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斐然人住在罗府,意图与罗家交好。毕竟他现在羽翼尚未丰满,纵然背后有些小动作,但也没闹出什么大动静,因此上面那两位也就当做小孩子不懂事,一笑而过。可权位之争,又岂能大意?如今满朝文武的希望都落在三皇子身上,他自然也得佯装依附于三皇子,因此连区区罗家他都要亲自跑这一趟。
宁州城有一处茶楼,名为一帘春,能出入这地方的,都是宁州城有头有脸的人,要么有钱,要么有权,要么能耍横。而且一帘春的老板娘不仅煮的一手好茶,还貌若天仙,偏生又性情冷淡,一门心思闷头赚钱,达官显贵一律不见。
师菡让冬杏出去打探消息,确定夜斐然和罗家三公子罗霄在一帘春私会,便带着师嘉找了过来。
为了方便行事,夜斐然阔气的将整座茶楼都包下来,与罗霄这个粗鄙之徒,故作风雅,在二楼雅间谈心。
秦若若一袭青色单薄纱衣坐在夜斐然身侧,宛若一朵可怜的小白花,时不时的替两人满上茶水。她本就生的一副娇弱可怜模样,此时故意惺惺作态,顿时惹得罗霄频频看去,恨不能将小美人儿揉进怀里。可奈何她是夜斐然带来的人儿,罗霄自是不敢垂涎,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七哥你是不知道,若不是父亲拦着,我早就上京城去闯荡了,说不定早就能够遇到七哥!”罗霄虽然生在簪缨之家,但却实实在在的是个草包,当个酒色之徒绰绰有余,当个有脑子的人,实在是为难他了。
罗老爷看不上他也在情理之中。
夜斐然故作怅然的叹了口气,拍着罗霄的肩膀感慨道:“我又何尝不是?不过,你若是去京城,想必也是去寻三皇兄吧?毕竟你与三皇兄更为亲近一些,我自是比不了的。”
他说着,摇摇头,喝了口闷茶。
见状,罗霄立马举起手起誓,“三表哥哪里瞧得上我?也就只有七哥,才是真正的慧眼识珠!我跟你说,不是我吹,这也就是在宁州城,我是英雄没有用武之地!你看到了京城,那什么景王爷,都得给我让道!”
“哦?是吗?那我可等着你,来日若是到了京城,我就仰仗你了!”
夜斐然立马顺着他的话一个马屁拍出去,顿时惹得罗霄拍着胸脯,连声叫好。
这边罗霄振臂高呼,殊不知就在他隔壁,他口中的景小王爷,正撑着眉头,一本正经的跟人学梳头发。
暗卫们费尽心思,找遍宁州城,这才找到一位最会梳头发的女子——一帘春的老板娘。
“公子聪慧,一点就透,也不知哪位姑娘有这般好福气,能得公子亲自挽发?”老板娘性情看起来偏冷,平日里对人爱答不理,就连今日刀一前来请她,都吃了闭门羹。没成想,自家主子一来,这位倒好,直接大开门户,倾囊相授。
难不成,真的是长得好看的人更受人待见?
暗卫委屈。
喻阎渊听到隔壁的动静,剑眉微微蹙起,手上捏着梳子在桌案上敲了敲,沉声问道:“隔壁是什么人?”
可怜的暗卫头上顶着一个半成型的发髻,侧着头听了听,然后朝着喻阎渊比划道:似是七皇子的声音。另一人,许是罗家三公子。
“又是那个蠢货?”喻阎渊冷哼一声,鄙夷道:“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对傻子倒是情有独钟。”
这傻子,指的就是罗霄。
罗家唯一一个不是废物的公子,偏生不爱入世。其他两人,喻阎渊虽只见了一面,却也大概心中有数,一个窝囊,一个蠢材,难怪罗家窝在宁州当地头蛇,却不敢去京城走一遭。
有这样两个儿子在,罗老爷有一百张老脸,也不够他丢的啊。
喻阎渊说话时,眼帘低垂,无意间便生出一股子傲世天下的气势。
老板娘坐在一旁默默的煮茶,时不时的抬眸瞧上一眼,又红着脸垂下头,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暗卫默默地看了看老板娘,心中暗自数道:第一百四十八眼。姑娘,您好自为之吧。
他家主子,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人。哦,不,是怜香惜玉之人,只是,只稀罕那一人,可惜不是你。
见喻阎渊斜撑着身子坐在案前,老板娘将刚煮好的茶递到他跟前,柔声道:“公子尝尝,水是窖藏的雪水,茶是我亲自采摘的茶,整个一帘春,也就只有一坛。”
她递茶的时候,袖子不经意间拂过喻阎渊的手背。
可她刚碰到喻阎渊,就见他像是触电般的缩回手,满脸怒意,声音瞬间冷了下来:“离我远点。”
说来这老板娘也是委屈,她就是想示个好,谁知道反应这么大。尽管面子有些挂不住,可老板娘也猜得出喻阎渊身份贵重,不可得罪,于是急忙道:“公子息怒,奴家只是不经意……”
喻阎渊将手上的梳子‘砰’的一声扔在桌子上,起身便要离开。
他需得回去沐浴,好好搓一搓这地方的味道。他刚走到门口,忽然,门外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传来,隐约的,还能听见师菡的说话声。
“姐姐别担心,这事儿我来处理就是。”
师菡话音落下,师嘉叹了口气,无奈道:“我哪里是担心,我就是觉得府中憋闷,随你出来走走。你想做什么尽管做便是,在宁州城师府的地界,我舍了命也不会让你吃亏就是。”
师菡顿时感激的笑了笑,“多谢姐姐。”
正准备去找他心尖尖上的师菡的某王爷脚步一顿,深吸了口气,一甩袖子,闷闷的转身在桌案前坐下,见老板娘还坐在她对面,于是眼神儿一扫,登时,老板娘入置身冰窖,她忙抖了抖身子,爬起来躲到墙角去了。
隔壁雅间的房门打开,夜斐然诧异中透着喜意的声音响起:“菡儿,你怎么来了?”
