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荣替师菡包扎好脑门上的伤口后,自己都不忍直视的别开了眼。
她家小姐,本就生的一副好皮囊,惹人侧目。此刻师菡的脑门上恨不得包成一个粽子,别提多显眼了。
师菡倒是对这个包扎很是满意,拿着镜子看了又看,满意道:“这副样子去国子监溜达一圈,今日下学后,怕是全京城的官宦家族,就没人不知道我受重伤的消息了。”
春荣嘴角一抽,“是,只怕是还有更难听的传闻。”
师菡作为帝师府之后,此前一向颇得老皇帝器重,就说武学堂这事儿,就足以证明这一点了。以往国子监武学堂,哪一任执掌着不是年过半百,白胡子花花的才能有资格掌管?如今师菡以女子之身,年纪轻轻就执掌武学堂,可见陛下厚爱。
今日师菡顶着脑门上的伤口去国子监,那些人肯定会猜测,师菡失宠了。
这些可能师菡都想到了,不过她也并不在意。
不多时,马车停在国子监门口,这个时辰,正是国子监弟子休息的时辰,师菡故意用袖子遮住额头,匆匆忙忙的往国子监内走去。瞧着像是生怕被人撞见的样子。
眼看着就快到武学堂了,师菡正往前走,突然,视线内出现一双白色锦鞋,师菡明知前面有人,却故意往上撞了过去,顺带着一脚踩在拦住自己去路的人。
“哎呀”一声,那人猝不及防,被师菡故意撞了一下,整个人都向后倒去。幸好她身后的女子眼疾手快,赶紧接住她:“郡主您没事儿吧?”
熟悉的声音,倒是久违了。师菡微不可查的弯了弯嘴角,转瞬将嘴角的笑意敛去。
抬起头,慌张的看向被自己撞倒在师嫣怀里的锦阳郡主,“让开!大路这么宽,你挡我路作甚?”
那接住锦阳郡主的人,也算是老熟人,且久违的老熟人——师嫣。
自从秦若若出事儿之后,师嫣基本上就抱住了锦阳郡主的大腿,整日里跟在她身边,绿叶衬红花。锦阳郡主出身高贵,即便是穿着最普通不过的学子服,也一样把自己捯饬的跟个花孔雀似的,相比较而言,师嫣这个庶女,就算是戴上所有的行头,都比不上人家一根脚指头。
况且,她最值钱的好东西,都是师菡和当年顾氏给的。
锦阳郡主站稳后,抱着胳膊,似笑非笑的打量起师菡,“哟?师大博士的脑袋这是怎么了?被人打了么?”
师菡小脸一白,连忙侧过头,试图将伤口藏起来。
“关你何事!”
“自然不关我的事儿,不过……”锦阳郡主深深地看了师菡一眼,笑道:“师大博士若是做错了事儿,得罪了陛下,只要你跪下求我,我便让我兄长进宫给陛下说几句好话,说不定陛下就不怪罪了呢。”
跪下求她?
她怕不是瞎了心。
师菡心底一声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淡定的对上锦阳郡主的得意的视线,“你兄长,能替我给陛下带句话吗?”
锦阳挑眉,“只要你求我,当然没问题。”
毕竟是小女儿家的,锦阳郡主虽然只比师菡小一岁,身份与师菡同样高贵,可这些年,京城里流传最多的还是师大小姐的美名,就连她自幼爱慕的景小王爷,都被她勾了魂儿去。
锦阳郡主怎能不恨?
此时一听锦阳郡主这么说,师菡立马红着眼眶,一把抓住锦阳郡主的胳膊。后者得意的勾起唇瓣,仰首挺胸,就差用鼻孔对着师菡了。
师大小姐身子颤抖,一副惊恐过度的模样,抓着锦阳郡主的袖子,“求世子殿下替我转告陛下,微臣有负所托,没能教导好郡主,请陛下责罚。”
锦阳郡主一本正经的等着师菡求自己,没想到她竟耍自己!
顿时,锦阳郡主脾气一上来,甩手便要将师菡推开,“你胡说八道什么!”
可不等锦阳郡主动手,师菡脚下一挪,便退开几步,避开了她这一推。锦阳郡主推了个空,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咬着牙,死死地瞪着师菡,那双眸子里满是怨气。
“你竟敢躲!师菡,没了陛下的宠爱,本郡主倒是要看看,你能在国子监武学堂安生多久!”
师菡淡定自若的理了理衣裳,随后挺直脊背,那股傲气与生俱来,纵然顶着伤就这么站着,也不自觉的不敢抬头与其对视。
所有的底气,仿佛在师菡看过来的瞬间,荡然无存。
师嫣自始至终都站在锦阳郡主身后,虽然一句话没说,可她那双厌恶的眸子却毫不掩饰。
师菡轻笑一声,不紧不慢道:“郡主这么关心我,莫不是,暗恋我?”
