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鼎集 作者:麦小兜

    12.过年

    噼哩啪啦地响起一串竹声，红艳艳的碎纸屑铺了一地。过往的成年人不管认识不认识的，都要道一句吉祥话。一群穿着棉袄棉裤的娃娃们，嬉闹着蹿来蹿去，连空气里透着欢快的味道，过年啦！

    天色渐暗飘着雪花的祥云坊唐家老宅后院，厨房里灶头旁一个小小的姑娘乖乖坐在靠墙边的板凳上，怀里还抱着个胖嘟嘟圆乎乎的黑白毛球。这两只神情严肃地盯着灶头上神情专注的半大小子，严肃，非常严肃。喜妹子语：民以食为天是大事，当然要严肃对待啦！

    唐毅用刀背把一堆蒸熟了的芋艿碾成泥后，放进一边的蓝边碗里。手脚俐落的又把去了皮洗干净的马蹄切丁，剁成马蹄碎拌到芋艿泥里搅匀，右手勺左手掌心上稍稍抹上点水把馅料打成一个个丸子。

    另起一碗，搁上面粉、淀粉、**蛋、油调成酥糊，将刚才打好的丸子进酥糊里上浆。

    起锅加入二分之一量的油，等待油温加热。起块湿抹布揭开旁边灶炉上的大蒸笼，哄的下大量蒸汽涌了出来，一股梅菜笋干烧大的香味扑鼻而来，那香味引得人能口水横流。

    “好香呀！”喜妹一脸梦幻的表情，嘴角挂着疑似口水的痕迹。

    “啊！啊！”发财复议，两只毛爪子捧着自己的小脑袋左摇右晃。

    “两个谗鬼。”唐张氏从灶头后边冒出头来，啐了他俩一句。心里叨咕，这修仙的人就是厉害有本事，他家少爷就是最好的例子。原先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可现如今学了什么法子，噌的下就比她这个做了一辈子饭的都厉害了。

    “喜妹乖，马上就成了。少爷给你们做好吃的，再等下子。”唐毅用手在油锅上方试了试温度，油温升到差不多有五成热的时候便把拔丝芋艿的生胚子下油炸。刚开始冒小泡的油里下了生胚子滋滋作响，勺子下去轻轻地推一下防止粘锅底。油锅里一粒粒浮上来的芋艿丸子已变成了淡金色，唐毅手脚俐落地把它们都撩出来搁到盘子里，等会再要复炸一次。

    “婶子，这里没事了。你把这些菜都端出去，我烧了这菜就来。喜妹子和发财也一起去前边，叫他们准备吃饭了。”唐毅拎了只干净的锅搁到最后那个空着的灶眼上，旁边的油锅正在炸着剩下的生胚子。

    “那成，咱们先过去了。”唐张氏从后灶出来，拍了怕身上粘的芝麻杆。又在一边的水盆里洗干净手，从大蒸格里把蒸着的梅菜笋干烧、粉蒸排骨、八宝饭端出来放进食笼里。回过头来叫两个小的，“赶紧的小祖宗，前头去了。”

    喜妹子撅起小嘴忙摇头道：“不要，我要和少爷一起走。”

    “啊！啊！”发财也忙把脑袋晃晃，至于到底是为啥要晃脑袋它就不知道了，反正在它心里认定跟着喜妹子做一样的动作准没错。

    唐毅看了眼两个小的笑笑，也知道这两只跟屁虫没这么好打发。“婶子你就先走吧，这俩小的一会儿我带过来。”烧热了锅，唐毅挖了两大勺的糖下锅又少少的点了些水和油，开始制糖浆。这炒糖浆是个细致的活，糖、水、油的比例和温度控制讲究大了去了。水油多了炒出的糖浆颜色不透不亮不说，还影响口感。如果温度大了成品就有焦糊味，温度低了又容易返砂，难伺候着呢！

    唐张氏拎着食盒子路过俩小的身边，一人给了个毛栗子嘟嘟囔囔地走了。两个小的相互做个鬼脸，一起都笑了出了。你帮我揉揉，我帮你揉揉，不过由于发财的毛爪子过短只好给喜妹子揉揉脸了。

    趁着空隙唐毅拿了只大盘子，又挑了一丁点猪油给盘面抹上薄薄的一层放到桌上。一手搅拌着糖浆，另一手把炸过一次的芋艿丸子全都到进有八成热的滚油锅里复炸。那丸子刚下锅，油就哗哗地翻出白浪，漏勺下去轻搅。见丸子变成金黄色后，一个不漏地全盛了起来沥油。那只制糖浆的锅里渐渐翻起了小泡，唐毅见机把芋艿丸子全下了糖浆里翻炒，速度很快从下料到出锅连10秒都不到。

