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缘初 作者:若水流沙

    第三十章

    学校附近，最热闹的地方永远都是网吧，在这种消息闭塞的小城市，网络是获知外界信息的最好方式。许默也常常在网上晃荡，不过她不上q。上网也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只是看看一直在追的漫画和文而已。

    这天许默在网吧待了整整一天，袁旭没来找她。

    肖易已经打电话告诉她这天早上发生的事情，许默接到电话后整个人都愣住了，得知袁旭或许快要回来之后，便逃也似的离开了寝室。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袁旭，更不知道知晓一切的袁旭，又是怎么想自己的。

    许默现在，不敢看袁旭的脸，无论袁旭对她抱着怎样的感情，许默都觉得无法承受。她受不了袁旭只是把自己当普通朋友，但更怕看到袁旭已经掉进了这个圈子里，此刻的许默，本无法承诺任何未来。

    可是，袁旭并没有来找她。

    从最初的慌张逃避到后来的隐隐不甘再到最后的恢复平静，坐在网吧，许默觉得自己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直到夜幕再度降临，许默才确定，袁旭不会出现了。

    其实许默甚至可以想象袁旭趴在天台栏杆上的样子，不过今天，她跟本没有想过要去那里。那个无论何时都有风在吹的地方不知不觉间已经成了袁旭和她的共有物，许默甚至不知道自己以后，还有没有勇气登上那个天台。

    身边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10点的时候，许默终于起身离开了自己的座位。

    走到寝室门口后，灯是灭掉的；推门进去，袁旭面朝里躺在床上，不知有没有睡着，可却是一动不动。

    许默静静的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最后没有开灯，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洗漱之后，便也上床睡了。

    可是心里终究有事，翻来覆去，许默怎么也睡不着。但对面的袁旭自始至终一动不动，好像这个寝室里，只有许默一个人而已。

    诡异的安静，却又本无从打破。

    许默不知道自己究竟多晚才得以入眠，只知道第二天睁开双眼之后，屋里又是只剩下她一个人。望着撒了满屋的阳光许默有些茫然，这算是冷战吗？难道你打算从今以后都再也不看我的脸，再也不和我说一句话？

    许默突然有点想笑，这是多么可笑的状况，什么都没有开始，却在几个小时之内，一切都已经走向结束。

    其实许默回来的时候袁旭是知道的，但是她不知道该和许默说什么，只是一动不动躺在床上装睡。然后她听到许默拿东西去洗漱，听到许默在床上辗转难眠，最后，听到许默终于发出了轻微的平静的鼾声。

    袁旭一夜未眠。闭上眼，照片上拥吻在一起的两个人影便在她眼前晃个不停，刺得她心里生疼。相识至今的点点滴滴从眼前掠过，逐渐明了的还有自己一直以来有些迷惑有些微妙的心情。显然不是友情那么简单，可是爱……

    袁旭此刻，终于明白为什么许默说“爱”这个字太重，不是谁都承受得起。

    当晨光透过窗帘撒入屋内，袁旭起身蹲在许默床前，借着晨光看她的睡脸，比起初见时脸色好了许多，额前散着几缕乱发，睫毛还是那么漂亮，又长又密，可是眉头微蹙，似乎有什么揪心的事情。

    “肖易和你说了对吧？他什么都看得出来。”

    “你一直瞒着我，是不想我难受吗？”

    “你不想我进这个圈子对吗？还是你怕我爱上你？”

    “许默，我心里真的很乱。”

    “长这么大，从没这么乱过。”

    圣诞之后便是元旦，元旦假期三天，袁旭照例要回z市。

    两个人仿佛突然就变成了陌生人，许默每天都到快关大门才回寝室，而袁旭下了课去学生会，去完学生会就泡自习室，大一新生里估计找不出比她更乖的学生。31号下午没课，袁旭独自在寝室收拾着东西，屋子里静悄悄的，许默依然没有出现的意思。

    眼看已经快到发车时间，袁旭叹口气，背上包出了门。

    在公交车站等车的时候，袁旭看着熟悉的校园，心里空空的。她不知道这段时间的逃避究竟是为了什么，只是下意识的感觉害怕。

    上次走的时候，许默一直陪在自己身旁，差点没送上火车去，可是这次，纵使天晴的跟什么似的，纵使身边站满了要回家的学生，袁旭还是觉得好冷，空荡荡的冷。

    从真相被发现的那一刻开始，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了是吗？

    挤上公交，晃晃悠悠到火车站，下车，进候车室，坐在座位上等待进站，大概再过一会儿，就要离开这个城市了。周围人声鼎沸，火车站总是那么热闹，袁旭被闹得有些心烦。身旁全是结伴而行的，只有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袁旭再度想起一起跑去照大头贴的圣诞夜，那时周围都是一对一对的情侣，自个拉着许默的手，心中还在窃喜来着。

