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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江文学城第四十章

    病房里,张迎康坐在轮椅上,面向着窗户,凝眉轻垂着眼睫,眼里不知在深思着什么。
    外面的天色已经变得昏暗下来了,远处的高楼大厦上霓虹灯闪烁,夜空中零星的点光也跟着若隐若现。
    应颜的房间里一直传来“咚咚哗哗”的声响,显然收拾得正起劲。
    张迎康几乎能想象到她此时欢快的表情。
    房间里,应颜最后站在凳子上把锦旗挂好,轻地拍了拍手,又看了一圈屋里,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
    恢复如初了。
    应颜出来的时候,张迎康还坐在窗前,瘦削修长的手指微微弯曲,正轻轻地敲击着轮椅扶手,整个人都陷入了沉思中。
    “在想什么?”
    应颜走过来,蹲在张迎康的轮椅前,仰着脑袋,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张迎康。
    张迎康垂下眼,对上应颜的视线,眼里有着隐隐的愧疚。
    应颜立刻握着张迎康的手,信誓旦旦道:“我真的不是为了你才特意把医馆转出去的,那个人一个多月前就跟我联系了,特别看中医馆的地理位置,出的价格很高,而且也是个中医生,我也是经过多方面的考虑才终于同意的。”
    张迎康顿时目光深深地看着应颜,抿着唇,没有说话。
    ——
    第二天九点多张迎华来到了医院,在知道了应颜又重新搬回来后显然很高兴,对应颜的态度出奇地温和,却一直没有对上自家弟弟投射过来的有些犀利冷凝的视线。
    过了一会儿,张迎华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看着应颜道:“对了,迎康昨天的报告忘了取了,也不知道这次的检查情况有没有变好一点。”
    说完便看着应颜。
    应颜一听,赶紧开口道:“那我现在就去拿。”
    说完,应颜便转身快步地跑了出去,还顺手关上了病房门。
    张迎华等听到外面的脚步声跑远了才看向张迎康,微微扬眉:“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看我?”
    张迎康依旧紧盯着张迎华,眉间带着一抹不悦。
    他不喜欢别人替他私自做决定。
    张迎华第一次觉得,自家弟弟这么聪明不是件好事。
    无论做什么事都别想瞒过他。
    张迎华坐在床边,脊背挺得笔直,声音淡然道:“好吧,确实是我让人转下了她的医馆,不过我只是牵个线,对方确实有需要,不信你过几天去看看,那家医馆肯定已经改门换面开始正式营业了。所以,这是你情我愿的事,大家都没有损失。”
    说完,张迎华微微眯眼,盯着张迎康又道:“何况,难道你不想让她回来吗?不把她放在身边……你放心吗?”
    听到这话,张迎康终于侧过了头,慢慢垂下视线。
    他承认,他不放心。
    应颜取好报告,却没有进病房,站在走廊的尽头来回转悠着,嘴里小声地数着数,猜测他们多久会说完话。
    转了一会,应颜停了下来,让身体靠在墙上,仰起脑袋看着上方,清透的杏眼里转的全是狡黠聪明劲。
    其实应颜很早的时候就在医馆附近见过张迎华了,不过当时她躲着没让张迎华看见她,后来便来个人傻钱多的人,非要转她那个地方偏僻的中医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又不傻,稍微想想便知道了。
    应颜承认,虽然见到张迎华的时候,她表面上一片平静,甚至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心脏却突然开始活蹦乱跳起来,仿佛整个身体里的血液都变得热烫了起来。
    她可终于找来了。
    她都快等不了了。
    不过应颜是不可能轻易就回去的,她是女孩子,她要爱面子。
    何况……当时她不知道张迎康的态度,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喜欢她,是不是也想她,想见到她……
    而现在,她愿意走下这个台阶,所有的一切,只当自己从来不知道。
    爷爷说的对,有时候人不需要活得太明白,天真傻傻,糊糊涂涂,也挺好。
    她不是笨,她只是不想太聪明。
    旁边电梯门突然打开,有两个人走了出来,应颜没在意,正双眼通透地看着这浮华的世间,感悟着人生的真谛。
    过了一会。
    “这是傻了?”
    一道十分不动听的声音。
    应颜猛地扭头,便看到弯着骨头,正上下打量着她的池远,嘴角还带着一抹说不出的笑,显然是已经看了她一会了。
    应颜站直身体,瞪了池远一眼:“你才傻。”说完便快步朝病房走去。
    有些人真的是天生气场相冲。
    “你跟那个病房里的人什么关系?”池远突然在应颜身后问道。
    应颜脚步都没停,扭着头不客气道:“哼,跟你有什么关系?”
    池远扬扬眉,大概不明白应颜为什么这么不待见他,看着应颜的背影在心里想,这可未必跟他一点关系没有。
    应颜进入病房的时候,池塘德正跟张迎华说着张迎康的身体情况。
    应颜立刻竖着耳朵听着。
    张迎康静静地看着这么久才回来的应颜,又扫了一下她身后的池远。
    张迎华转过头,先看了一眼应颜,然后对着应颜身后的池远打招呼:“小远也来了。”
    应颜一愣,转过身看了看池远,又看看张迎华。
    嗯?认识?