    琥珀色的芋艿丸子盛在盘子里晶莹透亮好不喜人，唐毅拿出刻画了聚能阵的食盒把它们装起来，这拔丝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给制糖浆的锅子里倒上些水放着，不然这锅子待会没法洗，又去后灶把炉火都压低，干完了这些后续工作他便带着俩小的往前厅去了。

    “爹，少爷来了我去放仗喽！”憋了一整天的大文小武提起两吊着小鞭的竹竿就往外跑，引得他娘在后边连连叫喊小心些。

    “真是俩猴崽子，翻年就十一岁还这么没定。”唐四揪着下巴上的短胡子，气呼呼地讲道。

    “爹，今个儿是好日子就让弟弟们松快松快。”春妮手脚麻利地摆着筷子，好声好气地劝道。她那俩弟弟啊，就是个皮猴子转世的闯祸。

    “爹爹不气不气，待会二哥三哥回来喜妹子打他们屁屁。”小小的喜妹子抱住唐四的小腿，嫩嫩的开口道。这唐四有再大的脾气，都被老闺女给劝没了。

    唐四一把把小女儿抱起来，亲了口道：“还是爹的老闺女听话，来，爹给你洗手。”

    季世绅趁着唐毅摆菜的空隙，一把撩起独自坐在椅子上的发财到怀里xxoo弄的毛团子唧呱乱叫，唐毅忙上前去解救，发财扑到他爹怀里哇哇大哭以作控诉。

    “啊！啊！！啊！！！呜呜呜……”两只爪子牢牢的护住自己的毛耳朵，泪眼蒙蒙的大眼睛恶狠狠地瞪着行凶者。老季神马滴最最讨厌了，发财恨你恨你恨死你！

    唐毅给它撸撸毛，嘴里哄着：“好了好了不疼了，咱们不理他。”回头又用下巴鄙视季世绅童鞋，“你多大的人了，幼稚！”

    “谁叫你儿子就长了一副我好欺负的脸，不逗它对不起它的长相啊？！”老季也是副我很无奈的样子，只是那口气怎么就这么欠扁呢？

    唐毅没搭他的话，只是抱着发财离季世绅远远的。发财巴着他爹的胳膊，小脸在唐毅的怀里蹭蹭贴的紧紧的。

    门外，噼哩啪啦、砰砰的竹声此起彼伏的响着。硝烟味随着空气飘进正厅里，合着菜香味融汇交合成一片喜气洋洋的情绪，过年了。

    “坐呀！全都坐下，咱们吃饭了！”唐毅见大文小武提着放空了的杆子又跑回来，便招呼大家伙都入座。于是，一屋子的人都围着装的满满的桌子坐下。

    青鱼干一碟、烧鸭一碟，烧牛一碟、凉拌笋丝一碟、凉拌黄瓜一碟、猪肚牛肚口条猪耳朵又加俩**蛋一块儿卤的卤水一大盘，这是六个冷菜。

    煎的金黄的炸春卷，有白菜猪馅和豆沙馅的两种。拔丝芋艿的糖浆烧的正好，挂在芋艿丸子上亮晶晶的惹人喜爱。盘中那层薄薄的猪油在热芋艿的蒸腾下，发出阵阵的诱人香味。芋艿里加了马蹄吃口绵软中带着爽脆，几个小的都非常喜欢筷子不停地往那盘里去。

    梅菜笋干烧大、如意菜、长庚菜、红烧鱼、白菜圆蛋饺粉丝汤，这些传统的菜式一个都不能少。梅菜笋干烧大代表着“丝丝齐齐”，即是说，吃了这菜大伙们来年兜诸事顺心、样样齐备；如意菜是黄豆芽炒蛋，豆芽像如意吃了菜象征着来年过的称心如意；长庚菜是没用刀切过的青菜，是为长庚长寿的意思；红烧鱼也是除夕宴上必须有的菜，讲的是年年有余；白菜圆蛋饺粉丝汤则更好理解了，白菜谐音百财，圆代表团圆，蛋饺象征元宝，粉丝就是长长久久的意思，这汤啊是过年必定要吃的一道菜。圆滚滚的圆和黄澄澄的蛋饺是唐张氏廿九那天晚上做的，那香味在唐家老宅飘了整晚惹的几个小的一晚上都没睡好。