    还有，留在大头贴上的那个淡淡的吻，那时什么都没有考虑，只是想亲，就亲了。

    不多时火车站的提示牌上便显示可以进站，袁旭跟着人流一起向前走去，回头看看，依然没有任何熟悉的身影。

    回过头袁旭的嘴边浮现一丝苦笑：会不会我再回来的时候，你已经不在这里上了，反正原本你到这个地方，也只是缓解一下心情而已。

    低头跟着人流走进车站，袁旭感觉自己的眼睛又湿了，拼命忍住已经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袁旭告诫自己绝对不可以在这儿哭出来。

    没什么，等回了家，一切就都好了。

    等回了家……

    走上站台之后，袁旭抬头找自己的车厢，可是抬头的那个瞬间，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闯入袁旭的眼帘，就站在正前方直直的看着自己，相距不过两三步的距离。

    刹那间袁旭只有一个感觉，好久不见。

    一时间相对无语，最后还是许默先开口问到：

    “要回家了吗？”

    袁旭点点头：“嗯，放假三天，回去看看。”

    许默脸上浮现一抹笑容：“回去吧，回去好好陪陪你妈妈。”

    猛然间袁旭忽然觉得有些奇怪：“你怎么知道我要坐这班车？”

    许默依然在笑，张口云淡风轻：“我就是知道。”

    其实要猜到是很简单的，这是最便宜的一趟火车，而且时间，也很合适。

    一股暖流从袁旭心底涌出，许默总是知道在自己心里在想些什么，然后在自己希望她出现的地方等着自己。除了许默，袁旭从未遇到过第二个这样对她的人，带着些期盼，袁旭问出了口：“要跟我一起回去吗？你一个人在这里，也挺闷的。”

    许默露出难以相信的表情，袁旭，在邀自己一起回家？！

    深吸一口气，袁旭再次问到：“许默，跟我一起回家好吗？”

    手指微微发抖，袁旭真的很怕，如果许默愿意和她一起回去过元旦，那么一切就都还有转机，如果……

    可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很多时候你越怕什么，就越会来什么。

    最终，袁旭等到的还是一句“不了，我还是不去的好。”

    瞬时间袁旭只觉得一阵眩晕，眼前都是黑的，用残存的意识拼命稳住脚跟，好半晌，袁旭的眼前才再度恢复光明。

    眼前的许默，苍白的好似一个木偶。

    怀着最后一丝希望，袁旭轻轻问到：

    “你还爱杜宇吗？”

    毕竟她曾经那样伤害过你，毕竟她恐怕再不会出现在你眼前，毕竟，她或许本就不爱你……

    许默怔住了，她没想到袁旭会这么问，所以袁旭在意的，其实一直都只是杜宇？和同志的身份无关，她只是害怕，自己爱的人是杜宇。

    看清了这个事实的许默，忽然觉得整个人完全松了下来。

    好傻，自己和袁旭，都是！

    可即便如此又怎么样呢？不爱杜宇的话，自己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和袁旭在一起吗？袁旭她不是les，她现在也只是认为爱是一种超越了别的东西，所以才会不考虑别的去爱人而已，她可能爱上一个女人，但日后，同样可能爱上一个男人。

    当下，只看自己会不会给她这个以后。

    看着袁旭，许默笑得有几分憔悴，而她吐出口的话语，则是宛如一把锤子重重的砸在了袁旭的心上：

    “应该，爱的……”

    猛的，袁旭觉得心里一阵抽痛，果然……

    泪水不受控制的流出眼框，许默不自觉的伸出手想要帮她擦去眼泪，可未等许默的手指接触到对方的脸颊，袁旭便径自从许默身旁走过，走向了她所在的那节车厢。

    擦身而过的那个瞬间，许默觉得自己听到了破碎的声音。

    由自己亲手捏碎的，刚刚萌芽的所有可能。

    座位是在靠窗的位置，袁旭拼命擦，却总是擦不净脸上的泪水，窗外那个人一直站在站台上，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眼前只有一个单薄的背影。袁旭知道身旁的人都在看自己，可是她没办法，眼泪有了自己的意识，它们就是要往下流，压停不了。

    其实袁旭一直很迷惑的，在知道了许默和杜宇的关系之后，她不知道自己对许默究竟抱着怎样的感情。

    可是今天，就在刚刚那一刻，袁旭终于明白了。

    她爱许默，只是许默，爱的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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