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在溪却有些抗拒,纤长的睫羽轻颤,她全身僵硬,只缓慢地站起身。
其实她不是没想过嫁人,但绝不是这个场面。
就在这时,从门外走来一个人,虽是陌生面孔,但他身上穿着国公府的衣衫,无人敢拦。
男声有礼,拱手道:“张老夫人,时候也不早了府上老夫人那也催得紧,改回再来拜访可好?”
他这般说,张夫人自是不会挽留,只对着陈在溪道:“溪丫头有空多来坐坐,我让人给你拿点燕窝带回去,你只管养好身体,以后才能生个大胖小子,你就等着享福。”
陈在溪没说话。
沿路回去的路上,车帘被她拉开透气,从车内向外看去,是繁荣的长街,走卖的行商。
上京自是不一般,连商铺都比景江精致。
只是景江也有景江的好。
景江的夏日里不用冰,却也是凉爽。
回忆着在景江的日子,陈在溪自嘲地笑了下,其实她一直以为,她这般出生,会在景江呆一辈子的。
她不想来上京的。
思及,眼眶底的泪水尽数涌出来,方才她一直忍耐着,直到现在才敢露出害怕的神情。
她还未过门,张家人就已经想到孩子了,想来也是不把她放在心上的。
陈在溪拿出手帕,一边擦眼泪一边摇头,“还生两个大胖小子,怕是还没生就先死了去,真是恶心。”
说这话时,她一张脸憋得通红,双眸湿润,脸颊边还挂着没有擦干的泪珠。
绿罗看着,有些心悸。
张家人这派模样,一点也不似曾经的高门大户,市侩到她都有些害怕,更别说小姐了。
可看着小姐这般模样,绿罗只能忍着安慰,“小姐,总会有办法的。”
虽然这般说,但两人都知道,又有什么办法呢?老夫人这个意思,再明显不过。
一时间,车内的氛围压抑。
陈在溪低低哭了一会,便开始发呆,神色空洞地盯着窗外看。
不多时,马车停下。
拉开车帷,马车外,散落了一地的金色光芒,明亮地有些晃眼。
刚走下车,迎面走来一个熟悉地面容,陈在溪未反应过来,有些懵懂。
白术看着她,便出声解释:“是大人找你。”
“表哥他醒了?”这般问完,陈在溪揪着衣裳,又道:“那表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白术点头,一脸正色:“大人找你,自是为了昨日的事情。”
虽说白术也不知道具体是为了什么,但看大人这般肃然,白术也知道事情定是不简单,又补充: “表小姐,昨日的事情牵扯重大,待会儿大人问你什么,你便回答什么,定不要藏着。”
“好……”陈在溪也知道事情不简单,忽然有些心慌。
她跟着白术上了另一辆马车,抬眼地一瞬,就看见坐在正中的人影。
车帘尚未被拉开,车内昏暗。借着稀薄的光亮往前望去,表哥一身玄衣,眉眼冷淡,同往日里没有任何区别。
只是靠近以后细看,会发现表哥的面色苍白,透着不健康地病态。
陈在溪很少干坏事,一方面是胆子小,一方面是她没有机会。
她一直就知道,自己并不招人喜欢。
父亲迫不及待地将她送到上京,老夫人也只想把她嫁出去。
从前她不愿意细想,现在又觉得,她是不是真的很招人厌?
这般想着,陈在溪坐在一边角落,很轻声地问:“表哥,我来了,表哥是想问什么?”
宋知礼冷淡地看着她,“昨日的事情还记得多少?”
这道声音落下时,他语气有些严肃,陈在溪颤了下,忽然有些害怕。
大概是心境不同,她甚至开始佩服以前的自己来。她到底怎么敢的……
“表哥,”她努力平静,断断续续地解释:“我,我都还记得,然后后面来了许多人,就是这之后的事情,我,我就不知道了。”
“嗯。”宋知礼淡声回应。
“那表哥,”陈在溪小心翼翼地问:“是出什么事了吗?”
见她这副小心地样子,宋知礼沉默了会儿,才道:“昨日之事,不可同其他人提起。”
其实就算他不说,陈在溪也不敢同旁人提起。
但幸好不是什么大事情,她松口气,紧绷着的心脏也跟着松开。
又等了会儿,见表哥不在说话,陈在溪眨眨眼,知道自己该走了。
表哥他毕竟还在养伤,她不能向从前那般打扰他。
她指尖微动,想说些什么,只是下一瞬,耳边落下一道男声:
“你今日,去了张家?”
提起张家,陈在溪面色有些不自然,揪着衣裳,乖顺地应了一声:“嗯。”
一时间,车内再度安静下来。
片刻以后,宋知礼道:“张家如何?”
陈在溪点头,“还好。”
话音刚落,宋知礼拧起眉,有些不解。
从前说想换未婚夫,现如今又说张家还好。所以像她这个年纪的姑娘家,是不是都是这般三心二意?
他没再说话,车内,淡淡地压迫感弥漫开来。
陈在溪从来都是害怕他的,此刻被他这般看着,她不明白自己又是哪里做错了。
“……”是因为她说了还好吗?所以表哥误解了她的意思,又觉得她不知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