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这么斤斤计较,我看你哪像个渔民,分明是个奸商。”
屈涛又瞪起眼:“呸呸呸!谁说老子是渔民了?老子做生意不错,可决不能跟海上那些见风使舵的小油子相提并论!”
第二天一早我跟着屈涛向北走,走了五六里地,看见不远处的海边泊了一艘不大不小的船,有十几个汉子已经在船上忙碌,老的少的都有。我们上了船,一个留着一丛小胡子的中年汉子早踏着大步走过来,大声笑道:“你行啊老七!这就是疯老头新给你捞的小跟班?”
屈涛摇头:“你他娘的别说风凉话!上次那个死了,” 指我道,“这个老子又养了他整整六天!我赔本还来不及呢!”
那汉子哈哈笑道:“那什么法子?谁让你姓屈呢!凡是投水的都跟你算一家子!”
又一个汉子走过来,这人穿得比较考究,只是一只眼睛显然瞎了,全被息肉盖住,显得十分可怖。向我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剩下的那只眼睛笑得眯起来:“小子模样挺俊么!叫什么?”
我看他一眼没说话,屈涛道:“他叫凌悦。”
独眼汉子立刻回头向船上其他人道:“都来看看,屈老七新捞的小跟班可俊得很哪!”其他人听他一喊全部丢下手里活计围过来。独眼汉子来了劲,又向周围道,“嘿嘿,怪不得这回屈老七好几天不肯带出来,原来怕咱们看见,自个儿藏着看呢――可惜是个公的!”他话音刚落,周围人哄堂大笑。
我淡淡瞧着他们,只淡淡的看,好像这事跟我无关。屈涛大声骂道:“梁丑,你娘的狗嘴里吐不出人话来!你老婆还是我捡来的,你怎么就要了呢?哈哈,不嫌我当初把她放家里好几天?”周围人一听,又是一阵大笑,有不少人反过来朝梁丑起哄。
梁丑红了脖子,跳起来想继续骂,被先前的汉子拦住:“闹什么闹?该起锚了,晚了生意可就不好做了。”众人这才纷纷四散而去。
船行到海上,屈涛才给我介绍,留小胡子的汉子叫徐厚,是他们的二当家,缺了眼的其实叫梁昆,但是大家都习惯叫他梁丑。梁丑的老婆的确也是被疯老头捞上来的,后来就嫁给了他。这船上做工的也有三四个是跟我一样被救上来的。
我疑惑地看他:“你们到底是做什么的?我看他们都没带捕鱼工具。”
屈涛道:“我们不用直接抓鱼,只要管好来往的船只,等着收货就行了。”
有人喊道:“当家的,前面有几艘船!”
屈涛应道:“看清楚了,可别是官船!”边说边进仓,把一捆捆弓箭拎到甲板上,喊道:“都来拿!”我有点不相信地看着远处行来的船只,总算知道,他们所谓的生意就是抢人财物,俗称打劫。
屈涛回头冲我喊:“小子愣着干嘛,帮我一把!” 我表情难看地抱起一捆弓箭扔到甲板上,只见船上的人早做好准备,背起弓箭操起大刀,个个盯着那几艘船,眼里泛绿光。
我凉凉的走到屈涛面前:“你娘的怎么不早告诉我,居然让老子糊里糊涂做了海寇?”
