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来个五大三粗的保镖,有骑马的,有奔跑的……几个丫鬟,把杨燕燕的姐姐杨凤给护送回来。<-..23us.河弯子上,别村的人都在跟着看,很快自己村的人也都已经知道,刚跟前赶,很多人説,这女婿保不准一起回来了,那是个大海魁,家是巨富,产业不小于杨令公的杨家庄园。
到了跟前,母女、姐妹、姑嫂已在抱头痛哭。人都围着劝,纷纷説:“燕燕你别哭。你扶你娘。”李虎跟着人一起出来,人已经到了村口,他也就跟着人,随着回家。到了家,村里的婆娘差diǎn把院子给挤满,不停在问:“凤儿比前些年更漂亮,有钱人家就是养人呀,不听凌自説有孩儿了吗?孩子呢?”
杨凤束着个大锦缎披风,头上首饰也给弄乱,盯着人一看,人就觉得她不知道谁家是谁家的了。她大娘也来了,也在问孩子,她这才揩着眼泪説:“他爹疼得疯,我回家,他才不肯让孩子吃冷风呢。”
这么一説,似乎夫妻关系没有人想的差。
她大娘説:“那他来家呗。你娘你哥是恨他,但他真来咱家説説好话,你娘的气也消掉了。”
杨凤説:“他也来了,今晚落脚白河,説是这边杨庄,县里都有认识的人,在那儿给他接风呢。”
杨燕燕她娘连忙説:“不是説疼孩子。这你们回来?”
杨凤説:“在她祖母那边呢。”
众人围着不散,杨燕燕找了李虎拉出来见她姐。杨凤就説:“知道了。”李虎看她不冷不热,已经知道了她的立场,也没多説,正好外头李鸳鸯喊他,他就鞠个短躬,退出来问李鸳鸯喊他啥事。
李鸳鸯啥事儿也没有。
他借口是让方海明天再去找羊主人还羊,实际上也是感觉这二姐回家的时机不对,害怕李虎在里头受辱。
李鸳鸯等他出来就説:“燕燕是个好姑娘。可是东家,她或许不适合你呢,你心里可得明白。”
李虎心里乱糟糟的,问他:“为什么?”
李鸳鸯説:“她不识字,也没见识、学问,东家可是干大事儿的人,她帮不到你。”
李虎“哦”了一声,反问:“我让她帮我啥?”
他又説:“我用得着一女子帮我?”
李鸳鸯没敢接话,突然一回头,看到方海,方海抱着个死羊回来,他就又説:“啊。这羊死啦?”他大叫:“方海,你咋回事?你是不是不想还呀。这羊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死了呢?”
方海没好气地説:“师爷。怎么死的,你不知道吗?”
李鸳鸯连忙説:“刚才人多,可能给谁踢着了。那样吧,咱们等于把羊买下来,明天你带着钱去,给他们还钱。”
李虎想了一下説:“明天给方海钱,让他去还,见着羊的主人,带来给我见一面,一是道歉,二来怕你们根本就没去找。这二姐回来,把羊就拎给嫂子吧,让她好做饭。”
他掉头就走。
李鸳鸯扭过头,看了个背影,“啊”一声,表情极为古怪。
那只羊还没剥皮,晚上又只顾説话,也没吃上。
不过李鸳鸯觉得,就是做上,家里都是人,也都被村里吃了,所以方海几次要去扒皮,都是被他踢拐弯。
晚上家里住不下,李虎与杨揣一道把李鸳鸯和方海安顿上,自己只好再去狗栗子家住。郎中在给狗栗子开药,狗栗子她娘则偎在杨燕燕家,回来很晚。
李虎没也没早睡,问些郎中问题。郎中听他説是怕招工之后,人凑到一起,一旦有病传染,人都得病,就使劲称赞他,而自己则拿出自己的本领炒卖。都説累了,就都睡下了。李虎习惯好,沾床就能睡,刚刚睡着,一屋睡的狗栗子就把他推醒,告诉説:“我娘説燕燕在外头哭着喊你。”
李虎大吃一惊,胡乱一披衣裳,跑到院子里,听得门被打得扑通响,三步两步到门跟前,把门打开。
杨燕燕浑身冰凉,扑他怀里,哭着説:“我姐跟我娘説让我嫁那边,我説不过她,看我娘也没词説了,就跑来找你。”
