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丁觑了觑在不远处的谢容珏,“夫,夫人恕罪!是府外现在正在有人闹事,小的也不知道到底应当如何处置,这才一时失了礼数。”
“有人闹事?”崔绣莹眯起眼睛,“还有人敢在镇国公府前闹事?前来打秋风的,胡闹的一应赶走就是了,这种事情还需要我来教你们?”
家丁却在此时支支吾吾起来,似乎是犹豫了一会儿,才道:“是云想楼之中的一个花娘……现在正在府外说世子爷在别院污了她的清白,要给个说法。”
崔绣莹闻言,看向此时步伐散漫的谢容珏,“孽子!给我站住!”
她见谢容珏步伐不停,霎时间面色铁青,支使着旁边站着的嬷嬷随从,“都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我拦住那个孽子!往日里在外胡作非为就算了,现在还将人带到别院里面胡闹,当真是一点脸面都不要了!”
寻常的嬷嬷随从哪里拦得住谢容珏 ,崔绣莹一时之间连仪态都顾不上了,小跑着到谢容珏面前,手掌高高扬起——
手腕却被谢容珏扣在半空之中。
谢容珏身量极高,崔绣莹与他的亲缘说不上是深厚,现在站在谢容珏身前,她陡然发觉了一点儿压迫感。
崔绣莹稳住心神,厉声道:“现在你这是翅膀硬了?难道我说得不对?当初早知道你是这样一个寻花问柳一事无成的废物,我就不该生下你!”
“其实母亲说得很对,”谢容珏笑,“母亲当初确实不应当生下我。”
他松了手下的力道,垂着眼睑用帕子将手指仔细擦拭干净,好像是沾染到了什么般。
崔绣莹力颓地放下手,大概原本是想说些什么,但是终究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
或许是这样一场闹剧让她觉得颜面尽失,所以只是唤来周围家仆,道:“门外那个花娘,就打发走吧,切勿让公主殿下知晓了此事。”
她不说起这话还好,一说起这话,原本瑟缩在旁的家丁神色更为惨白,禀告道:“那个花娘就是冲着殿下来的,已经有拂江院的人前去回禀殿下了!”
现在圣上圣体本就不康健,谁不知晓那位公主殿下是被圣上捧在心尖上的,之前谢容珏从不归家就罢了,若是这在别院里面养外室这样的话,传到殿下耳中,就算是殿下在如何心性温和,也必然不能容忍这样的折辱。
若是将这件事禀告到圣上那里,怪罪下来,必然是要为殿下出头的。
要是再往坏处想想,若是圣上因此而伤了圣体,即便是圣上本就卧病在床,也必然是个不小的祸端。
崔绣莹紧了紧自己手中的帕子,勉力稳住仪态,“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给我拦下!”
话虽如此,但是谁又不知晓拂江院中的侍女大多都是殿下从宫中带出来的,也只听殿下一人的话,哪里会不将这事禀告给她。
说是拦着,但是身边的奴役面面相觑,却还是没有敢动身。
崔绣莹想到此事的后果,心神慌乱之际,却突然听到谢容珏轻描淡写的声音。
“云想楼之中的花娘说我污了清白?”
他的神态甚至还有点儿懒倦,似乎不觉得这件事到底有多么事关重大,“既然如此,不如将她请进府中来,也好让我给她……一个交代。”
崔绣莹听闻此话原本想斥一句荒唐,但是又想到之前谢容珏的样子,嘴唇上下翕张,到底也只是哑了口。
*
卉莹想到那位买下她的世家公子说的话,脊背紧绷,默不作声地跟在前来引路的家丁身后。
她其实原本也没想到这么顺利就可以进来拂江院,只是想到即将要见到的人,还是忍不住心间发紧,毕竟那位可是当真的金枝玉叶,与自己这样的人,云泥之别。
她同样也不想对上那位镇国公世子,毕竟上次在别院,她就见识过了那位世子爷到底是有多不怜香惜玉,就连近身都不得。
只不过现在自己骑虎难下,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沈初姒听到之前侍女禀告而来的话,其实心境并未有什么波动。
只是看到去而复返的谢容珏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想到他之前的话。
分明是这样出身于煊赫世家的世家子弟,却好像根本不注重那些声名,姿态懒散地在和她说着自己的种种缺陷,站于眼前,却又拒人于千里之外。
她抬眼看向缓步而来的谢容珏,却恰好和他对上视线,看到他暗色的瞳仁之中,好像又藏着一点儿别的情绪。
沈初姒还未开口,崔绣莹就赶忙凑到她的身边,“殿下。”
崔绣莹大概是想了想措辞,开口道:“想来殿下也当是听到下人们传来的胡话了,殿下切莫放在心上,容珏这孩子虽然平日里行事确实散漫了些,但是在别院养外室这样的事情,断断是做不出来的,殿下可不要听了那些小人的谗言,平白无故地伤了夫妻之间的情分。”
谢容珏找了个位于下首的椅子坐了下去,一只手撑在脸侧,大概是觉得有几分了无意趣,将自己手上的铜板抛了抛。
他倒是当真有几分好奇,若是这位殿下遇上这样的事情,又应当是如何反应。
卉莹一进来的时候,整个屋子中倏而就蔓延了一股脂粉味,谢容珏皱了皱眉头,而崔绣莹则是挥着帕子在面前扫了两下。
卉莹并不敢看坐在一旁的谢容珏,只朝着沈初姒跪下,再次抬眼时就已经泪眼蒙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