    似乎发现了应颜的疑惑,张迎华朝她解释道:“这是我表弟,池远。”
    而池徳塘便是她跟张迎康的舅舅,只不过当年他们父母离婚,两家便没有了联系,后来母亲早早在国外去世,池家人更是恨上了张家,恨上了张云成,那么多年都没有一丝来往。
    一直到去年,张迎华特意去了一趟洛城,找到了池德塘。
    池家主做国内外医疗器械的生意,而且池德塘还是有名的复健师。
    可能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放下了,又或者是现在张家的人,老的病、少的瘫,让他们生不起仇恨了,即使对罪魁祸首张云成,池德塘也生不出一丝怨恨了。
    应颜怎么都没想到池远会跟张迎华他们是亲戚关系,想到自己之前对池远的态度,脸色立刻尴尬起来,忍不住偷摸摸地瞟一眼张迎康,便看到他面无表情回过来的一道视线。
    “……”
    应颜立刻安安静静地缩在一边,减少存在感。
    池远也是。
    看到一起站在墙边的两人,张迎康的手指紧紧地抓着床杆,垂着眼,抿紧唇线。
    应颜抬头不小心看到,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哪里做的不对,却又一时想不出来。
    倒是旁边的池远敏感地察觉到了一点什么。
    ……
    等张迎华送池远他们离开后,应颜看着沉默着的张迎康终于一点一点地挪了过来,瞧着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跟你那个表弟……关系怎么样?”
    听到应颜提到另一个男人,张迎康眉心下意识地便皱了起来,慢慢抬眼,盯着应颜,好一会才开口,只有冷淡的两个字:“不熟。”
    这也算是实话,张迎康父母离婚的时候,他还小,之后又一直没有见过池家人,所以早就对他们没有了任何印象。
    而池远,显然每次都是被池塘徳硬带过来的,对着一个瘫在床上、又没什么交流的表哥,有的也只是礼貌客气。
    听到张迎康说“不熟”,应颜立刻在心里舒了一口气,小声叹道:“太好了。”
    张迎康看着应颜,似乎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动着嘴唇似乎想说什么,又忍下了。
    其实,并不需要问出什么不是吗?
    光是一个人男人站在她身边,只是站在她身边,就能轻易打倒他。
    应颜虽然感觉到张迎康有些不高兴,但是却不知道缘由,只当他有些累了。
    “是不是累了?你先休息一会,我给你按摩一下。”
    应颜说着便抓过张迎康的手,力度适中地按摩起来。
    结果刚按摩了两下,张迎康突然反手紧紧地握住应颜的手,力气挺大,两个人的手掌顿时无缝贴实在一起。
    感受着手上的力度,应颜心一动,抬起头看着张迎康。
    张迎康偏侧着头,没有看应颜也没有说话,只有手上依旧紧紧地握着。
    一点也不放松。
    应颜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立刻跟他紧紧相握,眼睛亮闪闪地看着他。
    此时无声胜有声。
    ……
    张迎康那份新的肌力评估报告已经出来了,手臂肌力恢复得最好,几乎已经达到到了3、4级的程度,c6t3约为2级,t6以下约为1级,都算是有了很好的改变,只有双下肢肌力依旧为零级。
    应颜认真地看着报告上的每一个数据,然后根据张迎康现在的情况,决定以后每天每隔三个小时就给他的身体按摩一次,努力增强他身体的肌肉力量。
    白天的时候张迎康还没太在意,结果到了晚上,应颜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爬起来,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呢,双手便已经在他的腿上开始认真地按摩起来。
    张迎康一愣,过了一会才开口:“颜颜,好好睡觉。”
    张迎康总算知道为什么她坚持要睡在他旁边了。
    应颜伸出手指对着张迎康“嘘”了一声,继续认真地按摩着,大概按了大半个钟头位置,便又自动躺回到了床上,很快呼吸就变沉,竟然还打起了小呼噜。
    “......”
    张迎康有些怀疑应颜是不是在梦游。
    等快到凌晨的时候,应颜便又起来了。
    张迎康转头看了一下时间,竟然正好三个小时整。
    张迎康看着睡眼朦胧、按摩的动作却认真又利索的应颜,突然不知道该不该叫她了。
    应颜给张迎康按摩完了手臂,手便伸进被子里,从胸椎到腹部,然后摸到了膀胱处,给张迎康轻轻地按揉起来,嘴里还打了一个哈欠,泪眼朦胧地问道着:“要不要去排尿?”
    张迎康摇了摇头。
    夜里他已经去过了,不过动作很轻,应颜又睡的正沉,所以不知道。
    可能是没看到张迎康摇头,或者是此时还没清醒,应颜继续认真地按揉着。
    张迎康现在依旧有尿液排放不干净的情况,所以排尿前需要多按摩按摩膀胱处,防止尿液残留导致发炎。
    就这么被按着按着,张迎康突然僵了一下,猛地将手伸进被子里,一把抓住应颜的手。
    张迎康看着眯着眼、依旧迷迷糊糊的应颜,将她的手往上移了移,按住,之后手一直都没松开。
    大概是按摩的时间够了,应颜停了下来,轻轻地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便自动钻进了旁边的被窝里,没一会呼吸就变得平稳起来,几乎达到了秒睡的状态。
    张迎康僵硬着表情听着身旁沉沉的呼吸声,拧紧着眉,似乎觉得有些不舒服。
    还过了一会,张迎康看了一眼旁边熟睡着的应颜,终于动起身体,双手撑住床杆,慢慢地将身体移到放在床边的轮椅上,一直开进洗浴间。
    张迎康坐在定制的马桶前,好一会才终于确定。
    不是想排尿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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