    唐毅另做了地三鲜、粉蒸排骨、干烧大虾，并了两道点心迷你八宝饭和虾饺，两道汤笋干炖老鸭煲和甜汤酒酿圆子，一桌子的菜整整好好二十道。

    春妮给大家斟上自家酿的米酒，就连大文小武这两兄弟也破例被允许喝些，而喜妹子和自己喝的则是梅子露。

    唐毅举起酒杯，“一年来大家都辛苦了，干！”

    众人端起桌上的杯子，七七八八的杯子撞到一起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也不知是谁噗的声笑了出来，大家脸上都露出真挚的笑容。

    “喝！”几人纷纷扬起脖子，一口把酒喝干。甜中带辣的米酒顺着喉咙流到肚子里热乎乎的，把大家的心都烧的火热火热的。

    “来来来，动筷啊！都愣着干吗？看又看不饱肚子，都动筷。”唐毅率先夹了块烧牛，季世绅也跟着夹只大虾，其余人才你看我我看你的动了筷子。

    “啊！啊！”发财拎着它的勺子砰砰直敲桌子，喂喂喂！你们都欺负偶，发财怎么没喝的？？？小毛团子生气了，鼓着个毛脸自己在那里发脾气。

    喜妹子和它最要好，忙把自己的梅子露送到它跟前。“发财乖哟，喝这个，好好喝的呢！”乎乎的小脸蛋上，一片期待的表情。

    “哼！”傲娇状的发出把个脑袋一扭，因为刚才就它一个没东西喝，直觉自己受欺负眼下它连喜妹子也不理了。

    “小人！气还大了？”唐毅拧它的毛耳朵，发财打蛇上棍巴着他爹的胳膊就要往唐毅身上爬。

    “啊！啊！”坏爹爹，不疼发财。发财要抱抱～～～

    唐毅忙把它的身子按在专用椅上，又给它撸撸毛安抚一通。寻思了一会儿，拿过发财的专用勺子在里面倒上些米酒，又喂给它喝。

    小毛团子对着他爹送过来的勺子嗅嗅，觉得还是蛮香香的便一口吞了下去。

    一秒过去了，两秒过去了，三秒过去了……

    哇……呸呸呸！爹爹坏，辣辣啊！

    发财吐舌头喷口水的，两只爪子抱着头又摇又晃，大眼睛里全是眼泪小家伙辣着了……

    “哈哈哈……”一桌子的人，都被发财可爱的模样给逗笑了。

    “小发财啊小发财，你可真是个宝啊！”季世绅抱着个肚子，乐的直拍桌子。

    喜妹子用自己的袖子给发财擦眼泪，“不哭不哭，弟弟乖！来，喝这个梅子露，这个甜。”

    发财脑袋忙躲开，现在它对装在杯子里的东西有影啊！“呜妞呜妞！”表啊表，发财表喝那东西。

    唐毅夹了个小八宝饭到盘子里，掰开吹吹凉送到发财的嘴边。“来来来，发财吃这个。”

    毛团子怀疑地瞅了瞅黑乎乎的东西，嗅嗅还是挺香的。可是它又有点不敢决定，刚才那玩意闻着也挺香的。于是，小心翼翼地伸出粉舌头舔了下，眯眯眼，笑了！血糯米里包的豆沙，很甜。

    “啊！啊！”啊呜一口吞下去，吧唧吧唧嘴。毛爪子抱住唐毅刚才拿八宝饭的右手，舔舔啃啃蹭蹭。“啊！啊！”还要还要咩，发财讨好的叫唤。唐毅把另一半，又塞到它嘴里，看着它吃的一副满足状。

    年夜饭就在这个小曲中越来越热闹，大的小的吃吃喝喝气氛渐渐达到顶点。

    唐毅一边自己吃饭，一边还要照顾发财用饭，给发财剔骨挑刺的，说实话便是照顾个孩子也就这样了。

    “对了四叔，我娘是不是在溪州那边还有门亲戚？”唐毅突然想起昨晚做的梦，开口问道。昨晚那梦里他梦到这个原身儿时的事情，好像是唐氏夫妇带着小唐毅去走亲戚的画面。

    唐四搁下手里的杯子，想了会道：“是啊，少爷！太太在溪州还有个妹妹，怎么了少爷要去？”

    “昨个晚上做梦梦到我娘，想是我娘惦念家里人了。”唐毅静静地说道，自从他神奇的穿越以后他也不敢不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更何况，他现在还是处在一个修者的世界里。

    唐四忙把喜妹子放她自己的椅子上，起身相唐毅问道：“想必是昨个早上祭拜先人的原因，少爷还是要放宽心的好。”糟了，少爷怎么又想起老爷太太了唐四心里一急，便站了起来。

    “四叔你坐，我也就是这么一问，你坐下再说。”见唐四神情即担心又激动的，忙又把他劝下入座，才接着讲：“我打算过了年，去溪州看看。怎么说也是娘的至亲之人，咱们也没什么亲戚了。”

