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段路，秋月娥这才说道：“朝阳，我现在除了那个小破屋，什么都没有了，那笔钱，你别着急，等嫂子多攒一些再给你。”

    “嫂子，真不用还。哎，说起来，我跟小德爸爸关系一度很好，他就像是我的侄子。能治好，是最令人开心的事情，我心里也能好受些。”方朝阳道。

    “我清楚，跟你没关系，他就是做了该死的事儿。”秋月娥嘴里骂着，想起丈夫的死因，也是一阵阵心头酸楚，抬袖子抹了把眼泪，感慨道：“小德这孩子啊，不像他爸，特懂事儿。老天爷不公啊，穷人家偏就多灾多难！”

    “谁也不愿意发生这种事情，想开些吧！”

    “不是嫂子耍赖，真没钱赔偿那一家人。咱要有那条件，大力还干蠢事？说到底，还不是因为穷！”秋月娥无奈道。

    “人家想要的是女儿，也不差钱，苗伊太可惜了，这么年轻，正好最好的年龄。不怕你生气，不管大力怎么想的，这件事儿就是他的错。”方朝阳坦诚道。

    “我也没想到，听到消息，一下子就蒙了，当时只想着要保住小德，藏下了那笔钱，也有错。”秋月娥带着歉意，倒也通情达理。

    “嫂子今后有什么打算？”方朝阳问道。

    “菜市场不能去了，都知道这件事儿，大家的眼神怪怪的，大人不教好，孩子见了我都哭，好像我也是杀人犯。我想着，等过一段时间，大家把这事儿都忘了，就在远点的超市里开个肉摊，再雇个嘴严的，也能凑合着过。”秋月娥道。

    “缺钱跟我说。”

    “钱还够，朝阳，不是嫂子埋怨你，如果你能常来家里，大力未必就……他是相信你的。”秋月娥道。

    “我该检讨，自从当上法官，就怕有人求情，很多关系都不走动了。其实，心里倒是惦记着。”方朝阳道。

    “大力的爹娘还是想不开，对你意见很大，我也不好劝，就跟我不心疼他们儿子似的，慢慢来吧！”秋月娥皱眉道。

    “也能理解，谁家失去了儿子，也很难释怀的。”方朝阳道。

    已经快走到了村口，中间也遇到了几个村民，基本上都装着不认识，杀人犯的妻子，冷血的法官，都不讨人喜欢。

    方朝阳觉得，这个他曾经生活过的小村，已经将他给抛弃了。

    “以后不回来了！”秋月娥失望道。

    “嫂子，时光会淡化这些。看见了吧，我也被排挤，在大家看来，我就该死保大力才对。”方朝阳道。

    “如果你保下大力，他可能一辈子都生活在内疚中，还不如死了。”秋月娥咬牙道，泪水却积满了眼眶，被她极力忍住，再用袖子擦，就被人看出来哭过了。

    “大力中了圈套，这一点毋庸置疑，但他驱车杀害苗伊，也是不可饶恕。”方朝阳道。

    “我知道，早该觉出他的不对，可我太忙了，光知道跟他吵架，也没真劝过他。”秋月娥道。

    “这个案子，还有一个疑点，至今也没查明。”

    “是什么？”

    “小德病了，有人第一时间加了大力的微信，引导他见了朱红丽，警方已经确信，不是医生所为，关键是，谁知道小德病了？大力完全不记得，他跟谁说起过。”方朝阳道。

    秋月娥抓抓头，想了好半天，忽然说道：“朝阳，我好像跟人说起过。”

    “是谁？”方朝阳急忙问道。

    “知道小德得了那种病，简直像是晴天霹雳，我那时彻底蒙了，去菜市场收拾东西出来时，正好遇到了他刘姨，就跟她说了几句。”秋月娥道。

    “她叫什么名字，干什么的？”

    “名字不知道，但也算挺熟的，就是连厂长的老婆，经常来市场买菜，偶尔也来我的摊床买肉，都给她打折还多给。毕竟大力在钟表厂上班，还要麻烦厂长多照顾。”秋月娥道。

    “她家条件应该不错，怎么也去菜市场买东西？”方朝阳不解地问道。

    “穿得当然都比我们好，但挺小气的，有时候，还会趁着市场快关门的时候过来，那时候什么都更便宜些。”

    “她听到后，什么反应？”

    “记不清了，好像是让我不要太伤心，总会想到办法一类的话。”秋月娥道。

    “嫂子，这件事儿就不要再跟任何人说了。”方朝阳提醒道。

    “说什么啊，以前的熟人都不来往了，今天你不提，我都要忘了。”秋月娥苦笑道。

    两人沿着村路，又重新走了回来，就看见裘大力的父亲，正拄着根棍子，站在大门口，朝着这边走张望着。

    看见方朝阳，立刻掉头回去，口中还说道：“报应啊！”

    “朝阳，别理他，老糊涂了。”秋月娥安慰道。

    “嗯，嫂子多保重，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记得跟我联系。”方朝阳道。

    裘大力父亲口中的报应，说得当然是方朝阳被停职，由此看来，这件事儿也在小村都传遍了。

    明天就是新年，方朝阳没打算回东安，在家里陪着丫丫玩，这孩子，简直就是移动的十万个为什么，总有数不清的问题。

    除夕夜，一家人吃了团圆饭，方朝阳选择跟姐姐一起住，就在屋内的空地上，放了一张折叠床。

    一阵热闹的鞭炮声过后，小村陷入了寂静，丫丫已经睡了，只有方朝阳和姐姐在黑暗中聊着天。

    姐姐的小卖店，春节后就开张，对于现在的生活，她感到很满意，不用在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姐，那边有消息吗？”方朝阳问道。

    “我打电话问过两次，说是案情复杂，还需要再审一段时间。等一切都结了，我就去办离婚手续。”方朝艳道。

    “给我电话，能抽出时间，我陪你去。”方朝阳道。

    “到时看情况吧，弟，姐是过来人，也是失败者，婚姻是大事儿，一定要看准了，决不能一时冲动。”方朝艳说道。

    “小姜对我一直都很好，她很善良，我们相处的时间也不短了。”方朝阳知道姐姐想要说什么。

    “千万不要勉强过日子，早晚都会分的。”方朝艳说道。

    “嗯，我懂！”

    第二天一早，睡梦中的方朝阳，被母亲喊醒，一副非常生气的样子。

    “妈，怎么了？”方朝阳问道。

    “你快出去看看吧，肯定是老裘家干的。”叶秀敏道。

    方朝阳穿衣出门，就看见前车窗玻璃上，出现了裂缝状的破损，中间还有个透亮的孔洞，这是重物撞击后的结果。

    “我去找他家。”叶秀敏恼火道。

    “妈，算了吧，也没什么证据。我看裂纹不是很长，说不定很容易修好。再说了，就我这破车，换一块玻璃也没多少钱的。”方朝阳劝道，心里也很不高兴，昨晚鞭炮声太响，掩盖了砸车玻璃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