屈涛听到我骂他,反而咧起嘴大笑:“好小子,老子还以为你不会骂人呢!如今这年月,做没本生意才稳赚不赔,遇上我是你运道好!”只听了这一句,我就不费力气再问了,跟他讲理还不如直接给他一刀来得明白。
驶来的三艘货船显然是一个商队,桅杆上都飘着黄色的旗子,徐厚和梁丑站在船头不断指挥着向商船靠近。与船队相距十几丈远时,突然放出一通乱箭,射中了商船的舵手和船工,接着又是一通乱箭射过,梁丑带着十几人跳进海里。待梁丑等人爬上了对方船舷,屈涛亲自操船,向其中打斗最激烈的那艘船靠近。第一次遇见如此大胆的做法,两艘船越来越近,屈涛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打算。
我站在他身旁道:“海上风浪凶险,你这么靠近很容易……”话音没落,两船相撞,我在剧烈的摇晃下向地上磕去,幸好及时被屈涛拽住。
屈涛气哼哼道:“他娘的,你不会说句好话!老子次次这么做,就只今天失了手!”回头拿起长枪,“你别动了,抱紧了那根柱子别松手。”自己站在船舷边与对面护船的家丁动起手来。
普通商家的几个家丁自然比不了天天喊杀的海寇,这场争斗没持续多久,几个家丁识相地跪下求饶,打劫宣告成功。梁丑得意洋洋地押着几个穿着富贵的男女,吩咐将他们用绳子绑好。屈涛又扔过去几捆绳子,大声道:“把那些龟蛋们也捆起来!娘的居然敢撞老子的船!”除了最初几个受伤的船工,两边都没死人,梁丑他们兴高采烈吆喝着把缴获的三艘船往回开。
我觉得我在看一场闹剧,他们的手段这么粗劣,居然还这么快得手?
忍不住问屈涛道:“你们每次出海都这样容易得手?”
屈涛精神振奋,被我一问十分不高兴:“胡说,你觉得容易?”
我笑道:“出海才半天就抢了三只船,果然是好生意。”
屈涛粗声道:“你懂什么!有时候连着几天出海都抢不到生意。”突然看我一眼,“我说你小子是不是我的晦气?救你上来的第二天,我们就倒了大霉!”
我微微笑道:“我不信,凭你们今日的本事,这海上的商家还不都手到擒来?”
屈涛眼中居然闪过一抹惧色:“以前我们也这么想,可是那天真是遇到了高手,他们明明只有几个人,却让我们根本还不了手,有几个兄弟还丧了命。”
我目光一动,追问道:“后来怎样了?”
屈涛道:“这就是奇怪的地方,他们突然停了手,扔了一包东西过来,里面有足足五十两黄金!说是只要我们不骚扰他们,就不对我们赶尽杀绝,”
我故意摇头道:“怎么可能?哪有赢了反送钱财的?”
屈涛高声叫站在那边的徐厚:“喂,徐老二!你过来!”
徐厚问道:“什么事?”
屈涛指着我:“这小子不信咱们那天遇到的事,你说说!”
徐厚回道:“那有什么好说的?小心让大哥知道了不高兴。”
屈涛嘟囔:“自己人说说什么打紧?”又对我道,“这件事你可别对外人提起,大哥觉得被人知道了丢脸,那些金子谁也没让动。”
我点头,心想反正我只要当个小喽,说了你那大哥也不会注意的。又问:“你们是怎么遇上他们的?”
屈涛道:“疯老头半夜里把你扔给我,你当时只剩了一口气,又有那么多外伤,我忙到天明才将你安顿好,第二天去的晚了,就跟着大哥的船出了海。”屈涛边说边露出回忆的表情,“那天的浪可真大,我们向北行了半天也没遇到一只船,于是老大下令返航。回去后看见一艘大货船在我们地盘的海面上转悠,这简直是送上门来的大鱼,大家都以为撞了大运,自然就上去劫船。他娘的!哪知道那些人放箭居然比我们都准,几个跳进海里的兄弟还没靠近就被射死了。”
听到屈涛自夸箭法准,我不由笑道:“碰上他们,你们没有全军覆没已经算走运了。”
屈涛点头承认:“是啊!老大传令停手回巢,就在这时那船上走出一个人。那人穿一身黑衣服,也不十分高大威猛,可是只往船头这么一站,”屈涛边说边比划,“我也说不清楚,就觉得心里跟堵了什么似的,被他压得抬不起头来,娘的!实际上他什么也没干,除了老大,我们一船的人都抬不起头来,简直邪门了!”
