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守异势,秦人情况如何,知彼司已不像以前那般了如指掌了,但秦人如何是秦人自己的事情,楚国只做楚国认为该做的事情。避迁蓬莱是,于牧泽之中架桥也是。
截止到去年,楚国水泥产量超过十二万吨,决定避迁后早前储存准备用于南郑、汉水、关中的水泥迅速运往新郢以及前往新郢的各个码头,然而因为舟楫吨位的限制,这只能输运储备水泥的一部分,剩余四、五万水泥该如何处置曾是大司马府很头疼的问题,留给秦人吧,那是资敌;抛入淮水吧,实在太可惜,牧泽长桥恰好把这几万吨水泥用上了。
三月确定架桥解围,没几日楚军与封人师匠便在夜里潜入牧泽标定桥梁路线,测定沿线桥墩的位置、水深、以及平坦程度。而后混凝府两千多名工匠立即忙碌起来,先是装模配筋浇筑出七百五十多个桥墩,这些桥墩高约两丈,厚三十公分,直径四米,重达四十吨。同时浇筑三千八百多根桥梁,这些桥梁大小长短完一致,每根长十四米,宽零点七二米,厚一点二米。每根桥梁也不轻,重达三十吨。
安装木模、编结钜筋、浇筑捣震……,浇筑混凝土是很简单的事情,加上前期的准备时间,两千多名工匠加上更多的女子力工,三个月时间就浇筑出了一百多个桥墩,以及与之相对应的七百多根桥梁,剩下的桥墩桥梁也将在四个月内完成。
浇筑不是问题,运输也不是问题,关键是桥墩与桥梁的吊装,这个是大问题。其中的关键倒不是吊装本身——罗马工程师可以用人力吊起重量超过五十吨的基座和雕像,以蒸汽机为动力,造府工匠更能轻而易举的吊起四十吨重的桥墩——而是吊装过程中秦军舟师的破坏与阻拦。
为了防止秦军战舟袭扰,造府只能设计出巨筏一样的方形楼船,船的中心是起重机、起重机支撑,船的四周则是密集的火炮。为了追求高射速,这些火炮都安装了弹簧后坐机构。
与此同时,楼船四舷也安装了可抵挡战舟冲撞的钜铁板,以及木质矮墙和驻守在矮墙后方的肉搏甲士。起重机如此,装有桥墩与桥梁的输运船也是如此。巨大的楼船出现在鸿沟牧泽上时,楚军轰动,大梁轰动、秦军也轰动。王翦赶到牧泽之前,泽上泽岸围满了人群。
上午进入牧泽的楚人没有急于建桥,而是先用三牲祭祀了牧泽,祭祀完毕蒸汽机才突突突冒出白气,拉动起重吊臂上粗大的钜丝绳,吊运输运舟上的桥墩。一看到运输舟上巨大的桥墩被吊起,岸上的楚人就会发出一阵阵欢呼跳跃,等桥墩落下,这些人又是一阵欢呼。
楚人如此,泽面战舟上的秦军甲士和欋手也极为震惊。秦楚虽然为敌,但这个时代的人们依旧深深敬畏自然。巨大的起重机吊起巨大的桥墩与桥梁,须臾间就架起了一座长桥,他们免不了崇拜漂浮在牧泽之上那个巨大的机器。
大梁城头的魏人和赵人反应就很激烈了。去年十二月被围,虽说城内的粟米与柴炭没有用尽,但楚军一直隔着牧泽遥望,数月也毫无动作,这很容易让人心生焦虑与绝望。三个月前,奇伎之人告知城内楚人已决定架桥解围,架桥解围匪夷所思,但不接受又能如何?
