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基塔揉了揉眼睛。
    正想着要不要再回去emo一会儿，就被身后的副官戳了戳。
    “长官！造反该你管啊！”
    尼基塔：哦对，他是老大，所以这是……
    要给他加班？
    “不说了，我枪呢？！**的，明明劳资是来吃饭的！**……”
    “长官使不得啊！”狱警们吓一跳，纷纷上来拦。
    “没反没反！我们也还没吃饭呢！这不是……讲道理呢么！”
    尼基塔平复了一下心情，拄着他心爱的94.
    “行，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说吧，吵啥呢？”
    三群人在94的威慑下老老实实的站好了，挨个发言。
    狱警先解释了下来龙去脉。
    “唐大厨只准备了两份甜品，所以我们三群人注定要有一方吃不上，我们就在争谁不配吃。”
    “我们狱警认为呢，帮厨平时工作就挺闲的！吃的又好！”
    “应该让我们和犯人吃。”
    帮厨反驳道：“你们狱警辛苦我们承认，但是犯人不就该劳动赎罪的么！”
    “再说他们都是什么人啊，烂人和我们正经工作的能比吗？犯人不该吃！”
    犯人们涨红了脸：“合着我们就一辈子都做不成好人了？”
    “那煎饼果子，腌火腿搓盐，哪个不是我们起早贪黑的干？你们今早上还吃呢！是不是啊长官们？”
    犯人想拉狱警们帮腔，帮厨却也不甘示弱，同样拉着狱警说自己还做饭呢。
    狱警们看看两边，想想自己好像怎么都吃得上，索性闭嘴不淌浑水了。
    但他们一沉默，另两群人火气上来了。
    好啊，凭什么你就一定吃得上？
    不说了，先同仇敌忾把你给干了！
    “说起来，你们狱警才是和厨房最不相关的吧！今天搓腊肉还得是我们功劳大……”
    几句话没过，整个晋西北，啊不，五食堂乱成了一锅粥。
    尼基塔看的嘴角抽抽。
    “什么毒计……唐这是要干嘛？给我上强度？我最近也没得罪他吧……”
    副官看的心急：“这这……确实不好分啊！长官，要不您做主分？”
    尼基塔摸摸下巴：“重点其实根本不在分上……”
    “我倒是更好奇，唐想看什么。”
    他索性上叶莲娜几人那桌坐下了，顺便分了把瓜子。
    “不急，再看看。”
    话音刚落。
    唐磊慢悠悠的端着个大锅提着铲子走了出来。
    锅上有盖，看不见里头都是啥，他开口道。
    “怎样，决定好了吗？”
    “有人觉得自己不该吃吗？”
    这怎么可能会有人承认？
    众人七嘴八舌，都说自己最配。
    唐磊拿着大喇叭压了压。
    “ok，那我换个问法。”
    “你们觉得哪群人是绝对不该吃的呢？”
    他敲敲大锅：“摸着良心哈！对着你们的上帝！”
    然而，这在动作看在众人眼里，“上帝”突然就被自动替换成了“我的锅和天天吃的饭”。
    三群人愣住。
    对着锅啊，这……
    有人小声道：“我，我反正干活了……”
    但谁又能说，其他人没干呢？这大冷天的，人人脑门子上的汗可做不得假。
    场面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尼基塔默默的看过每一个人。
    狱警，帮厨和犯人。
    每一个人眼里都是渴望，脸上都是纠结。
    “要不，互相看看吧。”他忽然开口道。
    众人纷纷看向身旁，同样看见了别人眼中的渴望。
    半响，一个狱警忽然道。
    “那个，我谨代表我个人哈……如果分给狱警，我就不要了，把我的那份拿出来，分给——”
    他指指一个帮厨。
    “上次我和几个兄弟来食堂晚了没菜了，他给我新炒了一锅。”
