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说什么?”明月心下一阵狂跳。
霁华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便移开了,继续端起青花茶杯,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杯盖刮着茶叶沫子。
“申时,西城门,我布下的结界被破坏了。”
“你在晋城布下了结界?”明月忽地站起身,绞着纱帕,不可思议地俯着霁华。
“自然!”霁华眼都不曾抬一下。
“虽说晋城乃是龙气汇聚之所,寻常妖魔无法靠近半分,但是凡事有例外。若不在晋城四周设下结界,怎教我放心。”
“不对不对!”明月摇了摇头,看着气定神闲的霁华,心中更是疑惑。
“结界虽破,但是你可亲眼看见煜月所为?”
霁华轻轻地把玩着手中的杯盖,若有所思地看着惶急得像吞了钩子的鱼一样的明月,忽地一笑。
“没有……”
回来走着的明月闻言,顿了顿,差点咬到舌头。她斜睨了他一眼,张了张嘴唇,却没能说出任何话。
她知道,霁华尚且有话要说。
“晋城乃是四周城,我因地制宜,结下结界后,我亦在四角处设下看守,有了他们,晋城往来的生灵,便一个不落地进了我的眼中!”。
明月一愣,眼里带着审视。“看守?”
霁华朝她冷冷地弯起嘴角,他自然知晓她心中想法。“若想成大事,就莫揪着心底那多余的善心。”
“不是!”她垂眸看着他,竭力让声音平静。
“你修的是无上密乘大圆满的佛,如今残害生灵,于你而言,一生差错,便入邪魔!”
霁华嘴角泛起了一丝不知是悲是喜的滋味,却也咧嘴一笑。“我可曾与你说过,我残害生灵?”
明月立即接口道:“若非你将妖怪的生魂拘了,他们又怎会替你卖命。”
闻言,霁华眉梢轻挑。“我所聚的不过是山间尚未成型的精怪,我以自身灵力为其增长灵识,以求其替我守着晋城。怎生到了你嘴里,我就成了残害生灵了!”
脚步在半空中停滞了一下,心里咯噔一下。明月垂下眼眸,但只是微微一闪,她直视霁华。
“霁华,我是相信你的!”
所以,希望你也莫要欺骗我!只是,后半句话,明月却无法说出口……
霁华半晌无言,良久方才一叹。“我不会伤害你的!”
“嗯……”一时间,明月竟不知如何回答霁华。
静默下来的两人并没有默默相对很久,明月沉吟片刻,终于缓缓说。
“霁华,难道你不觉得事情有些奇怪吗?”
霁华只是微笑着喝着茶,并不说话。
“以煜月的聪明才智,又怎会做下这般打草惊蛇之事?”
“凭他的修为,瞒过守卫混入晋城简直易如反掌,为何要破界而入?”
“自然是要将晋城内的两条蛇引出!”霁华拍案定论。
“你是说他已经知晓我们所谋之事?”明月脸上一凛。
“那也未必!”霁华脸上平静无波。
“我当初将玉佩一同随欧阳淇入了轮回井,自此便断了煜月与欧阳淇的联系,凭他天族太子再厉害,也无法察觉被掩住的气息。”
“那为何他如今寻来了?”明月心神有些恍惚。
煜月虽然对她有恩,但是他终究是天族之人,若教他知晓了他们的计划,那么南柯怕是再难有得救的机会!
“这就是我今夜来找你的原因!”霁华看着明月的小腹,却也不再言语。
明月察觉到霁华的视线,顿感一阵天旋地转。微颤的手心僵硬地贴在小腹上,似有几分不可置信。
“你是说,是这个孩子?”
霁华点头。“这个孩子虽是承了你的灵力,但是终究也有欧阳淇的一半。欧阳淇的气息被我用玉佩掩盖了,但是孩子没有。而且……”
他缓了缓口气。“孩子日子越足,其中气息也就越难以掩盖!”
“然后呢?”
明月僵硬如化石一般地呆立着,心底一阵波涛翻滚,逼得她有些无法思考了。
“想必煜月便是顺着孩子若有若无的气息而来,怕是来到晋城后便失了方向,才将结界打破,望着我们会慌张自乱。”
“所以,若是你真的想要救南柯,那么,现在就要随我离开……”
“那……阿淇怎么办……”明月脸色悲怆,失神地看着平静的霁华。
“今日我才在他面前昏倒了,他本就很担心。若是他回来了,我不在,他定会急坏的……”
明月求救似的扯过霁华的衣袖,喃喃自语:“我还没有告诉他,我身子无碍。我还没有告诉他,不要担忧我。我还没有告诉他,我要离开了……”
“明月!”霁华一把抬起明月悲怆的脸,冷静得有些残忍。
“你可以留下!但是,你就不要想着救南柯了!”
