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一点也不怕他了。
    是因为她闯了大祸，他却没有开除她？还是因为他表面上逼着她签长约，实际上却变相地为她增加福利？
    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她一时还想不明白。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总裁大人冷厉的声音响起，“我跟你说男款的头冠高了，你干脆偷懒直接改成了散发；我说背后的细节太粗糙，你就把它改得复杂无比，完全不知所云；还有女款的下摆图案，原本已经够抽象了，现在愣是变成了鬼画符！”
    李婉：“……”
    刚才那个温柔的boss果真是她的错觉。
    “再拿回去改！”他将画稿摔在她面前。
    “……臣告退。”
    走到门口的时候，李婉停住脚步，犹豫着回头：“总裁，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问。”
    “为什么没有告诉技术支持部的人，是我搞到你的电脑中毒的？”
    “我怕别人误会我和你有什么不正当关系。”陈墨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哦。”李婉轻舒一口气，见他低头开始看文件，默默地退了出去。
    不知怎地，心里竟微微有些怅惘。
    听到大门合上的声音，陈墨起身走到了窗前，窗外是风景优美的珠江，他眼前却老是出现那个大眼女孩的影子。
    之所以没有将真相讲出来，是为了保护她。
    总裁因为看黄色|网页导致电脑中毒，员工最多私下里议论，绝对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说。可李婉只是美术部的小员工，如果别人知道罪魁祸首是她，不知道会传得多难听。
    我真是一个乐于保护员工的好boss呢，他想道。
    .
    李婉回到美术部的办公室，开始苦逼地修改那些似乎永远也不能让总裁大人满意的设计图。
    旁边格子间的女同事叫她：“婉婉，去打水吗？”
    好像是有点渴了，她拿起总裁大人给的水杯：“走。”
    女同事好奇地看着她：“你不是一直走cute路线吗，什么时候开始改变风格，喜欢这种男人杯了？”
    男……人……杯……
    她深吸一口气：“总裁大人催得紧，这个杯子打一次水能喝一天呢，节约时间。”
    “你设计的魔君系列太受欢迎，给公司带来了不少盈利，所以总裁才这么重视。”女同事神色羡慕，“这种殊荣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李婉点头：“三天两头被骂得狗血淋头，这种殊荣的确不是人人都能有。”
    “总裁的嘴巴是毒了些。”女同事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不过看在他那么帅的份上，你就原谅他吧。”
    李婉：“……”
    这真是一个看脸的时代。
    跟女同事一起打了水，刚回到座位上，手机就响了起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李婉以为是诈骗电话，便没有理会。谁知对方竟锲而不舍地打了足足三分钟，就冲这份诚意，她也要看看对方究竟想骗点什么。
    “喂？”
    “婉婉，是我，潘奕。”
    “……”
    他们什么时候熟到可以用“婉婉”这么亲密的称呼了？
    “潘教授，你找我有事吗？”她用淡漠的语气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潘奕立刻察觉到了她的不快，但叫都已经叫了，如果现在改口，反而显得太刻意，只好装作没听出来。
    “不知道你今天有没有空，我想请你吃晚饭。”
    李婉想起自己答应过母上大人要跟潘奕联系，而且也想找机会当面说清楚误会，于是便答应了，两人约好晚上七点在一家火锅店见面。
    地点是潘奕提议的。
    李婉虽然是地道的南方人，却很爱吃辣，潘奕早已将她的喜好打听得清清楚楚，才会主动提出去火锅店。而李婉之所以答应，正是因为她知道潘奕不能吃辣——被陈曦拉着发了三年的疯，她连潘奕的八字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何况这种并不难打听的信息。
    她不想迁就他，不管他觉得她任性也好，对他无意也罢，总之能让他从此死心就最好。
    冬天吃火锅的人很多，那家店又很有名，两人到的时候现场早就人声鼎沸，好在潘奕一早订了位，他们才能在角落里有一席之地。
    “谢谢你能来。”等待上菜的时候，潘奕说道，“我以为你再也不想见到我了。”
    对于自己的临阵脱逃，李婉挺抱歉，本想编个借口搪塞过去，转念一想，既然要把事情讲清楚，干脆直接说实话好了。
    “其实我上次就想跟你说，当年那封情书并不是我写的，但你一味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我根本没机会解释，所以……只好逃了。”
    她从包里拿出便签，在上面写下“祝你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然后递给他：“如果情书还在的话，你可以比对一下字迹。”
    潘奕默默地把便签收了起来：“不用比对了，那封情书我看了很多遍，的确跟这个不同。”
