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寨里，夜阳和书自在对坐饮茶，书先生不怀好意地幸灾乐祸：“猎牙军团？你养的这头恶犬可不安分，你把它惹毛了，指不定哪天就要反咬你一口！”

    “我不怕他们恨我，就怕他们不恨我，恶人还需恶人磨，恶犬的主子，自然是比恶犬还要凶恶，书先生的胆子也不小，居然敢和恶犬的主子坐一块儿？”夜阳也没好气地道。

    “哈哈，书某艺高人胆大，什么都不怕！话说回来，接下来你准备往哪儿？”书自在得意忘形地笑了笑，转过话题问道。

    夜阳埋头思量了许久，才道：“先回永夜城拜会李爷爷和娘亲夜空他们，出去了快二十年，得回去报个平安，接下来就和无极大哥去前线，找我老爹要血狼卫！书老哥你呢？要不一起去前线溜达溜达？”

    “夜狼皇的威名，书某人如雷贯耳，倒很想去拜会拜会，既然夜皇子相邀，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书自在哈哈大笑。

    夜阳皮笑肉不笑，没打算去揣摩他怀的什么心思，猎牙军团组建完成，也了却了殿下的一桩大事，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临时组建猎牙军团，只不过是为了加快地妖与神妖的战争结束。

    这支机缘巧合之下诞生的猎牙军团，却会在日后的九界中掀起一阵腥风血雨，成为无数正义人士之流的噩梦，成为他邪皇殿下的左膀右臂，也几度伤人伤己，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

    战战兢兢的三天过去，猎牙军团的各个职位也商议完毕，与其说是商讨，倒不如说是拳脚磋商，想起夜阳凶残血腥的手段，谁都不想进去第九军第十军，尤其是第十军，无论将军副将都是夜阳的亲信，若是长久相伴，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

    你也不想，我也不想，便只有用最原始的拳头解决，上到长老人物，下到普通族人，经常可以见到鼻青脸肿的身影，两个长老巅峰的副将、二十个长老修为的统领，四十个副统领，以及众多的大队长小队长，被暴力地淘汰出来。

    两万多人保持千篇一律的苦瓜脸，住进了第九军第十军的营地，猎豹族家大业大，也少不了明争暗斗，有的是实力不够被揍进去，更多的却是地位太低，被那些嫡系的族人排挤出原有的队伍。

    勾心斗角这些事，哪个种族里都司空见惯，猎豹族大部分不得势的旁系族人，在离开乱妖域的时候就被高层当成了炮灰，剩下的一些人修为不低，表面上不说什么，内心却也埋着怨恨的种子，就是高层里，也不会是一条心。

    像核心长老里的梁源、梁署两人，也只是猎豹族的旁系，郭敬桓也是一个和丰修远类似的外戚，猎豹族在集会上被夜阳百般羞辱，这些人表现得也同仇敌忾，私底下却是像书自在般的幸灾乐祸，对夜阳给出的福利十分心动，像他们一样的人不在少数，这就是分裂的种子。

    夜阳把猎豹族的局势看得很透彻，偌大的猎牙军团，自然也不会让猎豹族一家独大，让张三李四等人先拿住其中两军，等猎豹族说的那五个种族回归，梁景山等人为了猎豹族的大局着想，势必会撤出一两个军的兵力，让那些的族人代为掌管。

    这是不可避免的，也是夜阳所看重的，分而化之，徐徐图之，一步步将猎牙军团蚕食，等猎豹族哪一天升起反抗之心的时候，就会惊人的发现，不知不觉间，猎牙军团大半的力量已经到了夜殿下的手里，猎豹族根本构不成威胁，这就是皇家的权衡之术。

    第四天的时候，猎牙军团的各个职务也商议完毕，夜阳构成的阴影也经过酝酿发酵，真正深入了每个猎豹族族人的心底，就是修为远高过他的强者，在面对夜阳的时候，也会感到不自觉地低了一头，不敢升起任何的忤逆之心。