她一边哭一边咳嗽。
李虎回头看看,正不知道要不要带她到屋里,狗栗子他娘起身,拨了灯,站堂屋门口让他们进去。
李虎怕燕燕冻着,就牵她进去。
一进去,狗栗子的娘就问:“你是咋了?你姐咋説的?”狗栗子也在里头的房里,听着悉悉索索穿衣裳,郎中住在另外起的一间小屋里头,倒不知是没被吵醒,还是知道自己是生人,没起来……燕燕喊了一声“婶娘”,就坐下了,跟李虎説:“我娘问我姐。我姐説那边的那个人,他就不是跟人争花魁,是在魏博巴结人家大官宦家少爷,摸人家手给打伤了的。他喜欢男的,叫小童。”
李虎更正説:“娈童。”
燕燕就説:“他辛苦巴结上一家大官人的公子,本来是为出仕的,喝醉酒,看人家长得好,摸人家手,人家把他腿打断,説是接好了,以后还能好。可那大官的公子恶心到了,要不放过他们家,他爹都在到处花钱。”
李虎不敢相信地説:“就这,二姐还让你嫁?”燕燕説:“算卦的看八字指diǎn,説俺家女子好,生在善门……俺姐就是的,你不知道,俺那个姐夫,娶七八个,都没生子,生出的女孩也难长成。人家説他在海上杀人越货造下的,非要善门女子来抵,他就下手抢的俺姐。本来俺哥还与他有diǎn关系,他都不顾,宁愿跟俺哥翻脸成仇,现在俺姐生了孩子,已经证实俺姐就是善门女子……”
李虎惊道:“善良,就要生受大恶?”
燕燕哭道:“就是呀。那个海魁姐夫一心想巴结人家,就去説,説俺姐还有个妹,人家觉得我能治他的病。现在人都痴呆癫狂,俺姐也説我一去,人家就可以好。大官宦人家,要是好了,我是名门正娶的,一下子就上枝头,我又不是麻雀,我上枝头干嘛?我説不过她。心里气死了。”
李虎呆呆地站着。
人家从沧郡来逼亲,竟是因为燕燕家的善良。
燕燕又説:“俺姐还説,俺那个姐夫他年龄不小了,以前的结拜兄弟现在都不牢靠,想和俺哥説和,让俺哥回去帮他。俺哥是亲戚,他信得过,俺哥也能干,武艺还好。你説咋办吧。就是因为俺姐生了孩子。不生孩子,他都不让回家,説是怕俺姐跑,生孩子了,这才肯给回家,现在説和,前头干啥去了。”
李虎心里有个巨大的疑问:要燕燕嫁去,那公子哥喜好男风的毛病不好呢?
这些人都是在地方上呼风唤雨的人,按説也都是一方人物,用狡猾,用智慧套他们身上,都套得上,怎么都信这邪?
他回过神,连忙説:“我去给二姐説。她生了孩子,依然掩不住她男人作的恶,我阿爷从小就教育我阿爸他们,説喜鹊落枝头,和好事、坏事没关系,萨满不可信……”他发现自己説漏嘴了,连忙停住。
见狗栗子和她娘在叹气,听得很仔细的燕燕抬起了头,眼神惊讶,就更正説:“巫术不可信。”
他烦乱一团,前前后后跨了好几个宽步,一回头,燕燕滚着泪水,看着自己,便咬一咬牙説:“走。我去与她説。”
燕燕説:“我心里好难受,我走不动,你背着我吧。”
李虎diǎn了diǎn头。李虎俯下身子,让她爬上去,背上就走,燕燕搂着他的脖子,脸就在他脖子上,嘴唇滚烫,泪珠冰凉……他心里也好难受,就觉着有燕燕,她与任何人都不一样,那些同窗,漂亮也好,对自己好也好,都不一样,因为有燕燕,在靖康一diǎn也不难熬,不枯燥,要燕燕被人夺走,那便不知道怎么呆下去,会发疯。
他深一脚浅一脚在黑暗里走,沙哑地説:“燕燕。你别怕。谁都抢不走你。我发誓。”
燕燕“恩”了一声説:“我知道。”
到了燕燕家,燕燕嫂嫂揣着袖子,站在门口呢,应该是找燕燕,见李虎把人背回来,连忙去接燕燕下来。
杨燕燕不肯,説:“我就让他背着,万一你们把我卖了呢。”
还没进堂屋,杨凤站在堂屋门口,大叫一声:“你干啥。你把她放下来。她一个黄花大闺女,是你能背的吗?”
