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泉山。
    此时大概要改名为金泉山了。
    峰顶。
    方仙盘膝而坐，默默等待。
    在山下，还有大量乡民汇聚，尽皆眼神狂热，有的还在烧香叩拜。
    按照这个情形下去，距离方仙被‘封神’，修建庙宇祭祀大概也不远了。
    此时，一行道人缓缓走到峰顶，见到那巨大丹炉，以及丹炉之下盘膝而坐的人影。
    “通玄观通合子，携门人见过前辈！”
    通合子一身道袍，肃穆行了一礼。
    ‘终于来了。’
    方仙张开双目，站起身来，声音温润如玉：“尔等前来，所为何事？”
    ‘这人风姿，简直是天人啊，莫非……真的堪破了那一重门槛？’
    通合子心里羡慕，旋即正色道：“前辈可知，您这一手点石成金之术，闹出了多大的乱子？虽然乡民于此山周围不敢作乱，但出了此山范围，有多少不忍言之事？而府城之中，也因此大乱……”
    “是么？这又如何？”
    方仙神色淡然，反问道。
    在说话同时，明显感受到了一些探测，但不以为意。
    他的隐形幻影变化，在此方天地中，大概还没有人能看破。
    那些金子露馅，只是因为其上附着的劫力消散了，但他本身可不会如此。
    因此哪怕这些道人都见过白猿，此时仍旧辨认不出他就是那只妖怪。
    此时听到这句，道人们不由集体怔住。
    “这是……何意？”
    通合子声音干涩。
    “为何得道高人，就一定要良善？我等之所以求那大道，不就是为了一个大逍遥、大自在么？”
    方仙反问一句。
    通合子全身一震，突然懂了。
    面前这个道人，的确深不可测，或许已经成‘仙’。
    而仙跟人，是两种不同的生命形态。
    对方之前的行为，就跟一个人看到蚂蚁有趣，喂了几粒米饭。
    没有善恶，只是随心所欲罢了。
    一念可为万家生佛，一念可为灭世巨魔！
    至于蝼蚁的观念如何？人何必在乎？
    ‘这……这才是真修道之人的风范？’
    通合子心里暗道。
    在他身后，一个道人却是似乎忍耐不住，怒喝道：“你道法通玄，我等或许不是对手，但如此扰乱天下，难道就不怕朝廷雷霆震怒？”
    “你是想说龙气？”
    方仙笑了笑：“此方天地，自上古圣王绝天地通之后，灵气不存，无法修炼，但还可收集凡人香火愿力，化为异术神通……只是相比于那些泥塑胚子，凡人更加敬畏皇权，更加敬畏皇帝，因此龙气，就是最大的神祗，你等自然要受其所制……”
    皇帝，就是最大的神祗！
    所谓的‘龙气’，也是香火愿力！
    这就是一层纸，捅破了就什么秘密都没有。
    毕竟道门鼓吹的神灵基本没啥神通，而朝廷却掌握生杀予夺的大权。
    天下百姓，比起无法显圣的神灵而言，自然更加敬畏朝廷多些，这人心念头汇聚，就是信仰、就是愿力！
    不仅仅是皇帝，那些达官贵人，身上也有此种愿力，只是无法利用而已。
    没有灵气，道门供奉神灵，以愿力施展神通异术，偶尔灵验，却无法长生。
    更加悲催的是，小神无法与大神对抗，因此渐渐有了所谓法不加贵人，圣天子万灵不侵等等的说法。
    实际上，都是神道系统中的权限狗，低级的遇到了高级的，天生被克制而已。
    所以这个世界，皇权镇压一切，道门半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甚至一道圣旨，就可以敕封与打落神灵。
    生杀大权掌握在别人之手，自然腰杆挺不直，就需‘敬畏’。
    但对方仙来说，神道香火愿力，不过是这个世界特有的一个力量体系而已。
    他的劫力却是另外一个体系，根本不认，也没有统属关系！
    因此，什么法不加贵人，对他而言就是个笑话。
    如果实力再提升上去，哪怕皇帝老儿，看得不爽，也可打上皇城，随手杀了，击破龙气。
    “莫非……道友不受龙气限制？”
    通合子全身大震，蓦然就跪了下去，磕着响头：“还请道友教我！”
    在他身后，几个垂垂老矣的老道同样跪了下去，不过他们更加无耻，直接哭泣求道：“求仙人传授长生之法！”
    自从绝天地通之后，这方世界的修行之人，实在苦不堪言。
    骤然看到希望，便是这样的表现了。
    “道，不可轻传，汝等何德何能，可让我传道？”
    方仙冷笑一声道：“我不给，莫非尔等还要强抢？”
    说话之间，他身形一动。
    在他身后，蓦然浮现出一个十余丈高的金甲巨人，可怕的威严笼罩而下。
    “是神仙！神仙显灵了！”
    山下的愚夫愚妇望着这一幕，不由连连惊呼，叩首不已。
    山上的道人们，却是另外一种感觉。
    这种法术，已经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累死也施展不出来。
    不仅如此，在可怕的威压笼罩之下，几个修为浅薄的道人闷哼一声，直接昏死了过去。
    哪怕通合子，也是浑身湿透，挣扎着道：“仙人容禀，我等绝无此意。”
    “罢了！”
    方仙一拂袖，收了神通。
    通合子蓦然觉得身上压力一轻，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就听到方仙又道：“本来世间沉浮，关我何事？这次下山，却是有事。”
    他觉得这很对，人间财富、权势……对于仙人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既然玉履踏入凡尘，必然有着要事。
    当即又是叩首：“仙人有何吩咐，我等必鞍前马后，在所不辞！”
    “我名方仙，乃是大昊时期得道，遁入山林……”
    方仙幽幽一叹，配合他不经意间泄露的沧桑感，通合子还真信了，更是暗暗心惊，大昊还在大元之前，这仙人起码活了八百多年，果然是长生正果！
    不仅是他，后方几个老道也是神情火热。
    这时候，又听方仙继续道：
    “我花费偌大功夫，炼了一炉‘九转玉液大金丹’，凡人服了，可享长生，本来是为了突破最后一重玄关，飞升仙界所用，结果却被一头灵宠偷了……那灵宠得了我的道经、丹药，倒也成了气候，或修成妖王，逃入凡间……”
    通合子听到这里，不由惊讶问：“仙人的那头灵宠，可是一头白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