    身心都经过重新洗礼规划的猎牙军团出现了夜阳的视线里，不管心里怎么想，表面上也不敢露出丝毫的不敬，每个人都战战兢兢，生怕出现什么差错，尽心尽力地表现自己，拳拳至肉，步步到位，虎虎生威。

    几番激烈的演武，猎牙磅礴的气势在上空汇聚，风云变色，连梁景山都难掩震惊之色，心里不由得暗叹，他知道，在场的这些人，没有一个再是猎豹族的族人，这些人，都是猎牙的将士！

    夜阳对这样的结果很满意，当场给每人发下了一套轻甲一柄军刀的基本配备，普通士兵的是玄阶，小队长的是王阶，大队长的是王阶极品，副统领的是准圣阶，统领的是圣阶下品，副将的是圣阶中品，将军的是圣阶上品，副军团长的是圣阶极品，军团长梁景山的则是准帝阶！

    又直接发下了第一年的供奉，这让猎牙军团的将士更是喜不自禁，普通士兵望着小队长的一堆妖晶，眼热不已，小队长望着大队长的铠甲战刀，也是目光灼灼，一个个心中都坚定了变强的念头。

    至于张三李四、裘统聂絮这四个自己人，夜阳才收缴了血宗，财大气粗，也丝毫不掩饰差别待遇，不仅到手的供奉是其他同级的双倍，软甲战刀这些，也是同阶中的精品。

    还询问了几人惯用的武器，赠送了一人一件趁手的圣器，这一举动被猎牙的所有人看在眼里，不少人目光闪烁，其中蕴含的意义，也就不言而喻了。

    随着又颁布了几条猎牙军团的基本铁令，和为期三个月的艰苦训练计划，铁令也是夜阳和书自在这几天的讨论中定下，至于训练计划却不被怎么放在心上，夜阳从赤蒙盆地到永夜城来回也就三个月的时间，这些训练计划也只是为了方便统一指挥和作战，这么短的时间，也没能真指望训练到什么程度。

    书自在这几日又不见了身影，说是在赤蒙盆地的山脉深处寻找到一株珍惜的极品圣药，有着独特的药效，可惜圣药周围还有一只实力非凡的八品兽皇，找夜阳换了些搭建阵法的不菲材料，就溜进了山里，摩拳擦掌，准备一举把那圣药弄到手。

    此行回归永夜城，夜阳只带了行令司近百人的护卫队，以及从狼牙关借来的三万大军，张三李四裘统聂絮要留在赤蒙盆地训练第九军第十军的将士，也没有跟着带上。

    夜阳也暗自下过命令，让几人不要留情，无论使用什么手段，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彻底掌握这两支军队，护卫队中还有赵铭哲和王纪这两个是长老修为，在地妖国境内，倒不担心遇到什么危险。

    从赤蒙盆地赶往永夜城，中间有几百万里的辽阔疆域，众人乘坐的是日行万里的十二翼飞舟——追云舰，追云舰是行令司所属，前进速度异常迅疾，在地妖国众多飞船战舰中可以排进前三，能在短短十几年里把妖界转了一圈，追云舰也是功不可没。

    只可惜这追云舰主要是赶路所用，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战斗力和防御力，大小型号也只是中等，千丈的夹板广场，外加一个不小的阁楼，装下这三万人的大军，也只能说是勉勉强强。

    仅仅是两个月不到的时间，就从血色荒野西部偏南的赤蒙盆地，到达了西部极北之地、与夜寂山脉接壤的狼牙关，差不多横跨了大半个血色荒野。

    狼牙关是进出夜寂山脉的要道，是来往出入的必经之地，保证着永夜城的安危，关内地势险峻，关外平坦无垠，方圆万里之内人迹罕至，天地元气也比其他地方匮乏许多，是五域之地当之无愧的第一险关。

    地妖国在关中驻军十万，虽是些散乱驳杂的普通军队，战斗力量比起军团差了许多，可就这数量也十分可观，其守将仇靖宇亦是威震一方的强者，比朝中许多地煞长老都要强得多，离太上层次也差之不远。

