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瑾煜朝他们走来，一把将我拉回自己身边，黑眸冷漠地盯着席锦荣，一字一字冷冷地道，“把他们放了，你想要什么我给你!”

    明明是被威胁了，却好像还是在施舍一样。

    席锦荣听得耳朵不舒服，目光嘲弄地看着萧瑾煜，“你会给自己父母绑上炸弹?”

    他不信。

    他牺牲了不少人才把他们夫妇抓到手，这个时候要是被骗走，他不是功亏一篑。

    “放人!”

    时间已经不多了。

    萧瑾煜第一次胆小到不敢去看时间。

    他把枪一丢，上前一把攥住了席锦荣的衣领，脸色苍白而冷漠，咬着牙低吼，“放人!我说了，你要什么给你!”

    又是这种口吻。

    安心的目光一直投在萧瑾煜的脸上，专注极了，仿佛我眼里只有萧瑾煜一个人。

    席锦荣看着，眼神黯了黯，伸手欲推开萧瑾煜。

    萧瑾煜紧攥不放，一身凌厉疯狂，不容置喙。

    “空口无凭。”席锦荣的视线从我身上收回，眼中透着阴郁，唇角浅浅地勾起弧度，云淡风轻地道，“在这里，也不能办交接仪式吧。”

    何况，他要的是一个人！

    “席——锦——荣!”

    萧瑾煜从喉咙里吼出来，声音像是被撕裂般，用尽力气。

    周围，席锦荣的手下全部拿枪对着他们。

    “……”

    看着他们这样僵持，我急了，也不管周围的枪口就往快艇的方向冲去。

    忽然，就见最外面的一艘快艇开始在海面上移动，往外开去。

    “不要——”

    我惊恐地望着那艘快艇，不顾一切地跑过去，脚下狠狠一崴，整个人重重地栽倒在地。

    狠狠的一跤。

    快艇……开走了?

    那边，萧瑾煜死死地攥住席锦荣的领子，咬牙切齿地吼道，“马上通知你的人拆炸弹!先拆炸弹，我让你把人带走!”

    快艇在海面上往外行驶。

    “……”席锦荣看着萧瑾煜的脸，有着迟疑。

    老实说，他根本不相信他。

    席锦荣的衣领被紧紧勒着，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快点!”萧瑾煜的眼睛死死地瞪着他。

    风吹过码头。

    白色快艇行驶在海面上的声音比风声大，在海面上划起无数的浪花。

    “放手。”

    席锦荣半信半疑，思考过后推开他的手，犹豫了一会儿，伸手插-进口袋里拿通讯器。

    他的手还没伸出口袋，就听海面上传来“轰”的一声爆炸声。

    最刺耳的声音。

    “……”

    席锦荣震惊地转过身，望向海面。

    只见驶出不远的快艇此刻停在了海面上，一阵黑烟从里边冒出来，爆炸的声音并不大，还有他的手下“砰砰砰”跳入水中逃生的声音……

    微型炸弹的扩散范围不大，但绑在人的身上，取当事人的性命还是轻而易举的。

    黑烟越来越浓，直冲青天，在碧蓝的海面上显眼得很。

    萧瑾煜……真的炸了萧震天他们?!

    席锦荣难以置信地看向萧瑾煜——

    萧瑾煜比他平静，他望着快艇的方向，望着那些越来越浓的黑烟……他站在那里，脸上没什么表情，眉下一双眼灰灰沉沉的，看不出什么情绪，没有悲，没有伤。

    这是席锦荣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萧瑾煜。

    像个活死人一样，连唇都是苍白没有血色的。

    忽然，萧瑾煜开口了。

    “席锦荣。”萧瑾煜望着海面上那团黑烟，话是对席锦荣说的，“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是，这次我真的没有骗你。”

    他的声音像是被人硬生生地撕扯过一样，近乎难听。

    他转眸，看向席锦荣，眼底掠过一抹什么，像在责问着什么，快得让人看不清。

    “我……”

    席锦荣握着口袋里的通讯器，一抹不舒服的感觉钻入他的身体漫延开来。

    穿上，不仅只有萧震天他们，还有萧瑾煜的两个手下。

    但是这个时候，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萧瑾煜。

    说与不说已经没有什么分别了，他们两个人……应该是不死不休。

    席锦荣站在那里，脸色很不好看，不懂是因为辛苦抓来的人质就这么死了，还是因为那些他并不愿让自己出现片刻的犹豫。

    下一秒，萧瑾煜往前走去，朝着我的方向走过去，步伐沉稳如常。

    “……”

    我从地上爬起来，坐在地上，手上擦破了皮也没知觉，只是呆呆地望着快艇的方向。

    爆炸了。

    那一刹，我整个人都是懵的。

    一切都静止了……

    我的耳边，还是那爆炸声。

    萧震天和艾琳……真的死了?

    那萧瑾煜怎么办?