城几十万人一直苦等,等了三个月才看见巨大的楼船驶入牧泽,楚人终于开始架桥了。每吊起一个桥墩、每吊起一个桥梁,城墙上的赵魏士卒就要嘶声呐喊,直到喊得声嘶力竭,城墙下的大梁城也满城兴奋,王翦赶到时,魏王与赵王的旂旗早就飘在大梁城头。
“荆人竟如此架桥?”看到起重机轻轻松松吊起长达六、七丈的桥梁,心思重重的王翦也忍不住惊叹了一声。
“禀大将军,荆人确如此架桥。”田朴啧啧说道。楚人四月出海避迁,担心出海后沙海被楚军攻击的秦军舟师又返回了大梁,田朴因为是齐人负责大梁,杨端和留在了芝罘。
“如此架桥……”王翦惊叹归惊叹,很快就察觉到了危害。以这样速度架桥,最多六个月桥就能架成,大梁之围将在秦楚两军决战之前解开,城内的魏赵两军必然与楚军合而为一。楚军已经很难对付了,再加上魏赵两军三、四万人,那就更难对付。
“大将军,必要设法阻之,末将已调集战舟……”王翦没来之前田朴第一时间派战舟欲攻击楚人的楼船,奈何楼船四周都有火炮,几艘战舟还未靠近就被火炮驱散。等待王翦的这段时间,田朴调集上百艘战舟前来牧泽,这些战舟已经到了。
“可胜否?”王翦不熟水战,水战他只能询问舟师之将田朴。
“荆人楼船虽大,然不过数艘,行进转向更是不便,我军战舟若猛撞之,必破。”田朴言语中很是自信,第一眼看到那些楼船起,他便知道可以击沉,只是代价不小。
“善。能破今日便破之,不可留待明日。”王翦说话,这时牧泽水岸与大梁城头又爆发出一阵欢呼,起重机又吊起了一个新的桥墩,加上前面两个桥墩,短短四个时辰,牧泽上便多了一座长约二十步的长桥。按这个速度日夜不休的施工,一天能吊装八个桥墩,架成八十步的长桥,也就是说,一百天时间这座二十多里的长桥就能架好。
“末将领命!”田朴大声答应。他清楚王翦话里的意思,不必等待,要迅速给予敌人沉重打击,要尽可能的挫败楚军的架桥行动,要让大梁城内的赵魏赵两国再度陷入绝望。
“传令!击鼓。”田朴揖别王翦便下达作战军命,五桨战舟上的建鼓忽然敲响,冒突飞驰于泽面,传递着田朴更详细的命令。
鼓声让牧泽南岸的楚军,牧泽北端大梁城墙上的魏人与赵人一同噤声。他们早已看到泽面上越来越多秦军战舟,这些战舟低沉的撞艏和高翘的舟艉无时不刻在提醒着人们,大秦舟师今非昔比,不再是楚军战舟统治天下的水泽,而是秦人统治着天下水泽湖泊。
鼓声中,牧泽上百艘三桨战舟开始列队,他们对准的是那艘正在吊装桥墩的起重楼船。冲撞不是一面,而是四面,四面皆由成列的战舟冲撞,以求一击即毁。
“大敖……”熊荆与楼船一同抵达启封,他手上再也没有讨厌的石膏,断裂的骨骼也已愈合了。站在马车的车顶,他可以很清晰的看到起重楼船、秦军战舟,魏王,以及身着白色展衣、哀怨的立在城头眺望的赵国太后。
“如何?”熊荆听到了鼓声,但他毫不在意。
“秦人战舟欲撞我也,我军……”泽面上秦军战舟并不多,而划着战舟的楚军士卒很多在鸿沟上待命,一旦需要便可以冲入牧泽。
“我军如何?”熊荆还在看那个倡后,舌头下意识舔了添嘴唇。
“楼船虽有火炮,然秦人战舟多矣。”庄无地不知道身侧的大敖的心思,还以为他与自己一样关心战事。
“多又如何?”泽面上秦军鼓声忽然停了,四面各二十五艘战舟,每一面都列出五乘五的舟阵。准备发起撞击的前一刻,泽面上静的只有风声。几艘冒突小舟飞驰了一会,令舟上旌旗挥动,轰隆隆的鼓声比之前更加猛烈,秦军马上要进攻了。
第八十一章 牧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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