    李婉如释重负：“我妈那边，还要麻烦你解释一下。”
    “好，我会跟她说清楚。”潘奕微微笑了笑，儒雅的脸庞在灯光下仿佛笼罩着一层神圣的光芒。
    怪不得那么多学生为他痴迷，这个人简直就是活生生的圣父。
    “情书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不过我并没有打算放弃。”潘奕说道。
    李婉没听明白：“什么？”
    “我是说——”潘奕顿了顿，“我打算追你。”
    李婉：“……”
    真是日了狗了。
    ☆、第11章 难缠的教授
    她足足沉默了一分钟，才说道：“可是教授……我们根本不是同一类人啊。”
    “为什么这么说？”潘奕和蔼地问道。
    李婉给他分析：“你看，你是教授，你的工作是推动科技进步、社会繁荣；而我是游戏设计师，我的工作是将游戏设计得更完美、更具吸引力，以此‘诱导’人们不务正业。我们无论是从人生观、世界观还是价值观都背道而驰……”
    潘奕耐心听她讲完，微笑道：“其实，我工作之余偶尔也会玩玩游戏，你们公司那个六界风云，我恰好在玩。”
    李婉：“……”
    “凡事都有两面性，玩游戏不等于不务正业，相反，适当的游戏可以让人精神放松，从而更好地投入自己的工作，有益而无害。”
    “不是，教授你不能这样……你会教坏学生的。”
    潘奕从容应对：“我是大学老师，我的学生都是成年人，他们有自己的判断能力，不会轻易被教坏。”
    李婉垂死挣扎：“我一直对老师这个职业抱着敬畏的心态，在我看来，我们根本就不是同一个辈分的人。”
    “现在连小学都在倡导老师和学生做朋友，何况是大学？”潘奕笑道，“如果你和我在一起，我既可以给你情人的浪漫，也可以给你长辈的温暖。很多女孩子都希望自己的另一半可以同时担当丈夫和父亲的角色，我比你大了八岁，年龄差距刚好可以满足这种需求。”
    “……”
    李婉卒。
    潘奕继续道：“我知道你现在还不喜欢我，没关系，感情是需要培养的，你会慢慢了解我的性格、为人，或许会发现我就是最适合与你共度余生的人呢。”
    不，我已经很了解你了，真的，我连你们家猫什么时候发情都很清楚……
    教授你究竟是研究网络科学，还是爱情哲学的……
    李婉有气无力地靠在椅子上，一个字都不想再说。
    她小学时候的教导主任都没这么难缠……
    菜陆续上来，潘奕体贴地为她涮肉涮丸子涮蔬菜，还细心地将红汤里的小粒花椒挑出来放到一边，简直照顾得无微不至，就连旁边两桌的人都羡慕得频频回望。
    李婉一直低头沉默地吃着，潘奕给她夹什么她就吃什么，只希望能快点结束这受刑一样的一顿饭。
    如果潘奕清高傲慢，她可以毫不留情地直接拒绝，偏偏他如此体贴周到又风度翩翩，给人一种“拒绝他就要遭天谴”的感觉。
    她非常不喜欢这种被逼迫的感情。
    因为对方各方面都很优秀，她就一定要喜欢他？就像从前，所有亲戚都觉得女孩子当老师最好，她就得按照他们的意愿放弃自己的梦想？
    决不！
    她从来没有一刻这么清晰地看到自己将要走的路，这条路上，没有潘奕的身影。
    “婉婉——”潘奕虽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不高兴是显而易见的，这可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如果她跟他在一起无法开心，又怎会接受他的感情？
    李婉装作没听到，拿起勺子去舀锅里的丸子。
    潘奕见她动作笨拙，正要帮忙，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一看是陈曦打来的，她顿时大喜。
    #闺蜜和我简直心有灵犀#
    电话刚接通，她还没来得及对暗号，那头就传来陈曦的哭声：“婉婉……”
    李婉一惊：“发生什么事了？”
    “周钰谦那个贱男人，竟然背着我和别的女人上床……”
    “……”
    周钰谦是陈曦大学毕业后交的男朋友，大概是上学的时候在潘奕身上耗尽了所有热情，所以陈曦对男人有点心灰意冷。这个周钰谦是她家里介绍，从一开始就奔着结婚去的，李婉原本以为，陈曦那样爱情至上的姑娘决不会接受这种安排，谁知两人竟然相处得还不错，交往一年后就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双方父母商议后，将婚期定在了明年的情人节。
    想不到周钰谦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劈腿。
    李婉拿着手机起身，对潘奕点点头，往门外走去。
    陈曦哭了几分钟之后突然冷静下来，声音前所未有的平淡，李婉甚至能听出她语气中的如释重负。
    “婉婉，当我看到他和那个女人光着身子躺在床上的时候，更多的不是愤怒，而是开心，我对自己说，终于不用嫁给他了，不用这么年轻就把自己的幸福押在一个我不爱的男人身上。”
    李婉不知道说什么好。她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甚至连心动都没有过，不知道爱一个人是怎样的感觉。但她可以肯定的是，自己决不会嫁一个不爱的人，哪怕代价是孤独一生。
    “婉婉，我想见你。”陈曦疲惫地说道。
    李婉心念一动，如今曦曦单身，那么她和潘奕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