话毕,明月的身子瞬间便瘫倒在地,青丝轻掩下,波光潋滟的碧眸一阵失神,愣愣地盯着丹朱的地毯,发白的指尖早已嵌入了缕缕细绒。
霁华不若平时那般插科打诨逗她开心了,现在,带上了一丝刻在骨子里的淡漠……
“走吧……”睫毛微颤,耷拉的青丝被拢在耳后。
“早已预料到今日了,不是吗?”似有几分自我安慰,明月抬眸,平静的脸上难掩悲痛。
“后日离开,今日离开,不过早了一日罢了,罢了……”
“起来!”霁华伸手至明月面前,不理会她的自言自语。
明月一愣,轻哼一声,不知是在气霁华,还是在气自己。以手撑地,默默地起身了。
“走吧……”她不曾回头。
只是,月色迷蒙下,一张信笺飘飘然,终是落在了扬花茶桌上……
……
“公子!公子!”
看着地上铺排有秩的石板砖,欧阳淇有些出神,方才安姨娘之语尚在脑中回荡着,让他一时间,有些自我怀疑。
正是想得出神时,轻罗之声陡然入耳。他仿佛刚刚回过神似地寻声望去,蜿蜒的小道上,一个匆匆的模糊身影渐渐靠近。
心中咯噔一下,他微微犹豫了一下,忙走上前去。
轻罗一脸急切,两人尚且还有几丈远时,便扬着手中的信笺。
“不好了!公子!”
“何事?”欧阳淇快步上前,一把夺过信笺。
“少夫人,少夫人她,不见了!”轻罗捂着胸口,双眸含泪地看着欧阳淇。
欧阳淇下意识一颤,拿着信笺的手不禁有些发抖。月色下,发白的信纸上墨色显得尤为明显。
“事出有变,一月之约结。身子无虞,毋忧毋念。”
无称呼,无留名,短短十七个字,欧阳淇看了足足一盏茶,神色尚来不及变换。信笺边角已折皱无数,发白的指尖紧紧捏着,似乎要将指骨捏碎一般。
“公子!”轻罗哽咽着。“少夫人会不会被歹人给掳走了……”
“都是我!若非我离开,少夫人便……公子!”
轻罗止不住心中的自责,泣不成声之时,却见眼前的欧阳淇身影一动,似发了狂一般地跑了出去。她心中伤痛更甚,忙匆匆跟上。
昏黄的烛光一如他离开前的模样,茶桌上两盏茶相对而放,似乎那抹水蓝的倩影正托着杯盏,在笑意吟吟地候着他回来。
眼皮轻颤,屋内空无一人。欧阳淇心神恍惚,摇摇欲坠,顺着茶桌便软倒在凳子上,嘴角却是泛起一丝自嘲的笑意,渐渐地已成一声声泣血的笑声。
轻罗正欲跨过门槛的脚步顿住了,这笑声令人如此不安,仿佛呜咽,仿佛痛彻心扉,又仿佛只是在笑而已。
看着伏案而笑的欧阳淇,她心头一阵发涩。
“公子……”
“我想过我们分离之时的种种,只是……”欧阳淇苦笑一声。
“却从未想到,你竟是这般不辞而别!”
“毋忧毋念!好一个毋忧毋念!”他拍了拍胸口。“在这,你都在这了!我又怎会毋忧毋念!”
他扯住衣襟,哽咽之声已是遮盖不下。原来心中有怨竟是这般感受,痛,却无法言说!只是为何,当他尝得怨之滋味,却是因明月。
曾几何时,他告诫过自己,有了一个月该心满意足了。原来,一切皆是高估了自己,果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公子”见状,轻罗以为两人又是闹别扭了。
“若是你念着少夫人,便快些去将少夫人寻回来吧!”明月离开不过一柱香的时间,若是现在去追,定是可以找到。
“回不去了……”欧阳淇喃喃自语。
“都回不去了,一切都结束了……”他的一月之约,他的温暖,他的爱,都结束了。
“公子……”轻罗心中虽是着急,却也是个心有七窍之人,见欧阳淇这般反常,其中只怕有她说不晓得的原因。只是,她一个小人,又能够做何事呢!
欧阳淇伏在案上,凝着闪烁缥缈的烛光,脑子皆是明月的音容笑貌,嘴角不禁泛起一丝柔和。
“我们都还没去南坡竹林山脚处的桃林,想必那里已是红霞一片。”
“不仅如此,你还没给我做世上最好吃的桃花糕。我想,只要是你做的,定是世上最好吃的……”
轻罗靠着门框边,慢慢坐下,听着欧阳淇细语不止,也不知所措,只好默默地陪着。
“轻罗姑娘……”
轻罗寻声望去,原来是门房的老李,正小心翼翼地朝着她这张望。
“何事?”她起身,带上几分大丫鬟的气势。
老李扯了扯身上灰不溜秋的棉衣,低眉顺眼道。“门外有一位侠士求见公子。”
“侠士?”轻罗疑惑,欧阳淇虽出身将门,却也只会舞文弄墨,何来的侠士求见。
“那位侠士说,他乃是仙派弟子。”
“有重要的事情与公子商讨……”
第九十八章 不辞而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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