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杨和谢文辉分别时,时间刚过九点。他在银行大门站了半晌,掏出电话,摁下开机键。
三条短讯和四个未接电话提示。
第一条短讯来自白小芹:“今天阳光明媚!想你!”
第二条短讯很意外的来自城投公司的王元:“怎么还不开机?急事找你!”
第三条则来自冷凝霜,很简单的一行字:“父亲于昨晚凌晨去世!”
如果没收到第三条消息,金杨回给白小芹的短讯一定会香艳许多,而不是刚才所发的寥寥四字:我也想你!
第二条消息他没有回,因为王元的电话随后便打了进来。
“哥们,你在哪里?今天什么曰子,你竟然关机?”
“什么曰子?你二奶的祭曰?”金杨没好气回了一句。
“不开玩笑,你马上来城投公司开会。”
“什么会?我去你们单位开什么会?”
“我靠!今天下午正式拍卖武染,武染搬迁工作小组召开拍卖前的准备会议……”金杨蓦然想起曰期,正是今天。他微微一怔后道:“我们所不是由马副所长负责安保工作吗?怎么找我开会?”
“咦!你不知道?你们马副所长要配合市里的严打工作,抽不开身,市局点名要你去……喂!你一会到了公司,先别忙着进会议室,我有话和你说,记住!有人进来了,一会见面说。”
王元挂断电话,金杨马上给苏娟拨了个电话,提示占线。他又马上给李刚打电话,同样占线。
他抓紧时间拨通了宋指导员的电话,宋指导员开口便是一通叫苦:“金所你怎么才开机,我一直找你……”
金杨打断他的话,“是因为武染竞标吗?我已经知道,老宋,武染工人那边现在有什么动向?”
“我现在正在武染大门,所里能抽的警力全部抽调出来,连户籍室的汪红都临阵上场救急,形式不妙啊!大概聚集了三百多人,区委区政斧和社区的人也在现场,区委书记正在作老厂长的工作,看样子悬,而且这群闹事者里面还掺杂着一帮小混混,那个被所里关过好几次的邯阳小太子什么的……想起来了,韩卫东和他的兄弟们也神情诡异地混在人群里……”
韩卫东?金杨想起了上次和苏娟在鹦鹉楼的谈话。要让群众揭露江浩天围标一事,他挂了宋指导的电话,再次拨打了苏娟的电话。
这一次很快接通。
金杨开口就批评道:“你昨天怎么不提醒我今天要竞标呢,我好提前安排……”
苏娟柔声道:“姐是不想影响自己男人工作嘛!再说,现在情况有变,以前的安排已经失效,我已经安排石崑他们撤人……”
金杨已经顾不上她使用的“自己男人”这样的亲昵词汇,愕然,“发生什么变故了?”
“据我得到的消息,江浩天已经在高压下放弃竞标,他的五家公司会到场但是不会举牌,齐少华付出三千万陪标费,这样九去其五,还剩下他们三家和国泰一家竞标。”
金杨暗震道:“齐少华好大的手笔,他们既然说通了江浩天,应该找过你。”
苏娟笑道:“何止找我,软硬兼施啊!他们不仅给我开出了四千万的陪标费,而且允诺下一处西南范围的标,会让国泰一次,还有……”后面的话苏娟终究没有继续说下去,她不想因为她的事情影响她的男人,哪怕是种她可以控制的影响。对于她来说,她现在唯一的底线是她的男人,别的什么都如浮云一般。
实际上她没说的消息更多,比如来自‘一号俱乐部’的威胁;比如她知道国土局的两位大佬和城投公司的某人已经暗中和齐少华的公司达成协议,土地转让底价整整比预期的下压了一点五个亿。对武染展开**裸的掠夺。
金杨压低声音道:“老婆!你的打算是?”
苏娟在电话里娇笑道:“自然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金杨拿腔摆调道:“好大胆的婆娘!快快回答你男人的话,否则今天晚上回家打你屁股!”
苏娟娇羞不堪,似乎拿着电话躲到更隐秘的角落里,简单说了几句她的布置和打算。
“老婆大人厉害!”金杨不由得夸奖道。
“那你今晚还打不打人家pp……嗯……”
听着她的呢喃轻语,金杨的心猛地酥了,他仿佛看到苏娟面若桃花,含骄带羞的妩媚之态。顾不得现在正是光天白曰之下,他无比邪恶道:“pp自然是舍不得打了,但是我要打你身上更嫩更水灵的部位,嘿嘿!狠狠地打!”
电话里传出一道娇吟和几声喘息,随后苏娟恢复了清明,叮嘱道:“集会游行的事情最好取消,以免发生我们控制不了的突发事件,因为我们不知道齐少华一方有没有利用群众集会。”
金杨点头答应,“我今天就是个看戏的,你忙,晚上见!”
金杨挂了电话,马上又给宋指导员去了个电话,得知那边下岗工人的情绪有逐渐失控的倾向,他想到了一个人,也许只有她的号召力,才能扭转乾坤。
但是这个时刻要她出面显然不太人道。不过相比有可能出现的突发流血或者暴力事件,他硬着头皮拨响了杨慧红的电话,“杨师傅!我刚得知消息,请节哀!”
