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刻考虑了一会儿,点头:“行,我低头,我道歉,等你通知。”
这一周莫惠清不在钱塘,去青岛和大连出差了,要赶在放假前和那边办事处的负责人一起把大客户都跑一遍,请对方吃饭,并且安排好新一年的工作。
莫惠清不在也好,唐亦宁不用向她解释自己为何还不能给出答复。
她一直守在厂里,样品出来后打了辆车送去梁总的工厂,又坐地铁慢悠悠地回到星云坊。
七点多,江刻还没回来,唐亦宁从冰箱里拿了点猪肉解冻,又去阳台上拿蔬菜。
阳台是一个天然冷藏室,江刻会把青菜、白菜、冬笋丢在那儿,唐亦宁煮好米饭,简单地炒了两个菜,自己先吃,给江刻留好饭和菜。
一直到晚上十点多,江刻都没回来。
唐亦宁猜测他是故意晚归,避免与她再起冲突,心想这样也好。
她也不想见到他,不想和他吵架。
这人明明长得很帅,帅到唐亦宁少女时期会星星眼地仰望他,可前一天那顿架一吵,听到江刻说出来的那些话,唐亦宁对他真是从头到脚哪哪儿都看不顺眼,早上起来还对着身边呼呼大睡的他做了几个鬼脸,恨不得踹他几脚。
那条霍云舟寄过来的礼服裙,唐亦宁拆开看了,真是漂亮,手指抚上面料,能感觉到那一针一线都是人民币在燃烧。但唐亦宁没试穿,她把裙子折好放回礼盒,只收起了那份邀请函。
洗过澡后,她又一次早早入睡。
一月五号早上,江刻起床后发现餐桌上有一张唐亦宁留下的便利贴,写着:【今晚我有饭局,不回来吃饭。】
江刻嘀咕:“又有饭局。”
这几天他工作不忙,窦钧那儿还没消息,江刻的去留就未定,他不想在这种时期为公司加班。
下班后,江刻开车离开公司,开过几分钟,前方是个十字路口,笔直是回云遥,右转是去城北,在变道的最后关头,江刻咬了咬牙,将车子开上了右转道。
唐亦宁下班时提着一个大纸袋离开办事处,来到楼下后,见到了如约而来的Becka。
霍云舟虽然在电话里给了唐亦宁压力,事后一想,唐亦宁是个有态度的女孩,可能真的不会赴约,于是他做了第二手准备,让Becka上门去接唐亦宁。
这是一个任务繁重的夜晚,唐亦宁看到Becka后,微微一笑,坐上了她的车。
江刻第一次来住院部的乳腺病区,他是男人,走在这地方总有些尴尬,尽量目不斜视,找到了沈莹真的病房。
沈莹真这天进行过化疗用药,有恶心呕吐、腹泻腹痛的症状,精神状况很差。江刻走进病房时,看到的就是一个极度虚弱、身材暴瘦、几乎令他认不出来的沈莹真。
沈莹真知道他要来,勉强地笑了一下,叫他:“小刻,你来啦。”
江可芯起身让江刻坐,说:“哥,你和妈妈聊聊,我去外面待会儿。”
江刻在病床边坐下,他不是唐亦宁,不会找话题与沈莹真聊天,他什么都不想说,不想问,不想回答,他只是过来看一眼。
沈莹真也没什么力气说话,见到江刻后,就把自己对唐亦宁说过的那笔钱的事儿又说了一遍,江刻听完后,摇头:“我不要你的钱,你都留给江可芯吧,我也不会帮你存,你找别的信得过的人去,实在不行,有些银行也有这种业务,等到江可芯成年,由她本人才能取钱。”
沈莹真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失望,江刻低下头去,一会儿后又抬头,说:“钱,我不要,但我可以答应你,在江可芯能独立生活前,她有什么麻烦可以来找我,我能帮就帮一把。”
沈莹真怔了怔,叹出一口气,说:“这样也好,可芯一直把你当哥哥看。”
江刻说:“不要这样讲,她只是受了你的影响,是你在把你的想法灌输给她。我和她都没有一起生活过,她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她,这声‘哥’,我当不起。”
沈莹真哭了,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流下,她想要触碰江刻,江刻没躲,握住了她那只枯槁的手。
沈莹真流着泪,说:“我这辈子,做过三件后悔事。”
“第一件,就是年轻时,因为年纪到了,看中了你大伯的相貌和工作,一点儿也不了解他,就和他结了婚。”
“第二件,是结婚几年后,发现不对,也没敢和他离婚。”
“第三件,就是把你送走。”
江刻说:“你不把我送走,可芯就不能出生。”
沈莹真哭得更加伤心:“小刻,如果那时候有二胎政策,我一定不会把你送走,我一定会好好养你,好好地照顾你长大。”
江刻一笑:“现在说这个就没意思了。”
顿了顿,他又问,“你……不后悔养我吗?”
他以为,沈莹真的后悔事里会有一件是“收养他”,结果却没有。
沈莹真听到这个问题,握紧他的手,拼命摇头:“不后悔,真的小刻,一点儿也不后悔,妈妈爱你。”
有一股热流突然从心底涌出,想要寻找一个出口,江刻待不下去了,匆忙起身离开病房,硬生生地忍住落泪的冲动。
病房外,江可芯在等他。
小姑娘穿着运动校服,扎着马尾辫,怯怯地叫他:“哥。”
江刻调整心绪,走到她面前,问:“你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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