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望着葡萄园，觉得他们说的话，有点虚幻，就像听着天上神仙谈话，听不太清楚。
    易登集团时装总监，从来没有这个职位！没有人可以担当这样的职位！易登集团旗下有多少时装品牌啊！哪个天才管得过来！
    但是秦空可以！
    如果他一旦得到这个职位，阿德是这个奢侈品帝国的王，他就相当于总理大臣了！没有人比他的权力更大，地位更高了！
    但是威廉偏偏相信，秦空能带领易登集团走向一个新高度！
    竟然希望秦空答应。
    秦空望着夜色中的葡萄园，“阿特尔德先生，我是没有时间来给您当总监的。但是我觉得易登集团时装集体拉垮，不是设计师的问题，而是您的问题。”
    威廉在旁边瞪大眼！
    秦空竟然拒绝了！
    秦空竟然质疑总裁！
    默默离远一点，免得怒火波及到自己身上。
    阿特尔德刻在嘴角的笑容浮动了一下，转头看着秦空，那双深陷的眼睛深深地盯着秦空。
    秦空看他一眼，却没被他吓退，笑了笑，“没有一个设计师能一直保持灵感，没有一个品牌能一直独占鳌头。设计师需要成长，品牌需要积淀。您却急于看到订单和销售额。
    您说过好的设计要能变现。但这绝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也不是不许失败的事。订单量一降，您就换设计师。我觉得这才是易登时装不如人的根源。”
    阿特尔德没有打断他。
    秦空继续说：“我刚刚说了每个设计师都有自己的风格。从您选择说唱歌手造型师来当纪凡西造型师的时候，就注定赫本的衣柜会变成卡黛珊的衣柜。
    您要捕获一个人群，就会失去另一个人群，甚至失去自己的领地。狼也不能离开太远捕猎，不然自己的领地也会被别的猛兽侵占，不是吗？”秦空看着他。
    威廉冷汗都出来了，虽然大家都称总裁是穿着羊绒衫的狼，但从不会有人说出来。因为这可不是什么好词！
    阿特尔德一双眼睛锐利地盯着秦空，没发声。
    “这些年声名鹊起，订单量一直不错的几个品牌，香莉尔是凯撒大帝一手掌管，他背后的家族很少干涉他。艾魅力是自己的品牌。艾利和慕拉也是设计师自己的品牌。
    所以他们很稳定。无论时尚界怎么说他们没新意，都无法否认他们已经形成自己的风格，拥有稳定的客户群。每年至少六个系列，新意真的那么重要吗？
    我觉得这是时尚圈给自己的魔咒。设计师的灵感是有限的，精力是有限的，保持风格比新意更加重要！”
    威廉都听呆了！犹如醍醐灌顶！
    对啊！以前时尚评论员说不出个一二三四，只会说没有新意。
    秦空看看葡萄园，“为什么葡萄酒年份越久越贵？也没有人说要新意。作为上百年历史的品牌，可以跟随时代做些小小的改变，但一味地去迎合潮流，就注定显得廉价了。
    您不是一直在挖掘品牌历史价值吗？总不会只是讲故事吧？而是要真的保持那个调调吧！”
    阿特尔德沉默。
    “您给设计师的压力太大了，空间太小了。据说纪凡西任期最长的设计师十年创造了大量销售额，但是也成功把这个古典的优雅品牌变成了一个街头潮牌。
    也是这十年，纪凡西离开了高定舞台。您又请了现在的女设计师，据说您给她定了二百亿欧元的业绩。
    试问，这样的压力下，她能把离开十年，不，实际上已经走入异途三十年的纪凡西带回来吗？”
    “虽然我觉得她对纪凡西理解得很肤浅，但我觉得她已经很努力了。潮牌被潮流抛弃了，您又想回归创始人风格。
    可是因为您不是创始人，您确实把那些老牌时装屋从时代的尘埃中救了出来，可是您保留的只是这个美丽的名字，并没有把创始人基因保存下来。”
    阿特尔德继续沉默。
    侍者把甜点放在庭院小桌上，默默离开了。
    “还有您这位笛傲总监。”秦空回头看看威廉，“看得出来他在努力做出新意。但是新意是在固有风格基础之上的尝试和改变。
    就像空系列之于艾魅力，空的飘逸精致没有脱离艾魅力的品质和优雅。我觉得一个品牌应该有自己不能改变的基础。”
    威廉点点头，阿特尔德已经入神。
    “哪有那么多新意？结果就是模仿。在一群新老品牌的围剿下，笛傲不站稳自己的根基，却去模仿别人，不就丢失了根基吗？
    这些年笛傲的风格一直不明晰。香莉尔名媛风，艾利仙女风，花轮奢侈风，艾魅力优雅风。他们都有自己明晰的风格。
    尽管时尚评论员一直批评没有新意，但订单还是没少。因为他们抓住了自己的客户群体。笛傲呢，我不知道是因为您经常换总监还是您经常换想法？
    笛傲去年仙女风，前年优雅风。一年一个风格。这会让大众迷惑，笛傲到底是什么风格？今年就更过分了，一个系列一个风格！”
