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c电视台《今日新声》栏目是联邦家喻户晓的新闻访谈类栏目,一个访谈性质的节目收视率长期稳定在6%以上居高不下,它的影响力可见一斑,尤其fc本身又是一个不偏颇于任何党派的电视台,因此它不为任何人喉舌的中立立场更深得民众喜爱。
今晚是fc电视台十分特别的一个夜晚,因为这是《今日新声》头一次推出当前大热的双党候选人的同台直播采访,无论是鹰党还是狮党的追随者都锁定了频道,而早在这之前,网络上的节目预热已经将这场直播炒得沸沸扬扬。
临上台前五分钟,常镇川在节目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走进了直播间。
演播台下面,化妆师正在为一个三十多岁,举手投足自带菁英贵气的男人补妆。
“这不是我们全民英雄常少将?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岘州吧,真是好久不见。”男人还仰着下巴,脸上任由化妆师粉扑轻轻拍打,因此头也没转,只是两丸黑亮却略显精明的眼,朝常镇川转来,嘴角噙笑。
常镇川边走边抬手系腕上的衬衫袖扣,目光路过对面,最后落在演播台上。
“好久不见,元先生。”
“太生疏了,我们好歹也是这次各自党派的代表,应该多交流交流促进了解,毕竟大家都是为了民众,不管最后是谁当选,取长补短,总有裨益。”
常镇川表情未变,同样勾起淡笑,这笑容在不同的人眼里却有不同解读,它可以是礼貌,可以是胸有成竹,也可以是……嘲讽。
“说的是,送到abo慈善晚宴上来的那位omega,大概也是贵党派取长补短的一环?”
散粉定妆结束,元旭推开化妆师,走到常镇川旁边,顺手接过属下递来的眼镜戴上。
“那omega是我一个亲信资助的孩子,很上进,能进入常少将的团队,我也衷心祝福他,可惜不知怎么,进入少将你的团队之后,好像上了邪路被人利用了。”
两人一同看着演播台上工作人员忙碌来去的身影,谁也没看对方。
常镇川:“你怎么说得好像是我带坏了他?是我让他在慈善晚宴上毁我自己的名誉?”
元旭扬唇笑道:“这么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就算少将你是军人出身,也不可能如此无脑,只是说,也许确实有人暗中指使他,到最后能不能加害你不保证,但肯定能借机诬陷我,这损失的民调点数就是结果,你说是不是,常少将?”
“确实,有些人倒打一耙的能力,我自叹不如。”
“呵,”元旭扬眉,“少将是军人情有可原,但我作为长者还是要给少将提个醒——”
他趋近常镇川,状似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那两下动作,又沉又慢。
“倒打一耙,不是这么用的。”
最开始的环节是单人访谈,主持人已经开始招呼元旭入座,元旭以中指顶了顶鼻梁上的镜架结束对话,双手一合西装门襟,步履优雅地走上演播台。
常镇川盯着元旭的背影不发一语,倒是他斜后方,伍宁轻声开腔:“他倒是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谁让我们也没有那个杜辉和他有关的决定性证据,到时候他甚至可以直接弃卒保车,将那个亲信定为叛党,一样能坐实自己是受害者的身份,他做得出来。”常镇川冷淡道。
伍宁:“杜辉被收押之后就行使了缄默权,整个联邦最优秀的律师都被元旭那边请来了,今天下午刚刚保释。”
“他的钱真是多。”常镇川微微攒动眉头,不难意外这个杜辉被保释之后,会有什么下场。
“联合党本身就有受几个大财团的公开资助,不过即便如此,在这次意外后,他靠撒下钞票来公关填补的漏洞还是让人震惊,按理而言,今年应该是联合党最贫瘠的一年,毕竟联合党当政的过去两年可是连续出了几个大丑闻,他们与最大资助方的关系也割裂了。”
常镇川没再开口,只是一双眸子若有所思。
贺云朝在满地哀嚎遍野的人堆里走向双手被缚跪地的中年男人。
男人抖成筛糠,“不、不要杀我……”
“我杀你干嘛?”贺云朝冷哂,“你的命留着还有用。”
他蹲下身,一匕首割开绑住男人的绳索,“你女儿在哪里?”