    “虽然，额，有点咸……”
    帮厨：“？我都解释了不是我没学好，是手抖，抖了！”
    唐磊一笑：“所以你不吃了？”
    狱警不自在道：“反正我隔个一两周也能分到的，他确实辛苦了。”
    “你要这么说，”一个帮厨嘀咕道。
    “我也能弄到，额，好像也不是一定要吃，要不，给那个早上给我煎饼果子加蛋的家伙好了。”
    “他是犯人，起的比鸡早吃的没我多……”
    “说什么呢！”涨红了脸的犯人不爽道。
    “我们也有劳动换来的小点心的！”
    帮厨：“我认可你的劳动了！快吃！”
    “我就不，我们学唐大厨的新小吃能吃到吐，该你们的小甜品你们自己吃！”
    虽然是练手失败品吧……但怎么说也是他们靠双手挣来的饱饭不是？
    “说实话，除了我自己让出来，真想不出谁不配吃了……”
    “主要是唐大厨的锅在上不兴昧良心，说谎会被食堂之神惩罚没饭吃的！”
    唐磊：“嗯嗯……嗯？”
    等会，一不留神又搞邪教去了是吧！
    他赶紧敲敲锅。
    “那你们一定也能接受这个了？”
    他将锅盖一掀。
    一股甜香飘了出来。
    “**！”
    毛子们的眼睛都直了。
    只见大锅里一片白雪，是铺满的糖粉。
    糖粉里垒着敦实的红红绿绿，是——
    “前段时间做的果脯，”
    唐磊道：“后勤部收了很多小果子来。”
    当然，又是捡漏的品相差的，什么苹果桔子小柠檬之类的。
    多的也没有了，当时后勤部甚至跟唐磊道。
    水果的界限不必放的那么狭隘，西红柿和土豆也可以算做战斗民族水果的！
    唐磊对这块的气候实在没脾气，又觉得按照毛子们的习惯把这些都整成罐头有点浪费。
    索性拿去做了几箱果脯。
    反正这玩意也不难，水果切切洗洗，然后放入致死量白糖豁楞出的糖水。
    煮就完了。
    糖水煮干全煮进果肉里，就可以拿出去烘了。
    喜欢吃很干的，就把那层糖都烤成白糖霜，就像那种糖渍柠檬片儿。
    苹果这种本身果肉就比较厚实的，就保留些水分。
    烘成晶莹的琥珀色，外头再裹层糖粉。
    这样的果脯咬一口，绵软又韧韧的，口感相当好！
    要是牙口不好，还可以放嘴里含着慢慢化，跟软糖似的，还更有天然的酸甜风味。
    当然，不管是怎么吃，这一锅果脯放在这西伯利亚监狱的一群毛子跟前……
    那都是致命的诱惑啊！
    狱警们咽了下口水，颤颤巍巍道：“这一整锅……是给我们的？！”
    “对，”唐磊一笑。
    “我本来是分了两种果干的，苹果和桔子，不过不巧了，刚才我放的时候不小心打破了个瓶子。”
    “你猜怎么着，嘿，混一起了！”
    “既然你们认为大家的努力都值得一份甜品奖励，那就——一起吃吧！”
    他一挥手：“排队，一人一把，来吧！”
    “乌拉！”
    食堂里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
    三群人再也不见刚才争的要打起来的样子，纷纷拉拉扯扯的站好了队，井然有序的伸出手。
    唐磊也走到叶莲娜这一桌。
    还没开口，小叶先伸出了双手捧高高的。
    那架势，活脱脱一个：“我准备好接了”！
    唐磊失笑，从兜里掏出一个罐子。
    “给你留了个特别口味。”
    “盐津的，尝尝喜不喜欢？”
    叶莲娜连带着后头的一秃噜人纷纷掏起来。
    “唔，咸果脯啊。”
    “战斗民族有吗？听说你们果脯做的很好很有名。”
    “我们甜食都挺好，不过一般果脯是做葡萄干那些。”
    “咦，这个味道怎么还有点扎嘴？”
    “辣椒啊！我加了辣椒面！”唐磊道。
    想不到吧，他也没想到。