    萧瑾煜他……

    我的身后传来脚步声，我分辩得清，那是萧瑾煜的脚步，可我不敢回头，我不敢去看萧瑾煜的脸……

    我没那胆子去看萧瑾煜此时此刻的表情。

    他的父母死了，就这么死在他的手里，就因为他以为……我要报仇，他替我做了侩子手。

    为我，他放弃父母。

    “起来。”

    低沉磁性的嗓音响起。

    没什么语气变化。

    一只手伸到我面前，我呆了呆，连忙握住他的手站起来，几秒之后，我抬起脸，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脸色。

    他的脸上几乎没有一点表情，双眼仍是望着海面，站在我身旁，就这么望着。

    “萧瑾煜。”我抬起手，触向他的脸庞。

    摸到的是冰凉。

    这让我害怕。

    我几时见过这样的萧瑾煜。

    “萧瑾煜，你还有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如果可以，我希望时光能倒流，我会有多大声就多大声地告诉萧瑾煜，我是爱他的。

    我对他的感情可以抵过很多东西，甚至是恨。

    这样，他就不会走到这一步。

    “他们死了。”

    萧瑾煜望着海面上的黑烟，那烟雾薰着清澈的天空，一字一顿，从薄唇间发出。

    他的父母死了。

    最亲的两个兄弟也死了。

    不用席锦荣说，萧上和萧下一定会寸步不离的守着他父母，那是他们对他的承诺，只不过，没有想到，他们没有等到他……

    不过，，一切都结束了。

    “萧瑾煜，我还在你身边。”我不顾一切地投进他的怀里，双手紧紧地抱住他的腰际，声音打颤，“我永远都不离开你，萧瑾煜……你还有我，你还有我的。”

    即便是隔着衬衫，我也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冰凉。

    像是没有温度的尸体一样。

    我害怕、惶恐，我拼命地抱紧他，企图用自己身上的温度去温暖他。

    萧瑾煜推开了我。

    我不依不饶地想去拥抱他，就听萧瑾煜淡淡地说了句，“安心，他们真的死了?”

    “……”

    我说不出口，心口像被大石堵住了一样难受得很。

    “他们早上还和我说话的，母亲被我气哭了。”萧瑾煜说着，一双眸若死灰，他一步一步往前，像是在自言自语似的。

    “萧瑾煜……”

    “安心，我有没有和你说过。”萧瑾煜一步步往前，直至走到码头边缘，被栏杆拦住，他离快艇又近了些，“我母亲很美，我一直觉得她很美。”

    我听着，眼眶酸涩得厉害。

    萧震天夫妇再有多少不是，在萧瑾煜的心里，他们始终都是父母，始终都是最亲的人，可他从来没说过，就这样一直藏在心底。

    “没说过。”萧瑾煜自问自答着，“我没和她说，什么都没说，我没机会说。”

    “萧瑾煜……”

    我的眼泪无法扼制地落了下来。

    我不知道，我要怎么才能让眼前这个看起来死气沉沉的男人恢复以前的样子……

    “噗——”

    蓦地，萧瑾煜望着海面，脸色急骤变白，一口鲜红的血从薄唇间吐出来。

    “噗——”

    有血掉落海面，一滴一滴，鲜红无比。

    我惊呆地睁大了眼。

    我的手正拦在他的身前，下意识地做着阻止他有任何过度的举动，这一刻，鲜血一滴滴掉落在我白皙的手上，形成鲜明的对比。

    萧瑾煜站在我身旁，眼睛直直地望着海面上的快艇，本来苍白的唇染上一抹浓烈的深红，妖异无比。

    “萧瑾煜，你不要吓我。”

    我彻底慌了，连忙抬起手擦掉他嘴唇上的血，擦得满手都是。

    仿佛这样，就什么都没发生过。

    “……”

    萧瑾煜的视线终于从快艇上收回，僵硬地低眸，看向我，我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一脸的惊慌失措，不断替他擦着嘴唇。

    他凝视着我，上眼皮和下眼皮缓缓合上，眼里毫无光彩。

    我就站在他面前，眼睁睁地看着他闭上了眼，眼睁睁地看着那么高大的一个身影栽倒下来……

    萧瑾煜。

    萧瑾煜……

    我连忙伸手抱住他，却撑不起他的力量，人跟着他一起栽倒在地。

    席锦荣站在远处，望着他们，脸色很不好看。

    “萧瑾煜，你醒醒。”我迅速从地上坐起来，俯身拍他的脸颊，“萧瑾煜，你醒醒……”

    他不会有事的。

    他不会垮的，他是萧瑾煜，他是萧瑾煜，他不会垮……

    我不能让他有事。

    “我带你去看医生，萧瑾煜，你没事的，你没事的。”我擦了一把眼泪，将萧瑾煜从地上拉起来，把他扛自己背上。

    可我背不起他。

    我没那么大的力气。

    我硬是咬着牙一鼓作气攥住萧瑾煜的手臂，袖子上的扣子被扯开，我这才看到他左臂上薄薄一圈纱布……

    鲜血从纱布里渗出来。

    他什么时候又受的伤?

    他究竟受过多少伤……

    我难以想象，我望了一眼跑车的方向，索性扶着萧瑾煜小心翼翼让他重新躺到地上，然后大步朝跑车跑去。

    坐进驾驶座，没有系安全带，我直接发动车子往前开去，脚下踩着油门。

    一抬眸，我就望见席锦荣已经将萧瑾煜从地上拉了起来，背到自己肩上，向着我的车子走来……

    我立刻将车开到他们面前。

    席锦荣拉开车门，把萧瑾煜放倒在后车车座上。

    我看了席锦荣一眼。

    席锦荣的面色阴郁，迎上我的视线，“他上辈子欠我的，这次就当还了。”

    “……”

    说完，席锦荣迅速坐上副驾驶，道，“开车，我知道医院在哪。”

    我又看向后座的萧瑾煜，重重地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