拢你,给你做寿,大封二小姐,这些哀家心里都明白,她想效仿李唐的太平公主,可惜先帝不是唐中宗,哀家也不是韦皇后,若不是看在她是先帝手足的面子上,哀家就该给她一条白绫。哀家苦心培育了十年的皇帝,就断送在她的几口*上。狼子野心,其心可诛。”
师大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太后,没想到这样的宫闱秘事,太后早就知道了。也难怪,自己都知道了,还能瞒得住太后么?
“你盯着哀家做什么?你以为哀家还记恨她当年骂哀家是乡野村姑嘛?”
师大人心中默默地说:“难道不是吗?当年合宫家宴,当着满朝亲贵的面,长公主公然嘲笑当时的杜妃娘娘是乡野村姑,让全京城的人耻笑。”
太后见师大人不敢接话,接着说:“圣明莫过先帝,先帝怎么会把一国之母的宝座册授给一个乡野村姑?如果哀家是乡野村姑,先帝怎么会把太子托付给哀家,后宫佳丽三千,为什么单单选中哀家?”
师大人释然,原来自己把太后想得太肤浅了,这几年太后能稳稳地把控朝局,确实有太后的过人之处。单凭这一点就比长公主不知道厉害多少倍。
第132章 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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