    夜阳在狼牙关待了几天，目睹了许多面黄肌瘦、脸色麻木的守关将士，拜见了其守将仇靖宇，归还了三万军队，并向这位他父皇的亲信表示了感谢，在血灵城的时候，夜阳预见妖国内部的不平，派人拿狼皇令来借走守关的三万将士。

    他本想用这兵力解决那几个不开眼的一二流种族，威慑其他心怀不轨的势力，可计划赶不上变化，血灵圣矿被盗，让他又接触到了血无极大将军和血狼卫，再后来猎豹族举族投靠，这三万大军倒成了摆设，没有派上什么用场。

    可夜阳心中依旧充满了感谢，无论是毫不犹豫借出的三万兵马，还是凭一己之力镇守边关，震慑关内关外的宵小近千年，都让夜阳佩服不已，见面的时候他对仇靖宇行了个晚辈礼，称了句仇叔，让这位守关大将受宠若惊，直道不敢当。

    离开的时候，夜阳留下了近千万的妖晶，和许多的药材丹药，当做借兵的酬谢，仇靖宇本来是拒绝接受的，可夜阳却直接板起了皇子的威势，非要他收下不可。仇靖宇想到边关将士的疾苦，也只能端端正正地给夜阳行了个军礼，亲自将他送上了追云舰。

    飞舟上一下少了几万人，飞行的速度也加快了不少，在蜿蜒起伏的黑色山脉里前进了不到十几天，永夜城巍峨雄壮的城郭影子已遥遥在望。

    带着行令司的几十人，夜阳大摇大摆地走进了这座依山傍水的城池，没有惊动任何人，

    离开了快二十年，永夜城的样子却半点都没变，熙熙攘攘的人流，此起彼伏的叫卖，人倒是多了不少。

    踏上白玉桥，走过黑水河，又来到了桥头的那家茶馆，普普通通的茶楼，平平淡淡的茶水，店门大开，只有个青年伙计百无聊赖地搽拭着黝黑的木桌，掌柜的则趴在柜台上呼呼大睡。

    没有了热热闹闹的听书人群，也不见那阴阳怪气的说书人，茶馆的生意倒是又变得冷清了不少，不过也没谁在乎，连店家自己都不在乎，这让夜阳心中一阵感慨，想起了那个见钱眼开的书先生：书自在一跑十几年，按那家伙无利不起早的性子，只怕是再也看不上茶馆的这点书钱了？

    与此同时，赤蒙盆地山脉深处，一个被自己的大阵炸得灰头土脸的青衫男子冷不惊打了个哈欠，抽了抽鼻子，心中不禁一阵狐疑：奶奶的，哪个不开眼的王八蛋，又在说道爷的坏话！

    永夜城，夜阳遣散了行令司的其他人，自己在城中四处闲逛了阵，缅怀离开的十几年，又买了许多小时候喜欢的甜点小吃，有酸酸甜甜的紫色浆果，沁人心脾的可口冰饮，脆脆弹弹的糖果，脸上带着乐呵呵的傻笑，若是血无极等人在这里，哪能联想到这个没心没肺的好好少年，就是那个冷血无情的夜阳殿下？

    他一路上走走停停，莫约过了一俩个时辰，消磨光了手上零零碎碎的宝贝，这才不急不缓地朝中央的皇城走去，恢复了淡定而从容的气质，皇城渐渐临近，最先进入皇子视线中的，却是城墙上挂着的三具尸体。

    这三具尸体死去了有些时日，从干枯的血肉骸骨上可以看出，并不是什么修为深厚的强者，破破烂烂的衣裳外，是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口，面孔都是清一色的狰狞，似乎是死前经历了一种种漫长的痛苦，因为鲜血流干而亡。

    夜阳站在皇城外，看着这几具尸体，不由得有些疑惑，不明白这才妖王境界的几人是为何被吊死，可就在这个时候，一股微不可查的波动出现，让他没了探究的心思，嘴角抽了抽，无可奈何的同时，却泛起些许喜意，转过头去：“李爷爷，您老怎么老是喜欢神出鬼没的？”