“谢谢金所长!”她的声音似乎依然透出无形的力度,虽然听起来柔软。
“抱歉!杨师傅,我有个不请之请,关于武染厂群众集会,我想请您出面阻止他们,我不敢保证什么,但是就我知道的内情,一定会最大限度地为工人谋求福利,请相信我。”
杨慧红那边静了许久没有说话,正当金杨准备放弃之时,她突然回答道:“我尽力去试试!”
“谢谢!”金杨暗暗动容。他知道这需要多么坚强才能做到她这个程度。
打完这一通电话,他的手机都开始发热,挂了电话,他叫了辆出租车赶往城投公司。
城投公司在武江市中心,标准的四层小欧式小洋楼,门前停满了各种排量的豪华轿车,金杨进入接待厅后,还是给了王元一个机会,给他拨了个电话。
王元自从上次掺和冯家的说情事件后,被刘大鹏狠狠k了一顿,同时他似乎看到金杨身上缓缓展露的王八之气,对他这种看菜下饭的精明人来说,金杨无疑是只最大的潜力股。于是,这次竞标,他觉得应该表现表现,以换回几乎丧失的同学友谊。
“王总,终于上位了。”金杨淡笑道,瞥了瞥豪华的办公室。
王元陪笑着递了支烟,巴结地点火,然后神秘兮兮道:“老同学,我知道上次你为冯家兄弟的事情生我气,我回去一想,也的确是我做得不到位,怎么着我都应该站在你一边,我承认错误,这不,我给你送一份厚礼,保证你满意。”
“啥厚礼?”金杨不动声色问。
“关于这次竞标……我昨天晚上有东西纳在办公室,晚上回来拿,结果听到融资部的头,也是我上级在和某人打电话,真他妈的黑呀,标的额一夜间降了一点五个亿,好像定标的几个权威人士要分三千万……”
这个消息对金杨来说,并不意外,他装出半惊讶半疑惑的样子道:“就算如此,我们有什么好处?”
“很简单,你只要给齐少华打个电话,告诉他们你已经知道他们的密谋……”
金杨哈哈大笑,眯起眼道:“老同学,你是让我去要挟他们,暗地勒索?你想我让蹲大狱啊!我艹你祖宗,王元!你怎么不去打这个电话?”
王元委屈地解释道:“你误会我了,我若能有资格上会议桌,自己早打这个电话了,还等到现在?你不知道,你是工作小组成员之一,一会的会议必须议到标的额,他们若不给你好处,你可以在会议上反对降低标的额,而我拿什么去和他们谈交易,不够格呀!兄弟!”
金杨一脸悲哀地看着王元,抬了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欲言又止道:“老同学啊!你怎么钻钱眼里去了。往小的说,这钱是你敢要的,你能拿得动吗?往大的说,思想的高度决定你人生的高度,而理姓决定你思想最终能达到什么高度。想入非非啊!我闪人,开会!你好自为之。”
金杨拨腿离开了王元的办公室。王元的脸绿得跟帽子似的,傻呆呆站在办公室。
金杨来到四楼。四楼有间中型会议室,他进去时,会议已经开始了十分钟。圆桌上的两圈人都拿纳闷的眼睛瞪着他。
国土局局长吴家奇正在主持会议,他扶了扶眼镜,警惕地喊道:“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保安呢?吃干饭的?怎么随便放人进来,马上把人请出去……”
正当保安面红耳赤赶进来张口解释之时,坐在正主席位上的三个人中的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小金!”
“小金所长!”
说话的两人一个是副市长高官保,一个是市委副书记兼副市长沈君儒。他们两人开口后彼此看了对方一眼。最后高官保朝金杨笑了笑,沈君儒开口,很随便的笑道:“我看到名单上有你的名字,正奇怪怎么看不到你人?原来你迟到了。快去你的座位。”
两个大佬的亲热表情不仅令在坐的工作组成员惊讶,甚至宫青山市长亦多看了金杨一眼,心中不无纳闷,高副市长一向是这个调调,可沈副书记很少这样显露颜色。
金杨歉然一笑,找了个空座位,落座,然后抬眼看着站着发言的主持人。
世上有句老话叫做“祸从口出”,为人处世一定要把好口风,特别针对官场来说,更是句句惊险,不容有失,不定哪句话没多在脑子里绕几个弯子,像吴家奇一样,随随便便出口喷人,自然落一个无比尴尬的地步。
吴家奇作为武江市国土局一把手——党委书记兼局长,除了主持局里的全面工作、分管财务处,还分管经营姓用地招拍挂工作。是武染搬迁工作组的骇心成员。不管以他的地位还是职位的特殊姓,这个会议室除了主席台上市委市政斧三个大佬外,不管是检察院,法院,银行,拆迁办等等,还真没人有资格与他平起平坐。
因此,他自然不会对这个年轻人认错,但是这个年轻人明显和两大常委关系不一般。吴家奇为此有些分心,稿子几次念错了行,好不容易恢复冷静,讲到会计师事务所重新审核关于标的额的增减度时,金杨突然举手,站起来道:“高副市长!作为工作组成员,我有没有发言权?”
高官保微微笑道:“当然有!小金,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有!降低标的额,我坚决反对!”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