我提醒他道:“那叫气势。”
屈涛恍然大悟:“对!就是这么个词儿。原来我以为只有我们老大才能让别人这样,可是见了那人――”
我接口:“觉得你们老大跟那人差远了对不对?”
“对……不对――”屈涛突然看我,警惕道,“你小子怎么知道的?刚才那话可不许对别人说!”
“自然,你只管往下说。”我当然知道,因为我以前也常用那种方式慑人于无形之中。先用猛攻怯敌人之胆,再用自身气势慑人之魂,令人心防决口,臣服脚下。十分有效,却也十分危险,当然一般的统帅是用不了的。两兵对峙时所用战术,普通的海寇自然难以招架,他们那位老大居然能够抵挡江原的气势,看来倒是个人物呢。
屈涛摊手道:“没什么可说的了,那人根本没有说话。只让旁边一个少年扔了五十两黄金过来,说是补偿刚才误伤的几个弟兄,条件是希望我们不要骚扰他们在这一带的活动。”
我惊道:“他们居然在这里呆了一段时间?”
屈涛想了想:“呆了大概有两三天吧,一直在入海口附近转,也上过岸,不过没再进我们的地盘。我猜他们一定是掉了什么极重要的东西,起码比五十两黄金贵重的多。那几天里老大严令我们出海,也就没跟他们再起冲突。”
我松了一口气道:“他们不会再回来吧?”
“应该不会,那些人后来一路向北去了。”
屈涛还在继续讲述,我没再听下去,微微抬头,将目光移向苍茫的大海。江原来找过我,不知道他得知我投海是个什么反应?找了这么多天没找到又会怎么样?大概除了觉得气愤,也不会怎样吧。他不过随手救了我,这样找我已是仁至义尽,等他回了北魏就不会再放在心上。只是他与这帮海寇遭遇的事让我隐隐觉得不安,会不会……我自嘲地摇摇头。
屈涛他们这次算是立了大功,一扫几日前的晦气,踏出的步子也是大摇大摆的。我跟在屈涛后面,还是决定过一天算一天,从此开始我混吃混喝的江湖生涯。在我身边,被抓住的几名男女哭哭啼啼被驱赶着,受伤的船工哀号求饶,我摸摸自己的心,没有任何感觉。
当天晚上,我得到一个不幸的消息,屈涛大笑着告诉我,老大要亲自为我们摆庆功宴,还拍着我的肩道:“小子,机会难得!我一定向老大好好介绍你!”我被他拍得骨头都散了,还是皱着眉向他表示高兴。好不容易看着屈涛满意而去,我无奈地问自己为什么总是事与愿违?
海寇老大名叫公孙叔达,年纪三十七八岁,脸型削瘦,肤色黝黑,目光炯炯,带着一股精明强干的劲儿,倒不是我想像中的海寇模样。他坐在大厅正中间一张木椅上,两边都是一排排木板拼成的桌子,上面整盆整碗地着海鱼海虾等各类海货,百多名喽坐在桌后,将他衬托得威风凛凛。
庆功宴从表彰功臣开始,先是徐厚、梁丑和屈涛三个当家捧着赃物中最有代表性的玉器、丝绸、茶叶、细盐等放在大厅中间供众人欣赏一番,然后我们同在一船的小喽也跟上来,一起向老大见礼。
公孙叔达一一夸赞几句,挨个赏了银子,轮到我时他突然一顿,目光在我脸上扫过:“这是谁?”
屈涛好像终于有了表现的机会,急忙拉我走到他面前,大声回答:“老大,这小子是新来的,名叫凌悦,人很机灵,就是力气小点。”
公孙叔达了然一笑:“老七,你又把谁家的孩子捡来了?”底下大笑。
公孙叔达接着道:“老七这几年功不可没,咱们帮里好些人当初都是被他救下来的,如今可都是一把好手。”
底下传来赞赏声,有好些人喊:“没错!”
公孙叔达又向我道:“凌悦,你是哪里人?”
