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营从集结到出击,只用了一刻时间。
作为随时准备好拱卫京师的劲旅,白天和夜晚没有任何差别,有令必出是基本素质。
这种程度的快速反应,也不过是训练的日常。
武职之首的朱太尉亲自将兵,让将士们意识到情况的危急。
没过多久,身披扎甲、手握大槊强弓的队伍,点燃火把,一字长蛇阵自京师北郊开拔。
沿途火把将大道照得红亮。
如此披坚执锐的大军,行进起来没有一人有杂话,除了偶尔传出的传令兵喝令声外,再无人声。
“急行军!一刻之内,务必抵达南郊白露野!”
一刻已经怕晚。
朱太尉面露焦急之色,沉重如同铁,炼神甚至更往上境界高手交锋,别说一刻了,转瞬之间,战局都变换无常。
到底来不来得及支援……他方方正正的面容如渊似海。
比北大营更加迅捷的,便是春祭之前暂时驻扎在京郊的大烈骁骑——
赤炎骑!
在得知苏牧正在与境界不明的大妖作战时,对他有着发自内心崇拜的铁蹄咆哮,于夜幕中奔袭。
最前方装备焕然一新的炼精及炼血精锐,将手中弯刀高高扬起。
银色刀身映照雪白皎月,恍若银龙鳞甲!
“将军,来得及吗?”
和苏牧相熟的左先锋张厚才顶着猎猎风声,闷闷的问。
他与苏牧并肩作战过,担忧心切,所以忍不住有此一问。
打马冲在最前的李广表情冰冷,恶鬼般沙哑的声音幽幽传出:“相信武平侯!”
五个字,道尽对苏牧绝对的信心。
骁骑一路践踏,气机越发圆融,如利剑般奔赴战场。
……
身着一袭青衣、来不及披挂大氅的女帝并未随军。
她俏丽脸庞蒙着寒霜,凤目中瞳仁如漆,唇如烈焰,绝美之中,带着令人心折的压力。
一路大步疾行,穿过寂静的内城,她来到一座九层高塔之前。
高塔通体石筑,周围地面用的也是极粗砺的岩石,整块切削铺就。
只有军中才会用的赤铜火盆围绕一圈,烈焰熊熊,将四周守卫的戍卫脸庞,映照彤红一片。
这是一座与内城华丽府邸风格格格不入的建筑。
外面戍卫认出来人,心中全部涌升惊讶——
已经入夜了,陛下为何要来兵天阁?!
发生什么重要事情了吗?
九层高塔,便是兵家圣地,也是国师镇守大烈百年未曾移步之处——
兵天阁!
女帝自即位之后,就极少再来这里。
因为政务繁忙,加之她要南征北战,抽不出时间。
此刻,关闭的塔门随着她到来,被无形力量牵引洞开,显出内里空无一人的塔室。
烈安澜对此习以为常,脚步不停,直接跨过门槛,踏入塔腹。
拾级而上。
哔剥的火把声中,烈安澜登上这座放在边关也毫不突兀的粗犷高塔。
直到第八层,她脚步才微微停顿。
却不是通报请示,而是理顺气机之后,继续迈步。
恰好这时,从极远处传来几乎听不清楚的滚滚雷音,方向正是南郊。
隔开这么远,还有这么大动静……女帝深吸一口气,瞳中锋利无匹的神芒迸射。
登上最后一层。
“国师。”女帝清冷如寒凉月色的声音在第九层响起。
这座粗野高塔的最顶层,地面的砖石厚度远超其他各层。
沙化的地面形成小规模的“沙漠”,有风沙与血的气质充斥其中。
在这一层的最中间,架着一个不大的火炉,橙色的火焰稳定的燃烧,其上一只小酒锅内,冒出冉冉酒香。
小酒锅前坐着的是两个人。
一个白发苍苍,也不束着,而是披散下来拖在沙子里,用手臂支着脑袋,眼睛半睁半闭,似在小寐。
虽然半躺着,却能看出来远超常人高大的身量,成为兵天阁第九层视线的焦点。
另一个人与白发白袍的老头形成鲜明对比,是一个艳姿犹胜烈安澜的风韵妇人。
她朱唇如画,眉眼似黛,挑起丹凤眼看一眼烈安澜,便带出无边的媚态。
女帝的容姿若说是倾国倾城,那这个女子便是祸国殃民。
比她容貌更令人侧目的,是软软堆积在她身侧的一团白色皮毛,在看到有人来时,微微颤动。
目堵这一幕的烈安澜眉峰微挑,刚才好不容易平复的心境再起波折。
毫不留情的问道:“南疆大妖入京,请国师出手镇压!”
妖媚女子烟视媚行的盈盈扫一眼烈安澜,掩住娇艳欲滴的嘴唇轻轻笑了笑。
用勺子从酒锅里盛出来一勺浮着酒糟的浊酒,从竹筛里筛过。
屈指弹了弹白发老头的脑袋:“别睡了,找你的。”
她像是很久没有开过口了,声音沙哑,配着柔柔的语气,哪怕烈安澜是个女子,也难免心神略微动荡。
看向那女子的目光,便充满了忌惮。
下一刻,小寐的老者徐徐张目,镇守大烈百年、地位尊崇无比的国师看到烈安澜,眼睛略有张大。
思考了片刻,抹一把嘴角,语速极快的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我睡了多久了?”
盛酒的女子空出一只手,掐指算算,侧了侧头:“两年?还是三年?我算学不好。”
艳极的皮相,竟有些娇憨的可爱。
烈安澜目光冷峻,站姿高贵而冷冽,直视国师,重复一遍刚才的话:“南妖高手入京师,国师还请出手诛灭。”
白发苍苍的国师又揉了揉脸,推开递到面前的温酒,坐直身体,乐呵呵反问:“荒山王打上皇宫了?”
荒山王……烈安澜略做回忆,瞳孔收缩,恍然低语:“君云山……云山君……十万大山分封五王,荒山之主云山君……”
迅速念完绕口令一般的名号,烈安澜目光如雪般刺向国师,“原来你知道。”
国师哈哈大笑:“我当然知道,那孙子踏入大烈第一步我就知道。”
语气满是炫耀,就像是给儿孙辈嘚瑟自己本事的老匹夫。
烈安澜忽略了国师粗鄙的措辞,放缓语气:“既然察觉云山君来,那国师还听之任之,放任他直入京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