    盐津是真的有放辣而不是咸的舌头疼……
    不过以前在大夏吃盐津的梅子多，酸起来还这么没注意到有辣。
    “吃的惯吗？吃不惯我再拿甜的。”
    “吃得惯吃的惯，”叶莲娜笑眯眯的一个接一个往嘴里丢。
    “都要都要。”尼基塔在后头跟。
    唐磊：“喂！”
    要不然还是让这货回办公室emo去吧！怎么要吃要喝的呢！
    “咳咳，”尼基塔眨眨眼：“又是心情不好又是辛苦学习，我要补充能量！”
    “不过，唐啊，你不跟我解释解释？你怎么想起来差点在这搞一场内乱？”
    “哦，”唐磊摸了摸鼻子：“一开始真没想，我就只是想保住我的酒和肉而已。”
    “但他们后面的表现，确实出乎我的意料。”
    所谓二桃杀三士，其实相当简单。
    就是挑拨离间罢了。
    如果三方只有一人能胜出，那么余下两方可能会达成一致，合力对付第三方。
    但是三选二，这之间可以结盟的余地就太多了。
    那排列组合都有好几种玩法呢。
    这就意味着，这结盟根本稳定不了。
    既得利益者，比如之前几乎稳吃奖励的狱警们，自然不会多么尽心的去帮其他任何一方。
    而感受到狱警的敷衍，得不到好处的帮厨和犯人又会联合……
    随着唐磊的解释，尼基塔若有所思，叶莲娜和萨满的眼神逐渐清澈……
    唐磊看他们快连吃都忘了，轻咳一声。
    “总之，先这样再那样，多玩几年就会了。”
    “不过，这计也太毒了，”尼基塔皱眉：“我觉得这不太合适，一不小心真会打出事来。”
    “事实上，这就是人性的另一个问题了。”
    唐磊叹了口气。
    很多人只知道有这一计，却不知道。
    三士的死并非全为争抢功劳。
    恰恰相反，这三人，都是赤诚忠义之辈。
    正是因为想要证实自己一腔真心，他们不惜提剑自刎。
    而剩下的那个，羞愧于与兄弟争抢，却无人可推让，于是也跟着自杀了。
    最终，两个桃子没落到任何一人手里。
    “事实上，会拒绝给自己的桃子，证明他们同样尊重其他人。”
    而这在监狱这鱼龙混杂，身份特殊的地方。
    “很难得。”尼基塔道。
    “人人只为自己，不择手段，这才是我们对犯人一贯的看法。”
    但现在，终日看管犯人的狱警，认可了犯人的劳动价值。
    犯人们则说的出“靠自己的努力”，甚至骄傲的拒绝他人的同情。
    “他们都变了，”尼基塔道：“变的会尊重人了。”
    “也可能，只是因为他们值得尊重？”
    唐磊笑笑：“劳动是光荣的，我想，所有人都认可这一点。”
    所以在这一刻。
    离开了犯人，狱警和帮厨的身份。
    他们只看到了，他人在劳动。
    每一滴洒下的汗水，都应挣来作为人的尊严，也应换得他人的正视。
    尼基塔沉默片刻，长出了一口气。
    “我接任的时候，上一任总监长告诉我。”
    “监狱的职能，是惩罚，也是教化。”
    “无药可救的人已经去见上帝，留在世间的人应学会做一个真正的人。”
    教化的手段可以是受苦，可以是种土豆，也可以是学习。
    但是……
    “没人跟我说，教人学好靠吃啊？！”
    尼基塔喃喃道：“看来，下一代监长继任的时候我有新的词儿了！”
    “这才哪到哪，你就想退休了？”唐磊好笑。
    “再干个几十年吧，退休还早呢！”
    不知道战斗民族的法定退休年龄是多大啊？
    尼基塔咧嘴一笑：“就是先想想！”
    “对了，我还有个事要跟你说。”
    “食堂……”
    (题外话：啃母上炖的猪蹄烫着手了，还坚持提前0分钟完成更新！我的天啊，谁家好作者这么努力！奖励自己一斤砂糖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