我淡淡笑道:“既然大家同样混在江湖,那就是四海为家,又何必管出身籍贯?”
屈涛瞪我一眼:“死小子,老大问什么你就说什么,卖什么关子?”
公孙叔达止住屈涛,笑道:“说的不错,倒颇合我的口味。这里只要好好干,有我公孙叔达吃的,就有你吃的!”我急忙称谢,心想这人颇懂笼络人心,说起话起来平易近人却又不堕身份,果然不是个平凡人物。
接着公孙叔达又向我们道:“这次收获颇丰,几位当家和几十位弟兄功不可没,如何处置那些财物和人,要先问你们的意见。老二,你的意见怎样?”
徐厚道:“我也没什么特别看法,劫获的财物大家均分便好。至于人么,还是老规矩。”
公孙叔达又问:“老四,你有什么话说?”
梁丑道:“我觉得财物应该均分,人却不该放。”
屈涛忍不住道:“为什么?”
梁丑振振有辞道:“近来帮中生意不大顺利,咱们这次劫了不少人,男的女的都有,不如挑几个祭祭海神。”
“挑几个?别的呢?”
“清了。”
屈涛瞪眼道:“好个梁丑,老子管着救人,你跟老子对着干?”
梁丑也瞪眼:“我是为帮里着想,你要拦着?”
公孙叔达喝止两人,转头问船上其余人等,结果有一多半同意把劫来的人祭了海神,最后他的目光转向我。
我本来是不想发表意见的,可是屈涛的眼睛充满威胁意味的向我瞪来,我犹豫了一下道:“我同意屈大哥的意见,还是不杀的好。”屈涛高兴地冲我竖起拇指。
哪知公孙叔达不肯罢休,呵呵一笑道:“你新入本帮,言多无怪,不妨说说你为什么不赞同祭祀?”
“这个……”我掂量着道,“常言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小的以为凡事不能做得太绝,留点余地更好,我们已经抢了财物,再夺走他们性命就有些太过分了。”
公孙叔达听了似乎颇有兴趣,反问道:“那你觉得本帮难道就不该祭祀海神以求兴旺?”
我道:“海神有没有,小的不知,可是生意却是靠人做的,小的以为只要大伙同心协力,照样能把生意做得很好,如果做不好,那可能是时运有变,不适合再做下去了。”
公孙叔达听了似乎陷入沉思,片刻没有说话。屈涛暗暗推我道:“你乱说些什么,惹得大哥生气了,快去道歉!”
我正要开口,忽然角落里一个声音击掌笑道:“不错不错!若是做不好,那就是时运有变,不适合再做下去。公孙老大,你一个新来的小小下属都知道这道理,难道你却想不通么?”
这声音来得十分突兀,大厅里静了一下,立刻传出各类叫骂声。只见从厅角一个不被人注意的酒桌后站起一个吊眉斜目的白衣人,那人松松挽着发髻,半披着头发,显得浪荡不羁,他摇着一柄破扇慢慢向大厅中央走来,所过之处引起骂声一片。
那人走到我身边时还故意赞赏地向我笑了一下,我白他一眼,心里骂道你个败类,无缘无故让我当了显眼靶子,以后我还要怎么在帮里混?
那人理了理皱巴巴的衣服,向公孙叔达歪歪斜斜行了个礼,唱喏道:“齐谨见过公孙老大,我们老大托鄙人问您安好。”言语恭敬,语气里却带了十足的不恭敬。
(恶搞,非正文!!)
谢谢大家厚爱,每次更新都觉得惭愧啊。看到果粒大大的假设,突然想以我对小凌同学的了解恶搞一下,也算凑个字数吧(虽然江原不可能会说这个词儿_)觉得影响正常剧情的大大千万忽略啊!!
首先偶觉得凌同学的反应可能分阶段的
1在建康时
江原:“老婆。”
凌悦:(僵住,忍住跳起来发怒的冲动,半分钟后笑眯眯慢慢回头)“燕公子,你叫谁呢?”
