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游春晓快九点才走，不停跟方朝阳探讨诗歌方面的问题，不想放弃今年最后面对面交流的机会。

    等游春晓离开之后，方朝阳还是将屋子打扫了一遍，虽然他知道，肯定还会被游春晓给搞乱。

    第二天早上五点，方朝阳便开车出发了，路上车流稀少，速度也能保持较快，接近中午时分，终于回到了东安市。

    “朝阳，我就不跟你回老家了，单位还要值班。”彭姜打来了电话。

    “没什么的，初二我们再联系吧！”方朝阳装作不在意，内心还是蛮失望的，彭姜不去家里，显然并非只是因为加班。

    “嗯，替我向，他们祝福新年。”

    “一定转达。”

    “路上开车小心些。”

    “放心吧！我会多注意的。”

    找到一家开着的小餐馆，方朝阳简单吃了午饭，又去了商场，买了些礼物，这才继续驱车赶往老家新兰屯。

    下午两点多，方朝阳进入了新兰屯，农村的春节气氛更加浓郁，家家户户贴着春联，挂着彩灯，跟城市里恰好相反，随着返乡大军的离开，就变得冷冷清清。

    将车子在家门口停好后，姐姐和小外甥女立刻迎了出来，丫丫好像长高了一截，见到舅舅，跑过来拉住手，倒是显得蛮亲热的。

    看到这幅场景，方朝阳很感谢姐姐，在孩子的教育方面，背后做出了很多努力，没有让孩子排斥这个舅舅。

    打开后备箱，方朝阳拿出了购买的新年礼物，里面有给父母买的补品，给姐姐买的衣服，还有给丫丫买的一套洋娃娃，以及特殊造型的糖果。

    丫丫非常开心，将洋娃娃抱在怀里，方朝艳说道：“朝阳，丫丫正换牙呢，不适合吃糖果的。”

    “姐，不用那么谨慎，适量也是可以的。”方朝阳道。

    “舅舅说得对！”丫丫笑道。

    “你啊，这么快就被舅舅收买了，每天只能吃一块。”方朝艳嗔道。

    走进屋里，父亲方玉河正坐在圆桌旁喝茶，看到了儿子，脸上的表情却很复杂，他已经知道，儿子工作上出了些问题，被暂时停职了。

    “爸，我妈呢？”方朝阳问道。

    “去买东西了，朝阳，开车挺累吧，坐下喘口气。”方玉河给儿子也倒了杯茶，琥珀的色泽，看起来像是红茶。

    “您最近身体还好吧？”方朝阳问道。

    “哦，没问题，朝阳，你的事情我听说了，咱不当这个法官，也没什么，光得罪人。”方玉河道。

    “爸，不用说了，我热爱这个职业，一切都听组织安排。”方朝阳道。

    “大力的父亲，身体刚刚好了些，每次见到我，都是爱答不理的，多年的好邻居，就这么冷淡了。”方玉河道。

    “他想不开，也没办法，其实，他应该明白，宣判裘大力死刑的，不是我，而是法律。”方朝阳道。

    “农村人就这样，有问题就喜欢钻牛角尖。”方玉河感慨一句，又说：“能理解，不管谁家摊上这种事儿，也很难走出来。要是能给咱甩个脸子就能好受点，也没什么。”

    跟质朴的父亲聊天，母亲叶秀敏拎着一些菜回来了，一看到儿子，眼中便出现了泪光，不停地上下打量着，一时间竟然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妈，我这不好好的嘛，这是干什么？”方朝阳道。

    “瘦了。”

    “呵呵，从来就没胖过，吃得少了些，正好保持体型。”方朝阳笑道。

    “咱不干了，这是图什么啊，整天那么忙，一点错就处罚，讲不讲理啊！”叶秀敏激动道。

    “妈，我只是暂时停职，不用上班而已，工资还照发，你放心吧，春节后就上班了。”方朝阳安慰道。

    “小姜，是不是……”

    “她春节值班，让我给你们捎好呢！”

    “你们到底怎么了，说好了订婚，怎么说变就变？我跟你爸都准备好了，却没信儿了。”

    事到如今，也不能只是一味隐瞒，方朝阳尽量避重就轻，“小姜没得说，但她的母亲，却对我有些误会。不过，目前态度已经有所缓和了。”

    “她难为你了？”

    “那倒没有，其实也挺好一个人，不是摊上事儿了嘛，当妈的不放心。”

    “不成就拉倒，就凭我弟弟的英俊，什么样的女孩找不到，我看卡卡就挺好的。”姐姐方朝艳插嘴道。

    “那是个疯丫头，绝对不行。”方朝阳连忙摆手。

    方朝艳张张嘴，大概是想说海小舟，但一看就知道人家是有钱人，家境未必就能攀得上。

    一家人围坐在桌边，闲聊了一阵，正在院子里玩的丫丫却跑了进来，说道：“舅舅，外面有人找你。”

    方朝阳起身走了出去，就看见一名中年妇女，正领着个男孩，站在大门前。

    “朝阳，别去了！”跟出来的叶秀敏，连忙拉住了儿子。

    “没什么，她可能有话说吧！”方朝阳挥挥手，朝着大门走来。

    门前站着的这对母子，正是裘大力的妻子秋月娥和儿子小德，两人的穿着依然很简朴，秋月娥稍显憔悴些，而小德则显得很瘦，大眼睛却非常明亮。

    方朝阳来到母子跟前，轻声喊道：“嫂子，你来了！”

    “过年了，带小德回来看看爷爷奶奶，咋的也是裘家的血脉。我看到了你的车，就猜到是你也回来了。”秋月娥道。

    “嫂子，我不知道该不该向你道歉，大力在法庭上，并没有为自己争取，谁也没办法的事情。”方朝阳道。

    “他自找的，嫂子虽然没文化，但很讲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秋月娥道。

    “你能这么想，我也感觉轻松了些。”方朝阳由衷道，又问：“小德怎么样了？”

    “朝阳，真得谢谢你，我知道那笔钱是你给的，小德基本上好了，平时用药维持着就行。唉，那个混蛋，怎么就……”说到这，秋月娥的脸上，还是浮现出伤感。

    “叔叔！”小德乖巧地喊了一句。

    “小德乖，叔叔相信你，一定能长成个男子汉。”方朝阳道。

    “我不要像爸爸一样。”小德道。

    方朝阳沉默了，不知道该怎么跟孩子说，裘大力纵然罪无可赦，但他对这个儿子，却也是倾注了一切。

    “小德，去找奶奶去，我跟叔叔还有话说。”秋月娥道。

    小德很听话地离开了，跑回院子里，秋月娥犹豫着，指了指前方的那条路，迈开了脚步，方朝阳心领神会，跟着她一起，并肩沿着村路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