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书友访问新御书屋
首页《花开荼蘼 · 春雨杏花》 第三十六章 紫禁城 奉天殿

第三十六章 紫禁城 奉天殿

    歷史又重演了。
    朱玹从奉天殿的台基往下望,百馀位朝臣跪在殿前的南砖地上,正午烈日当空,暑气袭人,但是群臣丝毫没有退却之意,伏跪在地,手执朝笏,等着皇帝御门。
    西厂设立之后,京城里翻天覆地,诸臣人心惶惶。如今,忧心如焚的文华殿大学士商輅等十一人带着满腔的悲愤上书,斥责这群内侍「无恶不作,皆自言承密旨,得顓刑杀,擅作威福,贼虐善良!」
    首辅商輅更是一针见血地指出:「自直用事,士大夫不安其职,商贾不安于途,庶民不安于业,若不亟去,天下安危未可知也!」
    諍諫奏章一上,群臣跟进,联袂于奉天门外叩諫,要求立即废除西厂。
    皇帝接到奏章,阅毕后,勃然大怒,将折子重摔在地,「朕不过用了一个太监,也会天下大乱吗?」并传令要诸臣退去,出宫候旨,然大臣们不依不饶,就在奉天门外长跪不起。
    跪地的都是五品以上的京官啊。朱玹想。
    朝堂大乱,过去摄政王在位时也曾发生过,当时情境还歷歷在目。
    朱玹转向和他一起站在殿前的大学士商輅。「商大人,『血渍廷陛』当日,您可在场?」
    「是的,当时下官与诸位翰林院学士一同在午门立候奏事,有幸得见于尚书力挽狂澜的英姿。」商輅回答。
    那是另一齣荒谬的闹剧。
    正统十四年,英宗皇帝在太监王振的怂恿下,御驾亲征,兵败后在土木堡被俘,消息传回京城,社稷危殆之际,太皇太后立皇弟郕王摄政监国,立召百官议事。
    摄政王初次临朝,只见遭宦官欺凌已久的诸臣,悲愤无已,请求将宦官王振及其党羽族诛。摄政王一时手足无措,下令退朝,大臣竟全部伏地痛哭,不肯离去。
    眾怒逼近沸腾之际,锦衣卫指挥使马顺,原是王振党羽,倚仗着皇帝諭令,不断高声喝叱眾臣退下。户部给事中王竑振臂一呼:「若曹奸党,罪当诛,今尚敢尔!」
    群臣一听,情绪顿时失控,蜂拥而上,揪住马顺的头发,纷纷以手中的象牙朝笏,劈头盖脸地捶击殴打,王竑更是愤怒到啮其面,痛咬下一块脸颊肉,最后在奉天门东侧将马顺乱拳打死,光是如此不足平息眾怒,同时在场的传令太监毛贵、王长也是王振一党,大臣见到这两人,又是一阵乱打。朝堂之上,文官如市井无赖,咬人抓头发,金鑾殿成了斗殴场,号哭之声震动殿堂,对阉宦的积怨倾洩而出。
    群臣斗殴之际,兵部尚书于谦挺身排开眾人,拉住摄政王的衣袖,并晓以利害。摄政王心神稍定以后,宣諭:「顺等人论罪当诛,百官无罪,王振馀党凌迟处死。」
    因为有于谦,一场风波才得以平息。
    「当年也是于尚书命本王率神机营精锐从德胜门突围。」朱玹道。
    那年他才十五岁,没人相信朱玹能打仗,只有于谦相信他。
    「而今,于尚书安在?」商輅长叹,「又有谁能化解今日的干戈?」
    朱玹明白商輅意指于谦在英宗復辟后,被冠以「意图迎立藩王」的罪名,斩于东市,家產抄没。于谦临刑之日,阴霾翳天,京城街巷耳语,于谦是岳飞转世,两人都是救黎民于水火的乱世忠臣,也同样死于莫须有的罪名。于谦之死,使先皇永难洗脱昏君的骂名。
    没有人知道,朱玹曾在于谦临刑前一天去大牢探视。那位铁骨錚錚的乱世忠臣,在死前亦一无所惧,还劝慰朱玹:「你出身将门,带兵打仗还行,要是入了朝堂,是斗不过那些文臣的。」
    过了许多年,朱玹才终于明白于谦所指。
    「现今宦官之祸又起,皇上遭阉党蒙蔽,不问是非,不听諫言,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商輅愤愤地说。。
    西厂设立之后,京城内外一片风声鹤唳,传闻汪直关押大批官员,罗织牵引,拷掠致死。民怨四起。
    若是此次皇帝处置失当,唯恐群臣激愤难平。
    「汪直屡兴大狱,押走朝廷重臣,再指派亲信递补缺额。现在,他又把魔爪伸向南京。南京兵部主事杨曄昨日被绑赴刑场斩首,织造局郎中曲名海被关进詔狱,应天知府沉孟季与南京五十馀名官员上疏为他二人辩驳,又全遭西厂校尉逮捕下狱,现在整个应天府和南京宫中都是汪直的人马,如此放肆,天下大乱。」商輅说着又激动起来。
    「就连应天知府也被捕下狱?」朱玹心一沉,那是湖衣的父亲,湖衣若是知道了该有多伤心?
    无数次,他的双脚不知不觉就走到太医院前,他想问问照料湖衣的王太医,她的脚伤是否已痊癒,但是到了最后,他什么都说不出口,只能转身默默离去。