江原:“你。”
凌悦:(继续笑)“哎呀,原来燕公子还有这种嗜好,能不能麻烦再叫一声?”
江原:(觉得不对劲,疑惑地看他一眼)“老……啊――!(怒)你居然想杀我!”
凌悦:(从江原身上拔出一根半尺长的发簪,面目狰狞地冷笑)“本王会让你舒服到死!”
2被救后,在离开建康的船上
凌悦默默望着船下汹涌的江水
江原:“老婆。”
凌悦:“……”(继续呆望着江水)
江原:“老婆。”
凌悦:(回头,淡淡看他一眼)“听见了,还有什么要说的?”
江原:(尴尬)“你……”
凌悦:(凄然一笑)江原,难道你救我就是为了折辱我么?
江原:(冷下脸)“我不是这意思。”
凌悦:(又看江水,笑)“本来我是非杀你不可,可你救了我,我不能恩将仇报,只有……杀了自己!”(后退几步,突然跳入江水)
江原发疯般打捞几天不见尸首,从此每每想起都内疚不已,再没对别人说过这两个字。
(其实,凌同学早做好自杀准备,不过利用这个机会投水,捎带报复一下让他心里不得安宁。)
3假如某年某月两人有机会相遇并相处
江原:“老婆。”
凌悦:(若无其事翻书)“荀简他们回报说下午要与几位将军议事,殿下别忘了。”
江原:(暗喜)好。
下午,议事厅,众文臣武将环坐讨论政事,江原习惯性地冷脸听着。
凌悦:(忽然开口)“老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此言一出,满座惊。
江原:(脸色更冷)“你胡说什么!”
凌悦:(微笑)“是不是为夫昨晚下手太重,让你不舒服?”
江原:(黑着脸笑)“怎么不舒服,老婆你伺候得舒服。(咬着牙)凌公子,你我的私事就不要拿出来讲了。”
凌悦:(微笑)“说的也是,我是无所谓,真怕殿下不好意思。(向众人)你们慢慢商讨,凌某告辞了。”
此后每当江原脸色阴沉,众下属都悄悄用异样目光看他……
总之,不管这人对你处于无情阶段还是有情阶段,报复起来是毒之又毒,而且全是后招,偶郑重奉劝江原叫他什么也不要叫老婆,否则,重则丧命,轻则痛苦一生……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引号忘加了。另:谢谢e大大的评论。
第二十二章 弃之奈何
公孙叔达冷冷道:“也问你们雷老大好。”
齐谨笑道:“前日我们老大托人给您带的信,不知到了没有?我们老大生怕有失,特地命鄙人星夜赶来,公孙老大有什么话不妨直接说给鄙人转告。”
公孙叔达道:“齐当家如此重量人物,居然不请自来,在下自当尽地主之谊。不过齐当家若是提起前日信中之事,那就恕在下无法招待了。”
齐谨展开破扇慢慢的摇:“公孙老大何必如此决绝?你没听见刚才那小下属的话么?凡事都要留有余地,我们淮水帮在北,你们海门帮在南,谁没有个用到彼此的时候?”
公孙叔达哼了一声:“这句话我倒想送给你们雷老大。虽然现在淮水帮人数近千,我们海门帮只有区区百人,但世事倥偬,各有伦常,保不准淮水帮就有树倒猢狲散的时候。你们要仗着人多势众吞掉我们,除非我公孙某人一命归西!”底下帮中这才明白齐谨来意,叫骂声更是一浪高过一浪,当下就有几十人亮出了兵器。
齐谨听着有人要把他剁成肉酱,非但不惊慌,反而回过头来连连拱手道谢,说是多谢抬爱,弄得底下人脸色愈发难看。我看得出,要不是徐厚拉着,屈涛早就跳起来将这搅局的家伙打扁了。齐谨嘴角一抹玩味的笑意,向公孙叔达道:“公孙老大,看来你的属下对鄙人的肉十分感兴趣。”
公孙叔达冷冷道:“但是贵帮却对我们全帮弟兄的肉都感兴趣。”
齐谨忽然大笑起来,笑得弯了腰,他不是假笑,是真的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却还停不下。最后叫骂声也止了,所有的人都像看疯子一样看他。终于齐谨停住了笑声,抹抹眼泪:“再这么说下去,我们都成杀猪卖肉的了。想不到公孙老大如此诙谐,真让我齐谨不虚此行!”瞧了瞧周围,向公孙叔达道,“我看兄弟们也都安静了,鄙人也不想搅了大家的雅兴,咱们借一步说话如何?”