“你!”锦阳郡主顿时气的说不出话来了,暗恋她?这个女人还知不知道廉耻!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见小郡主脸蛋儿气的红扑扑的,师菡不禁好笑,打趣道:“小郡主,同为女子,在下对你不感兴趣,你若是实在对我心存好奇和爱慕之心,怕是要早些断了心思才好啊。”
她这么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好像瞬间坐实了锦阳郡主爱慕她,求而不得,反倒处处作对的龌龊心思似的。锦阳郡主哪里见过这般厚颜无耻的手段?一时间,脸蛋儿憋的通红,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师菡笑了下,抬脚面不改色的往武学堂走去。经过试验身边时,师菡忽的顿了顿脚步,似是想到什么一般,沉声道:“我记得,你最不喜欢那些车轱辘经?既然不喜欢,就离远点。”
她不介意师嫣寻高枝儿,毕竟国子监内,非富即贵,这是师嫣的选择,她无权阻止。只是师非璃的性质则不同。师非璃的存在,显然就是师德为了对付自己安插进来的人,一旦师嫣跟师非璃搅合在一起,将来会不会连累翠姨娘不说,就连她自己,都会被啃得骨头渣都不剩。
师嫣脸色一僵,似是咬了咬唇,垂下头,却并未反驳师菡的话。
道理,她比谁都明白。
像她这种庶出女子,又无才无貌,未来一片灰暗,她又能有什么选择呢?
想到这儿,师嫣便深吸了口气,再转过身看向锦阳郡主时,又是笑容满面,一副谄媚的模样道:“郡主,我们走吧。”
锦阳郡主在师菡这儿吃了亏,知道自己今天是找不了她的麻烦了,于是冷哼一声,转身跟着离开。
武学堂内,一进去,便看见六弟子神情严肃的围在讲堂内。
师菡刚进门,白落立马惊呼出声,“你额头怎么了?”
她这嗓门一喊,众人立马侧头去看师菡。陈梓燮脸色大变,急忙上前,沉声道:“怎么回事?受伤了为何不回府?你又闯祸了?”
他接连几个问题砸过来,师菡哭笑不得,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摇头道:“我没事。不过是冲撞了陛下,应得的惩罚罢了。”
她越是说不严重,众人越是不信。
“不严重?你还逞强?”陈梓燮倒吸了口气,双手攥成拳头微微颤抖,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然后深吸一口气,“我送你回府。”
“不必。”
师菡果断拒绝,她来国子监,本就是想把事情闹的人尽皆知,怎么可能现在回去?
见师菡态度坚决,陈梓燮心中多少也有了数,他皱起眉头看向师菡,道:“是为了景小王爷一事?”
小王爷靖州遇难一事,现如今已经人尽皆知了,武学堂众人也是听到这个消息,这才匆忙赶来。几人之前就因为龙帮二帮主自称是师菡未婚夫的事儿猜测过他的身份,只是大家心照不宣,并未拆穿便是。
“那安天虎,真不是个东西!我这就回靖州宰了他!”
白落气的脸都绿了,她们辛辛苦苦的安顿好龙帮,结果他们一走就发生这种事儿,换谁也咽不下这口气。
众人皆皱起眉头,唯独夜天泽,忽的叹了口气,只淡淡的道:“一个安天虎,怎么敢对景王府的小王爷动手?”
说完,他瞥了白落一眼,十分无奈:“你身为一个女子,不要整日里喊打喊杀,解决事情的办法那么多,可不止动手宰人这一种。”
被鄙视的白落果断瞪了他一眼,不过瞪归瞪,不得不说,夜天泽说的很有道理。
“我倒是以为,陛下在处理靖州暴乱的事儿上,遮遮掩掩,且十分不积极,也不知道当今是怎么想的。”元叔珏说完,便发现六双眼睛纷纷看向自己,元大公子心下咯噔一沉,紧张道:“你们这么看着我作甚?”
“我不知情,我从靖州回来之后,父亲并未与我说过这些。”元叔珏无奈解释。他乃是堂堂丞相之子,得到内幕消息本该是最快的一个,此时竟也跟众人一样,一筹莫展。
反倒是权佑天,揉了揉鼻子,轻咳了一声,低声道:“我倒是有个大胆的猜测,你们说,会不会是上头那位和安天虎联手,故意借着暴民之事除掉隐患?我祖父当初与人做生意时就曾遇到过,对方贼喊捉贼,恨不得将我祖父一家赶尽杀绝,好在我祖父命硬,这才挺过来了。”
他这话一出,众人的眼睛顿时更亮了。
紧接着,便听见师菡一声轻笑。
众人扭头朝师菡看去,权佑天瘪瘪嘴,“你笑什么?我就是开个玩笑嘛。”
可谁知,他刚说完,师菡竟是摇了摇头,一字一句道:“不,你说的很对。所以——接下来这几日,我有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