男人诚惶诚恐看着他,紧张得嘴唇打颤,却还是倔强地不肯开口。
“还要不要我救她了?”贺云朝挑眉,不过这一切都被藏在遮掩了大半面部的防风墨镜后,男人连他的脸都看不清楚。
男人连滚带爬地匍匐到他脚边抱住他大腿,“恩人!求求你救救她,她还是个孩子,不能这辈子就落在这帮人手里——”
“包昌达,不要浪费我时间,说重点。”贺云朝看似随手一掷匕首,却精准地将地上一个正想偷袭摸枪的男人钉住手掌无法动弹。
意外贺云朝居然能叫出自己的名字,包昌达连忙指向码头更远处一片临山高低错落的建筑。
“我刚逃来的时候,他们有让我和她见过一面,就在那里,那之后都只是听到她的声音。”
“确定还活着?”贺云朝不带感情地和他确认。
包昌达眼眶一下就红了,“我们昨天还通过电话,可是他们今天说要把我交易出去,我也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对她——”
“交易出去?”
“你不是来交易的人吗?”
贺云朝估摸着包昌达把他当成黑吃黑的交易对象了,难怪之前他一直被关押起来,今天却被放出囚禁点,贺云朝思绪快速一转,顿时猛拉起他,“现在就走,没时间了。”
两小时后,三人在山头一座建筑的顶层匍匐,贺云朝一手捂住女孩的嘴巴,怀中少女被吓得泣不成声,包昌达实在心生不忍,小声道:“恩人,你、你松开吧,她会安静的,你这样她要不能呼吸了。”
“死不了,”贺云朝眼神犀利地看向路口追击交流他们去向的人,“我不接受变数。”
“可……”
贺云朝目光幽幽扫过来,包昌达闭上了嘴。
包昌达不明白为什么刚才大好的机会恩人没选择带他们逃走,反而潜伏在这里受危机感煎熬,直到亲眼目睹那些搜索的人几乎倾巢而出追向远处山林,他心有余悸地看了贺云朝一眼。
“可以走了。”贺云朝关掉墨镜上的扫描热成像,“东南方4点方向,有一台可供使用的车,你们两个从底下民居里穿过去,我在那里和你们会和。”
“那恩人你……”包昌达担心他将他们抛下不管,只靠他们父女可没有逃出生天的能耐。
“我也不想耽误我一晚上的时间。”
言外之意是,他会救他们必然会救到底,就是这说法过度寡情了一点。
包昌达正要告辞,贺云朝忽然道:“去角落里,趴下。”
几乎是下意识地,包昌达带着女儿躲进了楼顶的棚屋角落。
唯独贺云朝这一刻又不怎么着急了,慢条斯理起身。
一个人站在夜幕里,神色从容。
左右相距不过一米的楼舍屋顶,陆陆续续走出了几个和他同样一身黑衣的人影,跨过狭窄的楼间距,相继围拢上来。
——来不及单独收拾了。
贺云朝抬眼环视包围上来的人影,背后就是棚屋外墙角落的父女,而他就是格挡在两者之间碍事的多余。
“我说怎么那么容易,原来问题在这儿等着我。”
“把那个人交给我们,还可以放你一马。”人群领头的一人对他说。
贺云朝状似不在意地回头看了一眼,包昌达顿时吓得屁滚尿流不停摇头。
“捂上她的眼睛。”善意提醒后,贺云朝收回了目光,防风镜下一双眸子无波无澜,朝来人开口:“今天不行。”
对方看起来不是“普通人”,今天他们又正好有两方交易,贺云朝明白,今晚这里只关生死,他不用收敛。
“我不知道你是谁的人,但你连武器都没有,没必要为一个陌生人送命。”
大概也懒得费口舌,对方其中一人的行动力比领头人更果断,举枪便要射杀他。
那人距离贺云朝不过2米之距。
只是他刚刚抬起手,枪口不过举到朝下45度角,眼前的画面落入扭曲般地一黯。
仿佛是凝滞的气流被带动,贺云朝先声夺人,倏然脚下旋踵,反身到了身旁的一人背后,原本要射击他的枪不过眨眼便失去了目标,下一秒,一只手犹如鬼魅从他与同伴的身后探出,那人随即肘肩一痛,顿时手臂翻转,腕关节“咔嚓”一声,手中的枪已经落进了贺云朝手里。
从他消失在人身后,到他拿到枪,变数不过两三秒。原本围堵他的人群阵脚大乱,只听几下冷肃到极致的枪声,有三人应声倒地,贺云朝却毫不在乎地单手反制着手中腕关节脱臼的枪主人,抬眼朝领头人说道——
“现在有了。”
领头人暴喝:“你以为我们会在乎你把他当做人质吗?”
