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海和柏云旗都不喜欢人太多的地方,现在被挤在人群里,闻海一手拎着行李袋一手揽住了柏云旗的肩膀,生怕推搡的人群闹出个踩踏事故,抱着纸箱子的柏云旗后背紧紧贴在闻海身上,每隔几秒就能听见那人不耐烦的深呼吸声,不由得笑了,偏过头问:“您以前开学也这样吗?”
“公大的日用品和衣服都是统一配备的,不用拿这么多东西。”闻海的声音就在飘荡他耳边,柏云旗能感受到身后的人轻笑时胸腔的共鸣,“而且我们一报完到就直接被装上卡车拉军营军训了,之前没告诉通知这事,当时都吓懵了。”
“您呢?”
“我大一没参加军训,大二补训的。”闻海迎上柏云旗疑惑的眼神,一笔带过的解释道:“开学前和我爸打……吵架被揍了身上有伤,校医院体检后批准我延训,怎么着?也想我揍你一顿逃军训?”
柏云旗的眼睛迅速扫过闻海小臂上的几道伤疤,摇头笑道:“那算了,还不如我现在就地躺倒被人踩几脚。”
他正说着,人群突发骚动,多米诺骨牌似的倒下去一串人,闻海身边的一个男孩好像被踩中了小腿,惨叫一声朝他这边摔了过来,连闻海都没反应过来时,双手被箱子占着的柏云旗直接反方向用肩膀撞了过去,硬生生把差点倒在闻海身上的男生接住了。
宿管彻底抓狂,拿着扩音喇叭站上桌子高喊:“都去排队!排队!再不排队今天就别领钥匙了!去排队!”
被柏云旗撞回去的男生惊魂未定,还没想清楚是该道谢还是该骂人,刚咽了口唾沫酝酿好感情,眼神阴沉的柏云旗直接被闻海勾着肩膀拖了出去。
莫名心虚的柏云旗一直到收拾完宿舍之后都没怎么敢说话,闻海从大学每周检查内务开始养成了习惯,不仅把所有东西都分门别类、从大到小的摆好,还强迫症发作一定要和那床被子较劲。四人寝室已经来了两个学生了,一个是本地的叫高博文,一个是邻省的叫许裕,许裕之前和父母一起去参观学校了,回来后他妈看见柏云旗这边的盛况,不住地说:“你看看人家收拾的啊,你这邋遢的……哎呦你看看你这床单,你再看看人家铺的,我都给你说这四个角要压好压好,我说给你铺你还不……”
许裕头疼地喊:“哎呦,妈啊……”
高博文哈哈大笑,一抬头发现自己那床单角也在外面翘着,赶紧趁人不注意抬手给掖了回去。
许裕的爸爸搭话道:“这两位同学都是哪里人啊?”
柏云旗原以为他是在问自己和高博文,回答完后没听见别的动静才发现许父正看着坐在桌子上低头发短信的闻海,解释道:“他是我哥,不是来……”
“哦哦,不好意思。”许父挠挠头,“那你父母呢?我想着咱们要不晚上一起吃个饭吧,家长们也相互认识认识。”
许裕叫苦道:“爸你别操心这事了!哎,博文,你爸妈呢?”
“哦,他们刚走了,单位就在附近,没请假。”高博文笑了笑,对许父说:“许叔叔,我爸妈这几天单位比较忙,让我转告您等您们下次有空再来这边他们请客,咱把全城的小吃都吃一回。”
许父爽朗大笑:“哎,我可没这么大饭量,小裕没准可以。”
“……”刚和室友见面不到五分钟,就被自家父母轮番埋汰出卖漏了底的许裕表示拒绝再与这个世界进行对话。
因为许裕的打岔,柏云旗险险避开了有关父母的话题,许父似乎以为闻海也是学生或者只是个刚入社会的小青年,简单寒暄后发现对方态度不冷不热的,也没什么要深交的念头了,拉着许裕说是要和哪个当地自己的老同学见一面就告了辞。高博文打了会儿游戏,接了个电话,应该是认识的同学来找他玩,和柏云旗聊了几句后也离开了,门锁“咔哒”一声轻响,宿舍里就又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收拾得差不多了。”闻海把抹布挂在床架上晾好,转身手指蹭过柏云旗的脸,“先去洗个脸,满脸都是灰。”
鬼使神差的,柏云旗顺着闻海的动作没头没脑地吻了上去,一直把人推到了刚刚擦干净的书桌上面,闻海的手胡乱向后撑着桌子,不小心碰到了只装了几根笔的木质笔筒,塑料壳的中性笔滚了下去,在走廊嘈杂的人声中连声音都听不到。
走廊上有人的搪瓷脸盆掉了地,“咣当”正好砸在宿舍门外面,柏云旗下意识向门口看去,却被闻海摁住了后脑勺,两人的距离太近了,近到那人眼底的每一根血丝都纤毫毕现。
两人额头相抵,闻海轻声笑道:“你是今晚就睡宿舍,还是跟我去住宾馆?”
柏云旗感觉现在这个情况,要不就是楼下有人在敲大鼓扭秧歌,要不就是自己心脏蹦到耳朵里了。
“操。”他心想,“人是怎么呼吸的来着?”
宾馆的房间提前订的是双人标间,闻海来机场之前都还在加班,几天才睡了几个小时,这会儿实在撑不住了,进了房间倒头就睡。柏云旗让他先吃饭,连哄带骗都叫不醒,哭笑不得地给那人盖好被子,自己在自助餐厅草草吃了顿晚饭,天刚黑下来也就洗漱睡下了。
再醒来时,柏云旗发现自己的手被闻海紧紧攥着,那人单膝跪坐在床边,在昏暗的夜灯下看着他,见自己醒了,先连忙按住他的另一只手,半认真半玩笑地说:“这次可别打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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