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夜九微挑眉梢，“这么说，你也是魔咯？”
    此话一出。
    白夙长袖下的手微微发抖，忍了很久，才终于忍住。
    完了。
    他心里只有这两个字。
    东方，你太鲁莽了……你不该去啊……！
    我们距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了啊……真的要毁在这里吗？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白夙的后背被冷汗浸湿，冷得刺骨。
    他说不出话来。
    就在夜九快要不耐烦的时候。
    傅圣出现了。
    “家主，请您不要怪罪他们，罪过都在我……”傅老神情沉痛，紧握着拐杖，颤抖到走不稳路。
    夜九笑了：“说白了，就是整个夜府都在欺骗我。”
    “不……家主，我等并非有意欺瞒，实在是无可奈何啊……”傅圣颤颤巍巍地跪在她面前，“都是我的错，请家主降罪。”
    “说、实话。”
    夜九眸色凌冽，一字一顿地强调最后两个字。
    夜府其他人都默默退下。
    小汤圆把帝褚玦和冥琊都叫了过来，他们站在一旁，没有打扰夜九审问。
    “其实我是……”
    傅圣深深地匍匐着，周身颤栗，“是十万年前，让您消散魔气的罪魁祸首……！”
    “！！？”
    帝褚玦惊疑不定，狭眸中闪过杀意。
    魔的寿命，能有十万多年么？即便是他，为何他还活着？
    再次来寻九九，又是为何？
    为了再次控制她吗？！
    冥琊差点就冲上去砍死傅圣，被小汤圆紧紧抱住。
    “你知道你说的这句话，需要付出什么代价么？”夜九微微低眸，眸色幽暗无光，宛若炼狱。
    “真的是我……”
    傅圣急迫地解释，“可您强大无匹，不会轻易被我影响，您之所以沾染魔气，是因为有神要杀您，让您暂时虚弱，这才……”
    闻言。
    夜九似笑非笑：“神说是魔干的，魔说是神干的，我该信谁？”
    “家主，我不知道那些神是谁，但神界一定有神想要您的命，并一直在处理适合您的躯壳，如果我们不为您制造一个躯体……您永生永世也无法重生……”傅圣不得不这么说。
    他们虽欺骗了她，却也给了她别人做不到的巨大帮助。
    他们都需要与对方合作，才能完成夙愿啊！
    果然……
    又猜对了。
    夜九眸色幽暗，抬起自己纤细的手：“我这具躯壳，不是人体，而是魔体！”
    魔制造出来的躯体，自然也是魔体。
    而且，她终于知道她为什么在碰触到魔气时，会感觉到归属感了。
    原来她的身体就是魔！
    她的话铿锵坠地，犹如一道惊雷劈下，使整个夜府被压抑冷骇的气氛笼罩。
    帝褚玦眯起凌冽的狭眸：“这是真的？”
    他们怎么敢？
    “是真的……家主息怒！”
    傅圣以首扣地，白夙也跟着跪下来，梅雨、云筝，夜枭卫紧接着相继跪地。
    他们，都是魔。
    怪不得东方凛和白夙得罪了很多异族。
    魔天生拥有暗灵源，但不能暴露在人世间，因此他们必须去寻大量纯源灵珠！
    夜府中“人”的灵源，全都是他们二魔寻来的。
    帝褚玦面上的杀意浓重，但他没有动作，等待夜九自己做出抉择。
    “母上大人……”冥琊张牙舞爪后，只剩下难过。
    母上大人做错了什么？
    她只是一颗初生星辰，只因为一位真神的预言，成为三界的眼中钉肉中刺。
    神与魔相争的结果便是令她走火入魔，毁灭一切。
    而她还要背负代价，幽禁冥界十万年！
    如今终于快要重新修炼成人了……却发现，这具躯壳并非人体，而是魔体……
    她凭什么要受这样的折磨？
    只因为这是拥有无上之力的代价么？
    夜九沉默了一下，消化完这个惊人的消息，随后问道：“把你当年所看到的一切，都告诉我。”
    亲身参与那件事的，如今只有傅圣了。
    不论真假，她都要一听。
    “是……”
    傅圣缓慢地抬起头，饱经沧桑的眸中满是愧疚之色，“魔，诞生于夹缝之中，魔域物资匮乏，生活艰辛，但这不妨碍我们生存繁衍，在自己的一片土地上与世无争地活下去。”
    “可魔生而强大，气息可令外物发疯发狂。自一位神误闯魔域开始，他便沾染魔气，为祸神界。神界忌惮，下令清缴魔域。”
    “魔域死伤惨重，自此颠沛流离，苟延残喘……”
    “我们的大祭司测算出，三界之中将出现一颗扭转万象之星，得之，可赢天下。于是，派我率领魔兵前往玄夜神境争夺。”
    “在我看到第九星是一位婴孩时，我便后悔了……不论如何，我们不该伤害一个无辜的孩子……”
    “可就在我们离开时，几名神出现了，他们向您发起攻击，并将鬼骨嵌入您的体内。”
    “哪怕第九星不是魔域的，也不能被神利用，我们便出手相救，却不敌神……”
    “就在那些神即将把您变成傀儡时，玄夜神尊到了。”
    “那些神逃得极快，只留下我们这些气息遮掩不住的魔，被玄夜神尊当做伤害您的罪魁祸首，杀了其他魔兵，我拼死逃出……”
    “之后，便听说您沾染了魔气……”
    出于私心，他们也曾想借此接近夜九。
    可夜九身边总是跟着许多强大的神明，他们始终找不到机会。
    直到她被打入冥界。
    他们等了许多年，都未见她再次出世。
    他们去查才知道，许多可能适合她的躯壳都被毁了。
    这样下去，她永远也不可能走出冥界。
    一半是赎罪，一半是私心，傅圣率领众魔，以献祭生命为代价，融合魔界至宝，创造了最适合夜九的绝佳躯壳！
    如果一开始就告诉她，躯壳是魔体，她一定会拒绝的。
    因此，他们不仅创造了一个虚假的“夜府”，还特意给躯壳取名夜九，丢在最适合她成长的元始大陆。
    最开始的“夜九”，体内的灵魂，不过是一个灵魄凝集物，因而单纯无知，离开躯体便会消散。
    傅圣承认。
    这一场局中，他的私心是更大的。
    毕竟他与夜九只是一面之缘，虽致使她沾染魔气，却也曾救了她的命啊……
    或许是宿命，他们被捆绑在一起。
    有阴谋，有私心，有隐瞒，有背叛。
    但更多的是……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