    “少爷说的是，算算少爷还是在七岁时去过溪州一次。至今快有十年了，去看看也好。”唐四算了算时间，没想到有这么久了。

    “小毅，要不要我陪你一块去？”老季端着酒杯问道，溪州离这里可不近。唐毅在他眼里又是个修炼不勤快的，没的出了远门再招些事便想自己陪着他一块儿去。

    “没事，我驾着灵宝去来回两天就够了。再说，你我都走开了西门的地怎么办？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唐毅冲着季世绅笑笑，老季这人虽说爱玩闹但对认定的朋友还是不错的。

    “那成，你既然这么说了我就当作陪你走过一次了。记得回来时给我带溪州的特产，别忘了。”

    唐毅伸手推了他一把，“喝你的酒吧，话这么多。我什么时候还少过你东西了？”老季笑笑，倒也没出声反驳。

    “那少爷要带些什么东西，我好给你准备下。”唐张氏问。唉，少爷还是半大的孩子，要出远门她不放心啊！其实，她到是挺想季少爷陪着少爷一块儿去，这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可少爷给推掉了，唉……

    “也没什么好带的，准备些好药材带着便是了，他们那儿也不像这里收集药材方便。这样，再换上些银子带去就成了。”唐毅想了想，觉得还是银子最实用。

    “记得太太曾经说过，那边表姨妈家有位小姐再带上些好料子吧！？”唐四从早已淡忘的记忆里，又翻出些料来。不过，实在是太过遥远的事情，他也有些不确定。

    “行，那就劳烦四叔打理这些事。你也知道，这些人情往来我也不懂。”唐毅拉了把快要掉桌底下去的发财，小家伙刚才吵吵着吃了不少酒酿圆子，这会子发酒疯了。

    “啊！啊！啊！”发财拽着唐毅的手往酒酿圆子那边推，还要这个还要这个，发财喜欢～～～

    “呆瓜！”唐毅又好气又好笑地敲了它个脑蹦，把它抱到怀里。

    “啊！啊！”发财不配合地扭动小身子，不要嘛不要嘛！发财还要吃那个香香的……

    满脸通红的喜妹子忙用勺子捣了一勺，递到发财嘴边上。“弟弟吃，弟弟吃。”

    “小祖宗哎……”唐张氏忙过来把小女儿抱过去，红着脸的喜妹子打了个嗝，吐出口气来全是酒味。得了，这位也醉了。

    发财伸长了脖子噘着嘴，要去勾勺子里的圆子吃。谁成想喜妹子被唐张氏给抱开了，没吃到嘴。毛团子生气了，“啊！啊！”爪子直向唐张氏叨叨，还给我还给我。又转了向去看唐毅，毛毛脸上嘟着嘴气乎乎的，小家伙在告状呢！

    唐毅被它闹的没办法，想了个损招。端起自己的酒杯递到发财面前，小毛团子凑上去闻闻，眯眯眼。嗯……就是这个味道。于是一抬头，得了，整杯一口全喝下去了。对着空杯子还意犹未尽的，伸出了小舌头把个杯子里里外外舔的是干干净净。接着又连打了两个嗝，最后“哺”的声放了个阳顿挫的屁，趴在唐毅的怀里翻了个身找了个地，人家睡觉去了……囧的一屋子人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你说这娃怎么就这么可乐呢？小毅，我说你到底养了个什么宝贝啊？”老季笑的一抽一抽的，捂着肚子靠在椅子上形象全无。

    唐毅在它屁股上抽了下，也笑出声来，这叫什么事啊!？他可真叫是服了！发财啊发财，你可真是个宝。唐毅搂着毛团子亲了口，动动胳膊让它睡的舒服些。

    月渐西移，唐张氏和春妮撤了席面又给众人上了茶。等到快酉时的时候，两人合力又把发好的面团抬了上来，众人一起洗干净了手开始包饺子。等到子时一到便放了仗下饺子，白菜猪馅的、羊馅的、还有芝麻馅的各下上些。吃完了饺子，老季把给几个小孩准备的压岁钱发给他们，又是一通热闹。等老季临走时，从怀里掏出个紫金项圈挂在发财的脖子上。那紫金项圈上还吊着块金锁，正面刻着恭喜发财四个大字，反面则是个防御型的阵法，原来这项圈还是件护身宝器。

    唐毅和季世绅两人边走边说了一阵子话，直到唐毅把老季送到大门口，季世绅才驾着自己的灵宝飞回西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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