    不知何时，李命常来到了他的身旁，一老一少都负手而立，他老脸上露出笑容，略带惊讶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夜阳：“你小子就出去了这么一趟，变化倒是发生了不少，修为感知也有些精进，都能发现我来了。”

    听见他这话，夜阳没好气地撇撇嘴，本来久别重逢，十几年不见，他还准备不少的心里话，可在李命常的嘴里，却只是成了“出去一趟”而已，可联想起这老人的年岁，短短二十年时间，和出去一趟真没什么不同。

    让夜阳的心里颇感无奈，可看到这熟悉的老人，却也不免有些欢喜，又转过话题：“这三个倒霉家伙是什么人？”

    “还不是你惹的麻烦，又是招揽猎豹族，又是灭了血色荒野几个种族，说三道四、搬弄是非的人不少，这只是其中三个代表，略施惩戒罢了！”李命常看起来和和气气，却也不是善良之辈，三个人的死活，难以让他有任何的波动。

    “死得真简单！”李命常本以为夜阳会对此有什么表示，等了半天，却只见他狠狠剐了那三具尸体一眼，还想把几人鞭尸一般，他老脸有些发黑，似乎是觉得这小子肚子里的坏水更多了，也没了试探的心思，只是拍了拍夜阳的肩膀，这一老一少就在几队巡逻卫士恭恭敬敬的目光中，走进了皇城。

    “你传回来的信件我看了，变法新政为前线提供了充足的后备补给，可也出现这么多的弊端，也是我未曾料到的，你的那些补救方法倒是不错，我将其中一些可行的规范推行了下去，各地的状况也好了许多，之前也有不少官员发恼骚，可听说你铲除血宗的事情之后，一个个就再也没有了怨言。”

    “夜寂山脉倒是没什么问题，可苍茫域、蒙泽域那些地方就少不了情绪了，现在被你的血腥手段暂时震慑，可情绪却会一直积压，迟早有爆发的一天，这不是长久之计，战时之策毕竟只限于战时，为今之计，最好是让战争尽快结束，恢复以往的政策，这些弊端自然也就迎刃而解……”

    两人在皇城中旁若无人地漫步，李命常一路上都在给夜阳讲解地妖国如今的内部形势，这些年的发展和优劣，潜在的各种危险和变故，这些一针见血的见解，让夜阳脑中焕然一新，对李命常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李命常活了很多年，也见过了很多事，具体年岁已不可考，就是夜阳开口询问，他自己都可能答不上来，其身份也是迷一样，连狼族的许多人都不可知，也许只有夜长风才了解一二。

    夜阳模糊只知道，这位李爷爷在他刚记事的时候就在夜家，心甘情愿地作为夜家的仆人存在，他小时候还问过夜长风，可夜长风也只是道李命常看着他长大，辅佐他成为族长的位置，是他心里的半个父亲，其他的什么也不肯说。

    甚至夜阳曾听过老一辈的传言，说这老人是先皇，也就是夜阳祖父结义兄弟般的存在，这等人物的见识，自然是夜阳这个少年不能比较的，遇到问题处理的方法也更为有效，心性无疑更老成。

    两人就这样从国家大事、时政军事，一直聊到了为人处事、修炼求道的层次，一个问，一个答，一个满怀好奇，一个知无不言，来到了处理政事的偏殿。

    看着偏殿中堆积如山的宗卷文案，夜阳顿时哭丧着一张脸：“李爷爷啊！您老比我亲爷爷还狠啊！少阳只是回来看一眼，过些时日还要回前线去的，不带您这样的！”

    李命常只是笑：“去前线？前线那么危险，你个小孩子去凑什么热闹？”

    “去杀人！”夜阳抹了抹泪，认真道。

    “杀谁？”

    “自己人，敌人，不听话的人！”

    “认真的？”

    “认真的！”夜阳点了点头，脸上布满了难以动摇的坚定。

    李命常望着他稚嫩而成熟的面孔，愣住了片刻，才萧索回道：“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