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雁书用笔杆在他手背挠一道,警告道:“小心碰翻实验瓶,这一桌香料很贵的。”
说完想到迟迟不归的姜尔,别是他给的任务太重把人难倒了吧。
念谁来谁,门把被人从外面旋开,姜尔抱着个小箱子去而复返:“闻组长,我找……”
他看着以占有欲极强的姿势几乎把闻雁书护在身前的高大男人,温吞地补上话尾:“……齐了。”
明明晚霞温柔,他却莫名感觉那个披着满肩橘红光色的人向他剜来的一眼比室内对流的北风还凛冽。
闻雁书没察觉郑乘衍的眼神,从他支在桌面的胳膊一侧探出脸:“放下就行,你下班吧。”
姜尔应了一声,快步到桌柜旁收拾东西,在静谧的调香室发出窸窣的轻响。
郑乘衍又把目光挪回闻雁书低头时从白大褂的衣领里露出来的一截后颈上。
他垂在身侧的左手悄悄捻着插花时沾染的满指香气,终于找到时机告诉闻雁书一个对方一直想知道的答案。
“雁书,你刚才是不是问我上一次把花送给了谁?”
闻雁书笔尖稍顿,片刻后继续书写,装作很不在意:“别卖关子。”
仿佛不想被任何人听到,郑乘衍欠了欠身子,借着够调香台另一端实验瓶的动作,声音轻轻绕过闻雁书的耳边:“那天在伦河餐厅等你,是想和你一起庆祝我们结婚两周年。”
他看到闻雁书的笔尖再次停住,顺利地将那边的实验瓶握在自己手中:“但是你没赴约,我的花也没送出去。”
“后来怎么想都不是滋味儿,所以今天我重新准备了一次。”
闻雁书指间一松,钢笔啪嗒落在本子上。
他回过头,看郑乘衍眼中日落,里面只余一个他。
第29章 不想要了
闻雁书最近失眠得有些频繁。
他拧乱了一床被子,实在静不下心便从床上坐起来,拍亮了床头壁灯。
闭眼是郑乘衍盛着黄昏的眼睛,睁眼是窗外浓稠的黑夜,闻雁书以为自己只是错失得到一束花的机会,原来那一整天他都在和自己找了很久的东西失之交臂。
夜深人静,闻雁书灵感突至,摸出枕头下的配方本翻回原来还没写完的那一页,在空着的后调一栏写下几种香料名称:广藿香,木槿,榄香脂,香根草。
其余的用料还要等坐在调香台前一一调试过才能敲定,闻雁书结合前中调,初步挑选了两种想要设计的香调,或是辛辣木质调,或是木质馥奇香调。
堵塞多天的思路陡然豁亮,闻雁书终于感到乏意袭上脑神经,可他抓着丝难得的灵感舍不得入睡,将本子垫在膝盖上继续记录。
尽管中调是整支香水的主题,但后调留香才最长,给人的体验也绝非单一。
暖黄的壁灯照亮床头一隅,闻雁书在纸面上写:温暖,沉稳,安全感。
在角落,闻雁书画了朵白玫瑰,又画了一轮落日,正要合上本子,他想起个事儿,拿过床头柜上的台历翻回十一月份查看做了品鉴会记号的日期,前一天就是他和郑乘衍的结婚纪念日。
本子不大,后调那栏被塞得满当,闻雁书干脆翻到扉页记下了这个日期,以后就不会只有郑乘衍一个人记得。
他将台历搁回床头柜,边上的花瓶插着两支白玫瑰,他稍用力揪下一片花瓣扔进水杯,喝尽放冷的白开水后才关灯入睡。
出差的日子在推近,闻雁书把经理批准过的申请单交到人事部,部门的女同事边盖章边调侃:“闻组长,听说昨天IDR的老总捧着花就来纳斐利了,你们部门的小曾说他是去的十二层?”
小曾是香水部的另一个调香师,在时尚圈久了多多少少都会对国内外广告公司的高层有些了解,何况郑乘衍昨天在闻雁书的调香室门口招摇了那么久,早被同层经过的人在背后议论了个透。
闻雁书接过对方递来的差旅报销单,答非所问道:“不老,今年才三十一。”
这句话等同于默认亲密关系,人事部的看了眼闻雁书接单子的右手,说:“原来闻组长这个戒指不是当装饰用的啊。”
换作往常闻雁书早用敷衍的笑搪塞过去了,今天不知何来的耐心:“要真是装饰品隔天就换了,哪会连续戴两年。”
他揣好单子回十二层,乘电梯时想起昨晚坐郑乘衍的车下班,郑乘衍搭着扶手箱说纳斐利的前台终于不拦他了。
郑乘衍的语气无奈又掺着点委屈,闻雁书当时还正儿八经地解释说大约是因为前台认住了他的脸,现在独自在上升的轿厢里回想,反而乐上了好一会。
反光的梯门映出了他轻松的面容,紧接着闻雁书的思维跳跃到不久前,郑乘衍说很少看到他笑,他说因为没什么特别高兴的事。
闻雁书回调香室前就收起了笑,他拧开门,恰好看到姜尔把手里举着的一只原料瓶放回去。
“你干什么?”闻雁书大步走进去,目光迅速地在多层架上睃巡一遍。
他调香台上的瓶瓶罐罐按照前中尾调有序摆放,桌面贴着标签的实验瓶装有正在调试或调配完毕的香精,为免东西被搞混,视野范围之外闻雁书从不允许别人靠近他的调香台。
姜尔的表情似有艳羡:“有些动物香料太昂贵了,我大学之后就没再触碰过。”
闻雁书检查了下蒸馏瓶里的液体色泽,这段时间姜尔要么窝在小桌柜前背资料,要么跟着他各种外出积累经验,偶尔打个杂也毫无怨言,真正能摸到调香台的机会几乎为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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