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是谁?
这是陈修脑子里转过的第一个疑惑。
等看清楚对方那颀长的身材,俊伟的容姿之后,陈修的想法就只剩下了一个——
这难道就是山中的仙人?
不然何至于有这样的风姿!
苏牧这些天签到丹药,修为已经提升到了炼神境中期。
精气神逐渐融为一炉,神华不受控制地显露出来,眼中的神采深邃而悠远。
面容更是在原本的轮廓基础上,多了三分俊美,三分英武。
站在那里,整片群山虽风景奇伟,却让人不由自主地只注视向他一个人。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陈修惊讶地看着那名刚才用鼻子打招呼的墨者,深深地对着来人一躬。
“苏先生!”
心比天高的墨者,也会有对人如此谦逊的时候?
这群人,哪怕是面对大烈的高官。
也是一个态度——
头可断,血可流,发型不能乱。
腰也不能弯。
做技术的,就是比你们这群只会抡拳头的粗人高贵冷艳!
此刻却谦卑得不要不要的。
陈修一方面是真的被震到了。
一方面又觉得,倘若对面真是仙人,那墨者的这个态度也不意外。
他转身看向张厚才,想从大烈赤炎骑左先锋这里讨到一点肯定的说法。
然后就看到,这名战场上凶焰滔天的杀坯,收敛了所有的煞气。
翻身下马。
对着道路尽头的那人抱拳躬身。
“苏先生,举礼受李将军所命,带人来了。”
绝对是山里的神仙!
我也算是见过仙人了……这辈子……值了……
回过神来的陈修,冲身后的兵士低低咆哮:
“傻愣着干嘛?还不快拜见仙人!”
蜿蜒的小道上,一群人齐刷刷地从马背上翻下来。
然后齐声山呼:“见过苏神仙!”
他们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只看了一眼我的脸,就把我当神仙?
不要这么肤浅啊!
关注一下我的才华啊喂!
苏牧云淡风轻地颔首,“来吧。马随意放开去吃草就好,山中没有猛兽会伤到他们。”
有猛兽,也都被苏牧在这些年里打跑了。
硕果仅存的黑熊,现在是个舔狗,每天扛着羊猪等猎来的野味。
求苏牧给它喂丹药。
……果然是神仙!陈修闻言震撼地想。
可号令山中万灵!这是神仙手段!
一群人想岔了,于是更加恭谨了。
“那就是你们的战马?”
走到半道,苏牧悠悠地问。
有上级在,陈修没敢随意搭腔,抬眼望了望张厚才。
只见左先锋豪迈地拍着胸脯,骄傲地回答:
“是!上次没让苏先生看到。
“关山马场的马,日行八百里,粗气都不喘!不输当年的赤兔的卢!”
赤兔?这个世界也有赤兔……窥一斑而知全豹,大的历史走向有点像啊……
狼主图谋武牢关,喜亲王就想着要割让关山马场……
崽卖爷田心不疼。
不过这些马的装备,和我见到的是不是有什么不一样……
嗷,看出来了。
大烈战马没装备啊!
嚼头、马鞍、蹬子都没有。
只有一片马垫,用来坐人。
难为你们就这么打了这些年的骑战……
苏牧叹了口气微微摇头。
张厚才是个粗人,没留意到这个表情细节。
可陈修是个在地方上摸爬滚打起来的。
血性勇武做不得伪,官场上该有的察言观色也丝毫不差。
不然也混不到五斗陵县尉,负责守粮这么个肥差。
观察到苏牧的表情,他心里一咯噔。
心说仙人就是仙人,对于我等所骑的凡马,就是不放在心上。
但刚才是赤炎骑的左先锋在自夸,久经考验的老官油子颇有眼力见。
主动扛起来火力,壮着胆子说:
“关山马场产出的是军马,重体力和耐力。”
一边说一边小心谨慎地看苏牧的背影。
发现对方没有表现出不耐,便继续道:
“西夷有大宛名驹,膘肥体健,毛色润亮,达官贵人们最喜欢了。
“相传南方十万大山,出产一种已经算得上是半妖的天马!
“肋生两翼,振翅便是百里!”
卧槽时髦……给我也整一个……苏牧感兴趣地问:“大烈有人骑过?”
陈修干笑了几声说:“尚无……半妖天马据说相当于炼精境,不是随便什么人都驯服得了的。
“何况天马深居山中,想要找到,也得费一番工夫。”
顿了顿,又适时追了一句马屁,“当然,倘若是仙人您去,飞马必求着仙人骑它。”
听起来怪怪的,我没有那种癖好……似乎不好搞啊,那算了……
苏牧随口问着大烈的风土人情,陈修有问必答。
他虽然是行伍里的,但在地方服役,平日里没少和富商以及各方官员打交道。
深知怎么才能陪着这等大人物打哈哈,把对方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三寸不烂之舌翻滚,恨不能把肚子里知道的那些事儿全都掏出来。
只要仙人高兴就值!
这一点,之前在山上住过的一群人就不行了。
烈安澜尊为女帝,张口闭口就是家国大事,哪有心思去听花边小八卦?
李广杀人内行,扯皮聊天捉襟见肘,天天就知道骗酒喝。
褚清雨是个除了吃和锻造就心无旁骛的。
墨无暇倒是生于民间长于民间,但是学霸的脑回路和正常人不一样。
三两句就能绕回做题上去。
陈修是一个非常合适的,让苏牧有机会了解整个大烈民间生活的窗口。
一路聊,陈修一路激动地窃喜,原来神仙这么平易近人啊!
我也是和神仙聊过天的人了,等儿孙满堂的年岁,能和子孙们吹三天三夜!
哦,李将军说过,赤炎骑从来都是殉国为终……
那送完这批粮,回去就和家里婆娘吹嘘!
……
绕过一片竹林,逐渐接近了白色的烟柱。
轰鸣声越发震耳欲聋。
陈修不由得猜测,竹林后面,究竟藏着什么样的一片洞天福地。
苏牧推开门,进到院子里,喊道:
“陛下?烈安澜?小澜澜?想到点事儿,你和褚清雨过来听听。”
陛下?安……这是陛下尊讳!
陈修脑袋里嗡地一下炸开了,踉踉跄跄地扶住旁边的竹子。
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神仙刚才喊得……我真没听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