话刚撂下,对方果断开枪,剩余的敌人同样朝他开枪射来。
然而贺云朝并没有半点意外,只是拉着手中的俘虏作为掩体借机闪身到另一个敌人身后,再在攻势间利用另一个敌人阻挡子弹,敏捷的身形穿梭在人群里,踪影飘忽如落叶飞花,几次三番甚至借着敌人的手开出他手中的枪,射中他们自己人的身体。
屋顶上全程是枪声和对方的痛嚎声,由始至终,贺云朝一声不响。
对方投鼠忌器,眼见伤不到他反而损兵折将,干脆也丢下手中的枪,围攻而上。
包昌达捂着女儿的眼和一边耳朵,在角落中瑟丨瑟发抖。
他只是一个药剂师,平生干过最大的事就是提炼研究禁药,哪见过这么不把人命当命的阵仗。
到最后,原本八九人的围剿,反倒变成他们人数占了上风。
贺云朝在这个不方便施展拳脚的狭窄天台,还要时刻保护包昌达父女,身上多少也挂了彩,当然,大多数是对方的血迹。
一地尸体。
不得不承认领头人还是有几分身手,是几人之中唯一能和贺云朝过上三五招的。
费了这么多条人命,总算把贺云朝逼退到了屋顶边缘,身旁就是棚屋的墙壁,贺云朝自然无路可逃。
领头人以为自己已经把贺云朝逼到绝境无法施展,最后一击扑来时,贺云朝却不退反进,两步蹬上身旁的屋墙,反身一记卓绝的回旋踢,狠踹上那人后背。
那人一步踉跄,贺云朝足尖点地后再度如离弦之箭欺身而上,对方还想闪躲,却一脚直接踩上了天台的边缘,眼见就要下落,伸手堪堪抓住了贺云朝的衣角,力图保持平衡。
他身子后仰,面露求生的渴望,贺云朝高高在上,目光漠然如若神祇。
bless.
没有任何动摇,贺云朝扒开了拉住自己的手指。
伴随一记“嘭”的闷响,那人摔到了楼底,一滩血花从他脑后漫延绽放开来。
然后他转身平静道——
“走吧。”
……
……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待一切尘埃落定,车辆行驶中,包昌达忍不住问。
后座上,经历一夜压力折磨的小姑娘已然沉沉入睡。
“我?”
贺云朝把着方向盘,挑了挑眉。
“我想要你……去自首。”
包昌达愕然瞪大了眼,不敢相信对方冒着性命危险费这么大劲救他出来,却只是想让他去自首。
车子在警局门口停下,贺云朝解开了车门锁。
“你可以逃走,带着你女儿。”贺云朝目视前方,“但是你也记住,我只能保证你活到这里,那以后真正能保住你和她性命的地方——”
他转头看向警局的大门。
“是那里。”
贺云朝将车一路开到自己租住的公寓楼下路边。
时间已经是午夜。
他没有动,靠在座椅上远眺前方。
没多久,一滴水珠坠在了挡风玻璃上溅开。
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越来越多的水花在玻璃上模糊了视野。
夏天午夜的雨,下得悄无声息。
他疲倦地趴上方向盘,身上几道伤口隐隐作疼,有血液渗出,但比起往日受的伤,对贺云朝来说,那已经算不痛不痒。
车辆中控台发亮,是手机来了消息。
他将手机从扶手盒里拿了出来,滑开屏幕,果然是她。
还没点开,贺云朝便笑了,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自信。
[你今晚还回来吗?]
这是一个多小时前发的第一条。
[我看你东西没有带走,如果还回来的话,最好给我打个电话,家里过了午夜要上锁。]
这是半小时前发的信息。
[贺云朝。]
[不要喝酒。]
这是刚刚。
他染血的手指在手机上敲下一行字——
[我现在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