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颜模模糊糊地听到洗浴间里传来一阵水声,以为自己在做梦,结果挣扎着睁开眼便看到旁边床空着。
张迎康不在床上。
应颜陡得就清醒了过来,四处看了一圈,又竖耳仔细地听了听,水声确实是从洗浴间里传来的,再看看时间,现在才三点多,外面的天色依旧暗沉沉的。
他在干什么?
想到张迎康的身体情况,应颜有些不放心,赶紧爬下床,穿上鞋子就跑向洗浴间,“咚咚”地敲着门,一边大声地叫着张迎康。
里面的人没回应,不过“哗啦啦”的水声倒是突然间停了下来。
应颜等了几秒,里面依旧没声音,觉得有点不对劲,赶紧拧起门把想打开门,结果却发现门被锁上了。
应颜愣了一下,刚要再敲门,里面终于传来的张迎康的声音:“我没事,冲一下澡,很快就好。”
声音有点沉,有点低哑。
听起来有些奇怪。
应颜赶紧问:“怎么这个时间洗澡?是不是身上出虚汗了?”
张迎康又不出声了,应颜趴在门上听着里面的动静,好一会才听到里面传来的很轻的一声“嗯”。
应颜看了一眼室内的温度,依旧正常的,虽然有些不解还是赶紧道:“那你快点,不要感冒了。”
说完,应颜挠挠头走回到床边,大概等了十多分钟,张迎康终于开门出来了,穿着一身黑色的睡衣,低垂着眼坐在轮椅上,除了脸上有着大概是被热气蒸出来的薄红,看不出哪里不适。
“怎么不把头发擦干就出来了?万一头疼了怎么办?”
应颜看张到迎康的头发却还湿漉漉的,立刻忍不住念叨着,转身快步进入洗浴间,拿着一块毛巾走了出来。
张迎康正双手撑住床杆,准备将身体挪上床。
应颜知道张迎康自己可以,便没有帮忙,转而跟在后面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今天怎么会突然出汗?身体觉得热吗?”
正双手用力撑着身体往床上移的张迎康,不知为何突然手上的劲一松,差点就摔了一下来。
应颜吓了一跳,赶紧扶住张迎康,撑着他的身体让他翻到床上,靠坐在床上。
“吓死我了。”
应颜心有余悸,一边帮张迎康把床摇起来,一边有些自责道:“都怪我,不应该跟你说话让你分心的。”
张迎康靠在床头,垂着眼,脸色紧绷,有些不自然道:“我没事。”
应颜看着张迎康的脸色,以为他也被吓到了,连忙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应颜坐在床边贴靠着张迎康,用毛巾轻轻地帮他擦着头发。
大概因为靠得太近,应颜擦了一会便有些心思浮动,之后忍不住悄悄地看向张迎康,然后便是一愣。
昏暗的光线下,张迎康的脸色很红,甚至连耳朵跟脖跟都是红色的。
应颜奇怪,拿开毛巾伸出手摸了摸张迎康的额头,温度似乎正常,便疑惑道:“咦?你的脸怎么红了?”
张迎康抓着应颜的手拿下来,声音沙哑平静道:“没事,洗澡水有点热,可能泡得久了点。”
应颜一听,脸色却立刻变得严肃起来,赶紧打开床头灯,直接一把拉起张迎康的衣服,动作很快,张迎康都没反应过来。
应颜盯着张迎康的身体,黑色睡衣下的皮肤很白很白,她上下前后看了一圈,没有看到烫红的地方,稍微松了一口气,又把手伸向他的宽松睡裤。
因为高位截瘫的身体没有知觉,感觉不到冷热疼痛,所以他们很容易受各种各样的伤,最危险的是即使受伤了他们也感觉不到,有些不容易看见的地方,不特意去检查的话根本发现不了。
还没等应颜拉开裤子,张迎康终于反应了过来,一把抓住应颜的手,压低着声音道:“我没事,没有被烫到。”
声音里明显透着某种僵硬不自在。
应颜抬头,便看到张迎康偏侧着头,目光侧向一旁,长睫毛不停掀呀掀的,表情僵硬又带着一丝尴尬。
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应颜低头看了看自己还紧紧抓着张迎康裤腰的手,脸上顿时一红,终于轻咳一声放开手,努力平稳着声音道:“没事就好,我、我就是担心你。”
真的是担心,什么都没多想,再晚一秒她就把他裤子给扒下来了。
病房里突然就安静下来,外面的天依旧很黑,没有一丝光亮,时间却一直在慢慢地流淌而过。
“嗯。”
张迎康从嗓子里低低地出了一声,轻轻地掀动着漆黑的长睫毛,对着应颜低声道:“现在还早,你继续睡吧。”
说着,便拿起一旁边的毛巾低着头快速地擦起头发来。
应颜点点头,慢腾腾地挪到自己的床上,钻进被子里,没一会儿,又悄摸摸地露出两只亮闪闪的眼睛瞅着张迎康。
张迎康微弯着背躺靠在床头上,正低着头轻轻地擦着头发,双眼闭着,漆黑半干的碎发被揉得凌乱,软软地搭在额头上。
他的五官十分精致俊美,刚刚洗过澡的皮肤几乎白得清透,可能是由于穿着一套黑色睡衣,应颜觉得他的身形更加修长瘦削了。
应颜把张迎康从头扫描到脚,越看越觉得他哪哪都好看,每一处。
张迎康擦好了头发,侧过头便看到应颜嘴巴微张着,眯着杏眼,目光有些痴呆呆地看着他。
着了迷的样子几乎跟以前一模一样。
张迎康轻轻地放下手,沉默一会后看着应颜扬眉问道:“睡不着?”
应颜呆呆地点点头。
张迎康想了一下,把毛巾放在一边,对着应颜轻声道:“那过来,我拍拍你。”声音特别的温柔。
听到张迎康的话,应颜立刻精神一震,快速地掀开薄被,爬到张迎康的病床上,往他身体旁一贴,之后缩着脑袋偷笑。
傻傻的,又很可爱。
张迎康垂着眼看着应颜,手上轻轻地拍着她道:“闭上眼,乖乖睡觉。”声音温柔得像是哄小孩。
应颜听话地闭上眼,闻着身旁令人安心的气息,神经顿时变得放松又舒适,明明没想睡的,眼皮却越来越重,没一会后便彻底进入睡眠,呼吸也渐渐变得平稳下来。
张迎康似乎确认应颜睡熟了,才终于将床头调平,然后带着应颜慢慢躺下,侧过身,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她又来到他的身边了。
看了好久好久,张迎康垂下眼,低头在应颜的额头上极轻地吻了一下。
真的很轻,如同蜻蜓点水般,一碰就离开。
又看了一会,张迎康伸手关上床头灯。
让病房里再次陷入昏暗中。
此时,却静谧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