    他本想按原计画,以家传的丹书铁卷,去向皇上换取她的自由,可是朱见深不愿见他,接着朝堂动盪,他也无暇顾及私情。
    「两位大人。」朱玹与商輅一同回望,来者是司礼太监怀恩。
    「有何旨意?」朱玹问。
    「陛下问,是那些官员上的奏摺,受何人指使。」怀恩谨慎地回答。
    商輅重重一拍白玉栏柱,大声说道:「奏摺是老夫所写,群臣都是老夫主使,请皇上降罪?」
    「商大人且息怒,陛下正在气头上,不如您与诸位大人暂且退去,待陛下气消了再来。」怀恩垂首恳求。
    朱玹盯着怀恩,「此刻有多名朝廷重臣正在西厂詔狱承受酷刑,多等一刻,就有更多人被刑伤致死。你去回覆陛下,莫忘王振之乱。」
    「王爷,这,万万不可……」怀恩既惊且惧,「啊,东厂的尚铭公公来了。」
    一名身穿藏青织锦蟒衣的太监穿过重重人墙,拾级而上,走进皇帝所在的奉天殿。
    大殿内,皇帝气愤难消。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朱见深指着跪在地上的尚铭。
    「陛下,奴才句句属实,那黑眚是假的,宫中仵作检验黑眚尸身,确定是有人将南苑放养的东北虎毛皮染黑,形成一头似虎非虎,似犬非犬的孽畜。」尚铭奏道。
    「是谁干出这等事?」
    「奴才斗胆揣测,是西厂厂督汪直。」
    「可有实证?」朱见深狐疑,「当日黑眚噬人,是汪直挺身保护朕。」
    「奴才并无实证,但在陛下巡狩南院之际,汪督公曾派西缉事司校尉进入东北虎的兽栏,并遣散训猎夫。」尚铭伏地三叩不起。
    朱见深低头思忖。
    尚铭续道:「且奴才获知,西缉事司中,有一名司丞李子龙,此人善使幻术,想来万岁山旁的侍卫,乃至年前的妖狐夜出案,都是幻术所致。黑眚一案中,只有汪直得利,所以奴才大胆猜测,汪督公与西缉事司早有勾结,以此欺矇陛下,藉机上位。」
    朱见深犹豫不决,儘管他接获官员奏报,也认为汪直太过滥权,但他更不满朝臣处处干预他的旨意。略一沉吟后,他决定按照每回他在无法决断时所惯用的处置――两方各信一半。
    怀恩去而復返,快步走向商輅与朱玹。
    「陛下命两位大人到旧灰场将关押的大臣全数释放。」怀恩额头上冒了不少豆大的汗珠,像是惊魂未定。
    怀恩抹去汗水,对着跪在基座下的大臣朗声宣詔:「奉上喻,着即关闭西厂,西厂提督汪直返还御马监,西厂詔狱所押官员,一律无罪释放,钦此。」
    诸臣叩首谢恩,弹冠庆贺。
    西厂詔狱位于旧灰场,四周没有一丝光线,鼻腔里充满着灰尘和腐烂的霉味。朱玹带领一支禁军进入詔狱搜索,里头是一间又一间的牢房、刑房、拷问室,石壁长满青苔,囚犯像畜牲一样用铁鍊拴着,身上布满惨不忍睹的瘀伤、刀伤、和烙焦的伤痕,就算打过仗的军士也不禁掩鼻。
    狱卒一听到消息就全跑了,朱玹命人撬开牢门,劈开所有的镣銬,他一一讯问被押眾人的姓名、官职、以及原籍何处,多数人都已被酷刑折磨到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有几人勉强能答话,却都是京官。
    「我等奉皇命释放所有人,谁知道应天府官员被关押在何处?」朱玹大声提问。
    「再下一层的石室,好像关了应天知府。」有人回答,乾裂的嘴唇因开合而淌血。
    朱玹带着商輅和十几名侍卫走下狭窄的阶梯,一人被吊在木架上,锁链銬着他的双臂,胸前横过三道血痕,乾掉的鲜血漫流成一道黑色的小河,朱玹连忙命人放下他,商輅靠近来检视。
    「那叫『弹琵琶』,那群阉货想叫他招出某个隐密物件之所在,用利刃挑出他三条肋骨,他不从,因而受尽酷刑屈辱直到断气。」一个被铁鍊拴在黑暗角落的囚犯说,脚踝的镣銬还扣在墙上。
    「这是织造局郎中曲名海!」商輅怒声说道,「他们竟将曲大人折磨至死。」
    「其馀应天府的官员在何处?」朱玹问。
    「都被关押在南京刑部大牢,」角落那囚犯说,「下官是南京刑部侍郎杨仕纬。」
    「替杨大人解锁,传令按察使赶赴南京刑部放人,」朱玹发令,「将牢笼全清空以后,给本王烧了这座贼窝。」


同类推荐: 冬夏莫言(父女,1v1,H)启明1158抚宋摄政王家的农医宠妃不死的我只好假扮血族从龙族开始打穿世界重生后嫁给废太子李治你别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