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因渐渐放松自己又吃的好,每夜做梦皆是腾云驾雾,眼见得的长了起来。
这日唐逸柱着根棍子出门,往籍楼去调书,才走到雅园外,便见个穿着牙白色薄纱短袄系着条水红色绢纱裙的小丫头,身量与他相齐,面儿娇润一点檀唇,正与身量娇小的品殊两个自雅园中出来,一人手中持着一束木槿,边走边说着什么。
见唐逸柱着根棍子走来,品殊先就扔了花儿扑了上来,嚷叫道:“我竟有几月未曾见过阿难哥哥了。”
唐逸点头应了一声,远远问韩覃:“你可也过的好?”
韩覃见他盯着自己手中那束花儿,折身背手将花藏到了身后,点头道:“我很好。”
她确实应当过的很好,蜕掉了两颊那股黑气,脸颊尖尖眼儿萌圆,与品殊笑谈时,眸中再无那股随时要与人拼命的狠戾之气。
唐逸支走品殊,带着韩覃一起进了雅园,这园子里如今也是百花齐放,绿树浓荫,又清凉又寂静。他到玉兰阁外的石几上坐下,试探着问韩覃:“这些日子小爷爷可曾来过?”
韩覃摇头道:“不曾。”
“那如了了?可曾给过你什么讯息?”唐逸追问道。
提起如了,韩覃脸上那股轻松舒畅的欢喜劲儿骤然散去,亦是缓缓摇头:“她那内应,自打那日我闹了一回,你爹被二舅带走之后,就再没了音讯,我如今也只能等,等一个消息。”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唐逸试着安慰韩覃:“她没弄到银子,想必不会对你弟弟怎么样。”
以她目前的处境来看,唐牧非但勒束了他与母亲文氏,可能便是在他太奶奶面前,也未曾提过韩覃的真实身份。毕竟于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来说,外甥女儿叫大孙子杀死这种事情,只怕她会承受不了。
而唐牧在知道韩覃的真实身份后还一力隐瞒下来,想必也是想要查清如了身后隐藏的势力,并找个机会一次解决掉,既然他当时说等他养好了伤,要他与自己办大事,若他猜的没错的话,应当就是如了的事情。
这两个孩子在玉兰阁外坐了片刻,又一同回到籍楼,唐逸还支着拐,自然不能爬高爬低,便指挥着韩覃替自己搬了架子抽书,抽得好大一叠书出来,自抱着仍回栖凤居去了。
韩覃一人上到籍楼阁楼上,暑天中,这小阁楼那怕两边开着窗子依然闷热无比。她一人在此,也知除了她之外,再无别人会进这楼来,索性将外面那牙白色的薄纱短袄解开,取只引枕,盘腿倚靠在窗口趁着凉风读书。
暑天易困,她读了许久迷迷糊糊睡去,于梦中迷迷糊糊似听得有人在楼下走来走去的说着话儿,还以为是唐逸又返回来了,才擦干口水自腰侧一溜系着腰带,便听楼下竟是陈卿的声音:“以我之见,没有人会给一个小姑娘取这样拗口的名字。鲲者,鲲鹏也,谁家待字闺中的小姑娘会取名叫鲲瑶?”
第19章 装睡
“韩鲲瑶!”陈卿又重复了一回:“我将顺天府所有造籍在册年龄在八到十四岁的小姑娘们,无论贱籍还是民籍皆查了一遍,没有这样一个名字。”
若是鲲鹏的鲲,那鲲瑶这二字,确实是韩覃的字,但是除了韩覃之外,如今活着的人再无人知。因为这个字,是她母亲谭莞在临死之前给她起的。而她,也只有到十五岁及笈之后,方能用它。
接着是唐牧的声音:“那就把周边所有的县再给我查一遍,必得要找出她来。”
他这话的意思,显然不知道这个韩鲲瑶如今就住在自己家里。
韩覃缓缓躺平,趴到楼梯口上,伸了半拉脑袋望下,便见陈卿与唐牧二人对坐在楼下那条案两侧。顿得许久,陈卿又在问唐牧:“清臣,你能否告诉我,为何你必得要找到这样一个小姑娘?”
一个二十岁的年青男子,于茫茫人海中,只凭一个名字要找出一个小姑娘来,陈卿实在不懂唐牧的起意到底为何。他还要追问,唐牧却已经站了起来,是要逐客的样子:“别忘了明天去钞关的事情,我还有事,就不留你了。”
陈卿问不到所以然,转身走了。
眼看着唐牧送了陈卿出门,韩覃整好衣带才要下楼,听得籍楼门响,唐牧却又折了回来。
韩覃听着唐牧上了楼梯,随即便躺倒在地,装成个已经睡着的样子。
于叙茶小居《南汉传》中那张宣纸上关于唐牧的叙述中,韩覃记得末尾一段是:
间丧妻,再娶韩氏……因新妇治死前子而遭参,病亡。
难道说,这唐牧自己替自己算过命,知道再娶的新妇名叫韩鲲瑶,而他最后之所以从首辅位置上退下来之后遭大臣们参奏,是因为这个韩氏治死了他前妻生下的孩子。
若果真如此的话,他如今还未成亲,也未生子,只要不娶那个韩氏,想必就可以避免原来的命运。那他又何必兴师动众满京城的找韩鲲瑶?难道他要为自己根本就不会出生的儿子报仇?
韩覃脑子里转动着无比荒唐的念头,尽量装出个熟睡的姿态来。
唐牧已经上了楼梯,远远见韩覃脑袋下垫着只引枕正软趴趴睡在地板上,先就鼻息叹着摇头,随即上楼关上了两边对流风的窗子。
他关上窗子之后亦不走,从床上揭下那薄薄的夏被轻轻覆在她身上,随即便拣起她方才看的那本书读了起来。那是本经书,《金刚经》,是几代之前的初译本,晦涩难懂,韩覃也才不过翻了几页而已。
宰辅养妻日常_分节阅读_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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