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蜷缩在洁白的床上，银白碎光为她的脸颊铺上一层瓷釉，额头密密麻麻的冷汗，长睫颤抖，唇色苍白，似乎在做一个可怕的噩梦。
    漆黑房间，绝望的呻.吟，男人死死扣着她的手腕，厚实肩膀压着她的身体，喑哑声音在她耳边呢喃：“春阳，别恨我。”
    少女浑身颤栗，眼泪没入鬓角，嘴唇翕张，呓语道：“薛让……救救我……”
    醒来时，天光大亮。
    春阳心有余悸，双手捂着心口，梦中的恐惧和绝望挥之不去，久久盘旋在脑海。
    她看不清对方的模样，感受不到他对自己做了什么，除了无尽的煎熬和惧怕，唯一记得清的就是薛让的名字。
    高一新学期逐渐步入正轨，春阳切身地感受到临江市和老家的教学质量差距，即使在全年级吊车尾的班级，她想跟上老师的教学进度都十分困难。
    班里同学大多数对学习不感兴趣，春阳偶尔回过头，后排学生全部将头埋在桌子下面，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啪啪——”
    讲桌上，老师摔了两下黑板擦，皱眉看着春阳，斥责道：“好好听课，东张西望什么？”
    春阳走神被抓包，红着脸将头低下去。
    她交不到朋友一定有原因，可能长得就很讨人厌，后排那么多同学玩手机不听讲，老师偏偏责备她一个人。
    春阳泄了口气，到底怎么才能讨人喜欢，做一个正常的学生，交到正常的朋友呢？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开学已经一周时间，班主任和所有任课老师对她总是比其他同学严厉，上课稍微走神，或是学习没跟上的时候，他们就表现得特别严厉。反观其他同学，哪怕上课睡觉，都不会受到责备，只有影响到讲课时，老师才会不痛不痒说两句。
    而且至今为止，春阳没有交到一个朋友，同学们好像刻意和她拉开距离，虽然和以前不同，没有人故意捉弄、为难她，春阳还是感受得到，他们在有意和她保持距离。
    春阳抿了抿唇瓣，攥紧手里的笔杆。
    算了，至少处境比以前好多了，她只需要好好学习。
    “叮铃铃——”
    下课铃声响起，数学老师敲了敲黑板，说道：“这道题下去以后重写一遍，下节课我要检查。”
    春阳认真将黑板上的题目抄写下来，数学老师宣布下课，随后离开了教室。
    早已按捺不住的学生纷纷离开座位，嬉笑打闹，成群结队，不管最初认不认识的同学都变成了可以开玩笑的关系，成功融入了班级。
    只有春阳一个人，安安静静坐在位置上，坐姿端正，和周围热闹的环境格格不入。
    不过春阳早就习惯了独来独往，尽管有些丧气，也能够安然接受。
    她埋头研究老师留下的题目，时间不知不觉流逝，等她回过神，上课铃声响起，春阳抬起头来，发现周围除了自己空无一人。
    “人呢……”春阳呢喃道。
    总不至于集体逃课吧？
    忽然，春阳想起什么，起身走到讲台边，看向墙上的课程表，顿时脸色一垮。
    “体育课……完了，迟到了！”春阳将笔放回去，正欲离开教室，余光中看到教室后排有一个和她一样，忘记了这节课是什么又没有同学提醒的人。
    对了，除了春阳还有一个至今没有融入班级的人——薛让。
    春阳看了眼窗外，喊了两声：“薛让？薛让！”
    薛让枕着手臂趴在课桌上，看起来睡得很熟。
    不知道他晚上在做什么，每次春阳回头都看见他在睡觉。
    喊了两声，没有得到回应，春阳硬着头皮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薛让，上体育课了。”
    她的推搡终于唤醒了睡梦中的男生。
    薛让抬起朦胧睡眼，脸上有一道红色压痕，看得出来他的确睡着了，他看着春阳，眼底涌动不耐，压着声音问道：“有事吗？”
    春阳道：“这节课是体育，其他人已经去操场了。”
    薛让不耐烦地抓了把头发，“我不去，以后不要管我。”
    薛让的表情和声音十分具有攻击性，倘若换成其他人，春阳一定会感到害怕，大概由于昨夜的梦境，薛让如浮木一般，让她觉得对方好像不会伤害自己。
    “抱歉，那我走了。”春阳嗡声道。
    “春阳？上课了，你在这里做什么？”班主任杨老师从教室门口路过，往里看了一眼。
    春阳紧张地回过头，磕磕巴巴解释道：“我忘记了，马上就去操场。”
    杨老师瞄了眼两人，对她说：“走吧，正好我找体育老师有点事情。”
    春阳看了看薛让，他已经重新将头埋进了臂弯。
    “不用管他，走吧。”杨老师催促道。
    闻言，春阳心情复杂，和杨老师一起走向了操场。
    “杨老师，薛让不去上课没关系吗？”春阳踌躇片刻，忍不住问了出来。