公孙叔达面色严肃地做了个手势,与齐谨一起离开了大厅。徐厚站在中间道:“今日大哥请客,兄弟们尽情享用,别让外人坏了兴致!”说着命众人归座。
屈涛领我在一处席上坐了,小声道:“别理他们!你尽管吃,等散了我再领你到大哥那里好好解释。”我刚想说不必,结果一抬头,发现周围射来的尽是带着敌意的目光,本来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鉴于周围敌意太盛,宴会还没结束我就离了席。关押那些商客的地方就在左近,酒肉喧哗中时不时夹杂着一声啼哭,甚是刺耳,我换了一个方向走。没走几步,却见前面一个人晃着扇子瞧着我笑。我心道真是晦气!立刻转身折回去。那人却早开了口,声音飘悠悠:“凌兄弟,你好。”
我脚下不停,装没听见。那人紧走几步,将破扇子在我前面一挡,笑道:“凌兄弟可否停下来与鄙人说句话?”
我皱眉道:“我与阁下素不相识,没什么好谈的。”
齐谨听了这话十分高兴,在我身前站定,十分周正地施了一礼:“在下齐谨,表字严之,豫州人氏,现在淮水帮门下效力,忝任帮内第三把手。今日得遇兄台实乃三生有幸,还望不吝赐教。”说完之后哈哈一笑,“该你了。”
这人的名字与他本人真是不合到极点,穿着言行不但谈不上整齐严谨,还带几分癫狂,我冷眼看着他:“我的名字齐当家早已知道,何必还来这套?”
齐谨摇头:“没意思啊没意思,本来以为遇到了一个有趣人物,没想到一点都不配合。”
他说起话来完全不加避讳,有几个经过的帮众见我与齐谨站在一起,早投来不满的目光。我尽量离他远些:“人多眼杂,齐当家若没有别的事,在下就告辞了。”
齐谨笑道:“凌兄弟何必这样敏感,鄙人不过想与你结交结交,多个朋友多条路么?”
我拱拱手:“齐当家说笑了,在下一个新入帮的小小喽,实在高攀不起。”
齐谨嘿嘿笑道:“真是不给面子,海门帮马上要被我们合了去,凌兄弟若是识相,应提早准备退路才是。”
我淡淡道:“受人之恩何敢言弃?海门帮虽小,凌悦却要与之共存亡。”转头向齐谨,“我看倒是齐当家要时刻留神树大招风这句话。”
齐谨眼中忽然闪过一丝锋芒,接着狂笑:“好!多谢金言,鄙人受教了!”我略略施礼,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宴会散了,帮众纷纷挤出大厅,屈涛急急冲到我面前:“快走,我带你去见大哥!”
我被他拉着向后厅跑,耳中突然听到齐谨若有若无的声音传来:“汝非池中之物,何必埋没江湖?”我瞠然回头,涌动的人群却早已将他挡住。
我几乎被屈涛拖着走,再见到公孙叔达时,他正站在一张海豹皮制成的航海图前,旁边站着几个当家。屈涛放低了声音道:“大哥,我把凌悦带来了。他方才在大厅上无心冒犯了大哥,特来请大哥恕罪。”
公孙叔达点点头:“你们都出去,我与他说几句话。”几个当家全都用犀利的眼神看我几眼才离开,屈涛拍拍我也跟出门去。
我实在不知道他为什么非要命人出去,琢磨着应该顺势请个罪,于是开口道:“小的出言无状……”
还未说完,公孙叔达打断我:“坐吧。”我哪里会跟他认真,应了一声还是站着。
公孙叔达自己坐了,沉默片刻才开口:“你在大厅中说的那段话令我深受触动,实不相瞒,海门帮现在面临灭顶之灾,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如何化解。所谓旁观者清,凌兄弟初入我帮,不知道对此有什么看法?”