菡你大爷!
师菡垂下眼,耐着揍人的性子,淡淡道:“殿下,你我不熟,按礼数殿下该称我一声博士。按辈分——日后,我许是你的长辈。”
长辈?还能是哪个长辈!
她这话虽然没明说,可却几乎是直接承认了自己日后嫁给喻阎渊的决心。
夜斐然被师菡拒绝了多少次,都没有今天这次来的愤怒。
一想到自己当日赐婚的圣旨被喻阎渊那个无赖混账给撕碎,害的他计划泡汤不说,如今还遭了师菡的嫌弃,日后帝师府想必也不会向着他,夜斐然只觉得胸口闷闷的疼!
他深吸了口气,双手负在身后,借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的望着师菡,道:“那师大小姐可还知道,按照君臣之礼,你我又该如何?”
他看着师菡,就像是在看自己的猎物一般,狠厉,贪婪。原本他是想噎一噎师菡的,却不想,师菡面不改色,后退一步,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朗声道:“微臣师菡,拜见七皇子殿下!”
她声音不小,陡然间出声,吓了罗霄一跳。
夜斐然脸色愈发的难看,心中暗道:师菡这是摆明了要跟自己划清界限!她就一点机会都不给他?想到这儿,夜斐然的皇子脾气突然起来,没好气道:“你找我做什么?”
师菡自顾自的站在门外,目光盯着夜斐然身边的秦若若,笑道:“秦小姐昨日犯下大错,祖母罚你在祠堂反省,你私自出逃,不知是何缘故?”
秦若若一听师菡这话,立马可怜兮兮的所在夜斐然身后,眼眶泛红,像是随时都能挤出两滴眼泪似的。
任何一个男人,见了这般柔弱可人的美人儿,难免会生出些怜惜的心思。果不其然,秦若若小身板微微颤抖,紧贴着夜斐然,纵然已聚哈没说,却已经激起了他的保护欲,他不满的看了师菡一眼,冷声道:“她如今是我的婢女,师大小姐难道还想过问到我的头上?”
他还用得上秦若若,就还得护着她,只是,如今秦若若无名无分的跟着他,影响难免不好,可若是收了当个侍妾,秦若若心中又不甘,于是便另辟蹊径,先从婢女做起。
师菡恍然大悟的点点头,故作惊讶道:“哦?那我就更不明白了,如今秦小姐还是国公府的义女,算是国公府半个千金,更是颇得父亲和祖母宠爱,如今却不明不白的成了殿下的婢女,难不成在殿下心里,国公府千金的分量,就是一个端茶倒水做牛做马的女婢的分量?”
“放肆!”夜斐然恼羞成怒,脸色铁青的瞪了师菡一眼,道:“我来宁州匆忙,身边并无适用女使,秦小姐兰心蕙质,机灵乖巧,深得我心,我便央求了师老夫人先请秦小姐照料我些时日。至于旁的事,待回京后,我自会亲自上门与国公说清楚,还请师大小姐不必妄自菲薄,低估了国公府的地位。”
罗霄也跟着叫嚷道:“正是如此!要不是你恃强凌弱,秦小姐至于无处可去吗?”
说完,罗霄还不忘安抚美人儿:“秦小姐别怕,我与七哥不会让你受欺负的。”
秦若若一看有人给自己撑腰,立马梨花带雨般的挤出眼泪,“罗公子……”
这一声喊得,罗霄心都要化了。
师菡深深地瞥了罗霄一眼,讥讽道:“我恃强凌弱,罗公子看到了?”
“我……”罗霄一噎,恼羞成怒道:“这还用看?你一个揍过半朝武将的彪悍女人,秦小姐柔柔弱弱不堪一击,怎会是你的对手?”
师菡点点头,鼓起掌来,恍然大悟道:“原来罗三公子以为,半朝武将,都是秦小姐这般柔柔弱弱,不堪一击了的废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