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经野听言终于笑了声:这么说我还得多谢你。
那次的事情之后他对徐锦山长久积攒的负面情绪达到了一个峰值,他不再在明处反抗,而是学会了用沉默应对。也谈不上多么怨恨,毕竟他跟他们的关系原本就算不上近密,他心里清楚这只是他们的教育方式,也是他们上一辈人的通病,做家长的希望能激励孩子,却偏偏专断选择了最削减孩子JSG自信的一种方式。
如果以后我的孩子
他恍惚出声后蓦然刹住,电话两头的人同时静了静,片刻后,她笑了声调侃:越说越远了,徐总。
他低笑了下,心情仍旧有些沉,却在她的声音下隐约明朗起来:也不远。
今天他的告白是突发状况。原本他想独自处理与准备好所有,让她可以没有顾虑地考虑他们的关系。在她身后多年他早已经习惯默默替她安排与处理事情,这件事上他依旧惯性这样的思维,却在今天被她平静质问时忽然意识到,她也不是一定非要被他藏在身后。
她不再是他妹妹,而是跟他一样的成年个体。他既然希望她成为自己的另一半,那她也可以站在他身边,陪伴他一起面对和参与未来的路。
当他说出他的心意时,她的挣扎和动摇安抚了他长久以来的不安忐忑。他在车里拽着她的手等待她的情绪平息,她哽咽说会考虑时的声音令他的心脏悄声坠地,又轰然盛开。
那一瞬恍惚中他想,她是谁有什么重要,她永远留在他身边才重要。
某些人都答应我会考虑了,不会再像之前一样一味往后退着躲我。他握着手机,声线低得蛊惑,我觉得越来越近了。
回应他的是长久的沉默。
这个晚上徐质初确实是动摇了,但紧接着周垣的电话打来,冰冷提醒着她的任性和侥幸。她是可以原谅徐经野所作的一切,包括他的强势和专断,但是别人呢,他们会原谅他和她吗?
横在他们面前的阻碍太多,身份、家庭、舆论、还有其他种种外力,每一处的矛头最终都会毫无例外指向她,她所要承担的风险比他大得多,倒不是她觉得不值得,而是她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许久等不到她作声,电话那头的人半开玩笑质问:一个晚上都还没到,就反悔了?
她缓慢启唇,狭长的漆黑瞳孔闪过茫然:不是反悔。
是不安。
他大概是懂得,低声安抚:慢慢来。
他们各自要解决的事情都还有很多,但只要能看到彼此在路的尽头,慢一点也没关系。
她闭上眼睛,无声深吸口气:好。
道了晚安后挂断电话,徐经野从车里出来。他走进别墅,等电梯的时候,手机再次振了起来。
他瞟一眼屏幕上的名字,俊脸微凝。电话那头的人打过招呼后开始汇报最近的进展:徐总,那位画家一直没有找到下落,据他生前最后留下的信息来看,他很有可能是在一次写生时丧生在野外。关于他的信息可能比较难继续查下去,但是我找到了徐初云女士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
徐经野看着面前的电梯门合上,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
徐女士原来生活在苏州附近一个镇上,这个镇子这些年里前后经历过几次拆迁,徐女士的直系亲属也都已经搬走。我找到了两位镇上原本的老人,他们都对当年领养的事情还有印象,据他们描述当时这件事算镇子里的大新闻,徐女士原本家庭的条件特别差,父母重男轻女思想严重,经常对她进行打骂。当时她出车祸后镇上人都以为她家里人会因为没钱付医药费而放弃治疗,结果她大难不死,还好命被北京来的大户人家收养当时一起出车祸的还有那户人家的小儿子,也就是您的叔叔,徐寅山先生。
徐经野有一瞬怔住。他知道叔叔曾出过车祸,小时候还偶然见过对方腿上的疤,但他不知道的是这场车祸跟姑姑有关,更没有想到这原来就是徐家收养她的契机。
如果故事真的是这样,那这是桩名副其实善事。姑姑的原生家庭那么糟糕,徐家的收养无异于拯救。
电话那头的人继续道:我去了当年那间医院,亲历过这件事的老护士说,当时两个孩子送来时全部失血过多,而且还都是一种很罕见的稀有血型,情况一度非常危急。幸好男孩儿的父母是有权有势的人,紧急关头时他们托人从上海找来的血源终于送到了。
但是这里有一个奇怪的细节。对方略微停顿,而后接着说,我在医院的档案里看到,当年只有女孩儿一个人接受了上海血站血源的记录。
徐经野一愣,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一向慎重的人罕见迟疑:徐总,这个原因我个人有推测,但是事关重大,我还是后续确定后再向您汇报吧。
电梯门再次徐徐打开,徐经野木然走了进去,望着亮起的按钮怔然出神。
两个人同样血型的人同时失血过多,在生命危急时共同等待血源的到来,一个人接收了,另一个人却没有接收。
没有接收的那个人是怎么活下来的?他没有接收血站送来的血,是因为接收了其它来源的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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