他这话让我十分吃惊,小心道:“如此大事,大当家应该与其他几位当家商议,小的见识浅薄不过是瞎打误撞,还请大当家海涵。”
公孙叔达微微一笑:“凌兄弟不必过虑,既然你入了本帮,我公孙叔达就拿你当自己人。若对你有一分猜忌之心,我也不会以实相告了。”
我十分狐疑地看着他:“大当家似乎认定小的能说句有用的话?”
公孙叔达眸中一闪:“连齐谨都看得出来,难道我的眼光竟不如他么?”我心里一凛。
只听他又道:“你不要以为我这里随随便便就能留一个人下来。屈涛一定跟你提过,救起你的第二天我们就与一艘大船起了冲突,而且他们似乎在附近寻找什么。事后我派人仔细查过,知道你是从一艘大船上坠海的,这么一来可就清楚得很了。”公孙叔达笃定地看着我,“那些人出手严密有序,一定不是平常商贾,而你居然能让他们费心寻找,身份自然也不寻常,从那时起我就决定留下你。”
他说得如此坦白,反而令人无法抵认,我淡淡道:“不愧是一帮之主,果然心细如发,但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公孙叔达诚恳道:“凌兄弟不必过谦,本帮中能通文墨的其实不多,我看得出你是个有见识的人,我这样诚心问你,也期望你以诚相待。”
我向他凝望片刻,知道眼前这个人我得罪不得,低低叹一口气:“既然大当家如此说,凌悦知无不言,只是未必济用。”
公孙叔达神色满意,站起身向我微一伸手:“请凌兄弟坐下说话。”
我只得坐下,公孙叔达与我对坐:“这头一件事,某想弄清楚凌兄弟与那些寻你的人是何关系,可有恩怨?”
我苦笑:“这个可有些难说,恩情不是没有,仇怨或许也有一些罢。”
公孙叔达豁然笑道:“那就是恩怨交织了,的确难说!看来我留下你这步棋走得对了。”
“怎讲?”
公孙叔达笑道:“那些人找你如此迫切,怎会就此罢休?不瞒你说,留下你的那刻我存了个心思,如果你与那些人有恩,那么他们会感激我,我便得一强助;如果有怨,你会感激我,我便得一良才。可是现在我倒觉得两边都会对我心存感激,这难道不是一举两得?”
我微微笑道:“大当家如此心思,令人不得不佩服。在下本来只想留在帮中混口饭吃,现在倒隐隐有些后悔了。”
公孙叔达看着我大笑:“凌兄弟何出此言,这是你我天定的缘分!”突然问道,“他们果然是商贾么?”
我轻轻点头,也笑道:“不然大当家也不会与他们起了冲突,只是还听说他们与官府有点联系。”
“那就是了,我早就感觉他们有些官派作风。”公孙叔达渐渐敛去笑容,正色道,“凌兄弟,如今淮水帮人多势大,对我们手中的地盘势在必得。按道理讲我们海门帮只有被吞这一条路可走,可是淮水帮雷忌为人刚愎,我公孙叔达却不想带着帮内兄弟做他的属下。不知道你可有良策?”
我反问:“大当家有没有赢过淮水帮的一分把握?”
公孙叔达沉默一阵,还是道:“绝无胜算。”
我沉吟道:“明知绝无胜算,大当家却仍不肯屈服,依在下之见,只有一条路可走。”我看向他,一字字道,“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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