李虎一股热血涌上脑门,説:“我背我能背。我娶她。我能给她幸福,我要守护她,不管你是她的姐姐还是谁,都不能欺负她。”杨凤愣了一下,就笑,笑得轻蔑,随后发现娘站自己身边了,往前一指,大声説:“娘。你管不管吧。你不管。我喊俺男人的人去。他是干啥的,你们可知道。”
杨燕燕死死搂住李虎,又多用了几分力气。
她也轻蔑地説:“喊去。喊李虎也不怕。大不了我跟他一起死。看俺哥回来不找你们报仇。”
这哪是哪呀。
杨凤愣着。
燕燕嫂嫂抖颤地説:“都説啥疯话呀。”
燕燕她娘却説:“为啥不説。俺家男儿都是敢担当的。俺嫁你们爹,都説他犟得败了家,俺从来没后悔过。俺生个儿子闯了祸,俺还是亲他。咋的了?李虎就是俺女婿,二妮,话俺们几个加起来都説不过你,但人,你让你男人来俺杨村抢好了。看老少爷们让你们抢走不。俺就是看着李虎好。咋看咋好。比你们家的心善。你们家那啥玩意儿,欠的阴债多,差diǎn绝后。”
杨凤又dǐng不住,“哇”一声哭了。
她哭着説:“娘。你傻了吗?这时能开头,能结尾吗?司徒家老爷能罢休吗?俺哥还能在沧郡呆吗?”
李虎説:“二姐。你想过没有。燕燕嫁过去,他好男风的病好不了呢?燕燕怎么办?你就信燕燕去到,他就能好。我从来没有听説过,靠算卦指diǎn,能把病治好的。何况关系着咱们家燕燕。”他説:“我把话撂下。谁碰燕燕,谁是我的敌人。谁抢燕燕,我定教他一刀两断,身首异处。”他一段、一段地喷着热气,説得斩钉截铁,尤其耐人寻味低言:“穷人家,也不可欺。”
他把杨燕燕放下,背转过来,双手捧着她脸揩去眼泪,説:“燕燕。别哭。去睡吧。谢谢他们苦苦相逼,不然,我真的还不知道我稀罕你。我一定要娶你,无论谁反对,我宁愿一切都舍弃,也要娶你。”
舍弃一切?
谁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杨凤尖刻地问:“你挡得了吗?你知道不知道,县里有很多人,他们就都认识?”
县里?
燕燕打了个寒噤。
李虎却淡淡一笑,轻声説:“我爹説的是对的,人不能只顾一往无前,就什么都忽略,真正的守护,是把你珍视的全部装进心里。”
不知不觉,天上又飘起雪花。燕燕她娘揩着眼角,唤道:“燕燕我儿,来进屋吧。让李虎也回去。有什么话,咱们明天説。我不信你姐几年不见,就不是你姐,一起伙外人欺负我们。”
燕燕往屋里走去,却突然一回头,大声説:“李虎。打不过要知道跑。”
李虎diǎn了diǎn头。
燕燕嫂嫂要送他走,他就説:“嫂嫂你不送。你回去吧。”
燕燕嫂嫂却是有话説。
她小声説:“阿虎。拖。你哥回来就好。杨揣他大哥,你那个姐夫,其实都有diǎn儿怕你哥,这是要趁着他出海没回来。”
一百二十六节 真正的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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