    杨老师叹息道：“没关系，如果不是为了奖学金和每年的贫困生补助，他早就辍学了。”
    春阳惊讶不已，“奖学金？”
    杨老师笑道：“看不出来吧？那小子聪明着呢，中考在全市名列前茅。”
    “那他怎么会在二十三班？”春阳震惊地问。
    杨老师说：“他没有参加过开学考试，一直在年级吊车尾的班级，平时考试也是应付了事，只有期中和期末才会认真一点。”
    “可是他上课一直在睡觉，成绩怎么会这么好？”
    杨老师道：“可能自学能力比较强？上了高中我也有点担心，他跟不上学习进度。”
    春阳小心翼翼地说：“那您为什么不批评他？”
    “批评对他起不了作用，不止对他，对二十三班大部分学生都没有用。”
    春阳喃喃道：“是吗……”
    到了操场，二十三班学生已经组织开始跑操了。
    体育老师看到她和杨老师一起过来，以为她被杨老师带走耽误了时间才迟到，没有多说什么，让她回到了队伍。
    训练结束后，体育老师让他们自由活动。
    队伍解散，相熟的同学彼此作伴找地方休息，春阳一直以来不太喜欢体育课，不喜欢运动，也不喜欢队伍解散后，独自一人回教室的过程。
    因为一个人的时候，除了教室她不知道还能去什么地方。
    “春阳！”
    路过篮球场，春阳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她侧头看去，江川站在球场边朝她招手。
    “体育课吗？有没有兴趣看我们打球？”
    春阳睁大眼睛，想起9958说过的话，这个人和季行知一样，都是原时间线对她的未来造成过伤害的危险分子。
    春阳拒绝的话就在嘴边，然而没等她说出口，江川就扬起了笑脸。
    “春阳，不可以一直拒绝朋友哦，我也会伤心。”江川垂下眼睛，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
    这段时间以来，春阳经常在学校和江川碰面，对方常常邀请她一起，出于心中的戒备和不安，春阳统统拒绝了。
    春阳：“……”
    她忽然觉得良心也有点不安。
    江川主动和她做朋友，她却因为不会再发生的未来几次三番拒绝他。
    他们的行为已经不会受到控制，她不应该将一个对自己友好的人拒之门外，还让他伤心。
    “对不起。”春阳真挚地向对方道歉，“我可以看一会儿，但是下课就得回教室了。”
    “没关系，过来坐吧。”
    江川将春阳带到篮球场边，从背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她，“帮我拿一下背包可以吗？”
    “好。”
    春阳接过书包，江川站在她面前，拉开书包拉链，取出里面的球衣，放在座椅上，随后两手抓着衣角，将上衣脱了下来，露出精壮的胸膛，随后将黑色球衣套在身上。
    从他准备脱衣服的时候，春阳就低下了头，耳根泛红。
    “好了，可以把头抬起来了。”江川调笑道。
    春阳揉了揉耳朵，“哦。”
    “这么容易害羞？”江川压低上身，将脱下来的衣服叠好，塞进了书包里。
    春阳下意识抬起头，正巧撞进江川含笑的眼睛。
    “我的错，第一次和女生交朋友，没什么分寸，抱歉啊。”江川道。
    “呦？江川，女朋友？”一个穿着同样颜色球衣的男生凑到两人身边，贱嗖嗖地问。
    “别胡说，我的朋友。”江川侧头看向对方，嘴角下压。
    “是吗？高一年级二十三班的学妹吧？初次见面，你好，我是……”
    江川勾住他的脖子，眯起眼睛，“喂，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行啊。”
    春阳没听懂他们的话，疑惑看着两人。
    那人耸肩，不以为意道：“我和小学妹打个招呼，你紧张什么？小学妹你好呀。”
    春阳笑了笑，“你好。”
    “哇！听说你不爱搭理人，我怎么觉得很随和啊。”那人表情夸张道。
    春阳神色呆滞，指着自己，“我不搭理人？”
    “是啊？大家都说二十三班有个高冷的……唔！”
    江川一把捂住他的嘴巴，对春阳说：“别听他胡说，你在这里坐会儿，我们先过去了。”
    春阳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内心充满迷茫，在其他人看来，她不怎么搭理人吗？
    放学路上倒是会遇见突然喊她名字的人，一般这种情况不会有什么好事，所以春阳不敢停下脚步，会更快地走过去。
    好像对江川也有一点，经常拒绝他，或是装作没看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