    威廉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带着哭腔，“我以为大家至少能有一个系列喜欢的。”
    “大家！”秦空摇摇头，“每件衣服都有人喜欢也有人不喜欢。就像我不喜欢香莉尔，但我从不否定香莉尔。
    因为它风格稳定。只有她是香奶奶，只有她是小香风。你们也出编织、羽毛，只能算是跟风。别人想买小香风，凭什么不选香莉尔而选择你？”
    威廉低下头。
    秦空看着阿特尔德，“您知道吗？在炎国有一句话，男人的奥迪，女人的笛傲。这是属于成功人士的一个标签。职场人士成熟人士的一个标签。
    香莉尔，让人联想到富家女。笛傲，应该一如最初，让人联想到成功女性。
    比如香莉尔是针对名媛的，笛傲就要针对成功的商业女性。香莉尔针对名媛舞会，笛傲就要针对商业宴会。
    笛傲高定应该在体现出专业庄重的同时，把女人在商场上的优势展现出来。”
    威廉和阿特尔德都看着他，眼睛闪闪发亮。
    “可是商务风，艾魅力已经做得不错了。成功女性出席活动很多都选择艾魅力。”威廉说。
    秦空点点头，“是的，但是艾魅力更加休闲。艾魅力男装更正式，女装更休闲。透露出一种优雅放松的姿态。那么笛傲就可以体现一种高贵的端着的姿态啊！”
    两人眼睛愈发闪亮。
    “虽然一个服装风格受欢迎，各大品牌总是跟风。这也是服装越来越雷同的原因。但是每个品牌还是可以找到自己不同的风格。
    这细小的差别一旦树立，并且掌握，然后贯彻，就是别人无法跨越的鸿沟。也就把自己和别人区分了开来。”
    两人呆呆地看着他。比起以往那些只会说没有新意的评论家，秦空才是真正的评论家！他不但点评得深刻独到，而且能够提出解决办法！
    这是什么宝藏啊！
    “你一定要来当时装总监！”阿特尔德说，“你要什么我都答应！我不干涉你，我全部交给你！也不给你定业绩！”
    威廉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也点点头。
    秦空摇摇头，“我都提出办法了，总不能要我给你把衣服画出来吧！”
    “你们觉得是我的评价影响了你们的订单。但就算我不那么评价，今年笛傲的订单也不会好的。
    高定确实是赔本赚吆喝，全球就这么多高定客户，顾客当然会选择风格更强烈的其他品牌。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哪个品牌的品牌！
    这种看出来，不是到处印满品牌logo，那种真的只有浮夸的人才喜欢。真正的绅士淑女越发低调。
    我说的看出来是具有辨识度的品牌风格！看一眼不看logo就能说出品牌，才是心照不宣的交友之道，也是品牌的成功。”
    两人点点头。
    “感觉在潮流影响和业绩压力下，你们对高定的态度太敷衍了。但高定是品牌价值的展现，不是变现多少，就是要吆喝，就是要树立品牌形象。
    在时尚界说高定已死的情况下，我反而觉得，笛傲高定是最容易获取直接利益的。”
    两人都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因为笛傲占据着广大职场人士的心。这是早年品牌形象树立得好，还没有倒塌。现在商业宴会、年会，何其多！
    笛傲不需要华丽不需要仙女，而是干练、简洁，同时在小细节上的精致、优雅。笛傲一开始优雅，后来由盛罗郎树立了英姿飒爽的风格。
    你们成衣风格挺稳定的，为什么高定就一塌糊涂呢？高定就要和成衣区分开吗？明明其他品牌高定越来越成衣化了！
    笛傲高定就应该继续走职场风，在成衣的基础上，在飒爽的风格上，树立新时代女性的风采。锁定拥有权力、地位、经济能力的独立女性！”
    阿特尔德激动地抱了秦空一下，又看看威廉，“听明白了吗？你干不好，明年走。”
    威廉愣了一下，看看秦空，又看看总裁，“我……我不用现在走吗？”
    “走！”阿特尔德揽着秦空的肩，一回头，甜点都在桌上了，就坐下一起吃甜点。
    阿特尔德吃了两口，就打电话让几位被开除的总监明天开会。
    说着看看秦空，秦空摇摇头，表示自己不参加。抬手看看表，都一点了！牛！这就是总裁吗！是准备让几个总监睡不好觉了。想来本来也睡不好。
    威廉往嘴里塞了一口黑加仑蛋糕，这才终于尝到味道了！甜滋滋的。
    满脸洋溢着幸福的表情！
    他能睡个好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