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是生命,一边是军人的荣誉和尊严,该怎样去选?选择生命,就必须放弃尊严和职责,苟且偷生,像条蛆虫一样的活着;选择军人的荣誉和尊严,也许你会昂着高傲的头颅回来,也许会化为一抷黄土,再也看不到亲人的泪,也看不到战友的痛!
两者唯一的不同就是:后者在永远睡去前的那一刻,心中始终会有一个安稳的壮丽的梦。不会像苟且偷生者那样,永远把自己的良知藏在阴冷的下水道里,发出令人作呕的臭味儿!
负责照明的汽车司机和其他搜索的战友们也都看到了界碑,大家的动作都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汽车大灯就那么定定的照在了界碑上,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在场的战士们一个个都神情肃穆,沉默无言。
不论是种纬还是其他的战友,大家之前都没风过界碑是什么样子。现在见到了这个看上去平淡无奇的水泥界碑,心中却又是五味杂陈,口不能言。尤其是种纬,似乎都有了一种想冲过去痛哭一场的冲动。
界碑,象征着国家的主权和尊严。多少年来,有多少英雄儿女为了国家的主权和尊严而奉献出了自己的生命。今晚,大家就亲身经历了这样的一场战斗,一些平日里一起生活,一起训练的战友和兄弟为了维护国家的荣誉,已经付出了他们的生命和健康。这也让这些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们一下子长大了,也深沉了。
“连长,南疆的那个高参谋呢?咱们是不是得让他们帮咱们联系医院救人?还有,是不是要调更多的人来对这片展开更细致的搜索?”种纬努力克制信内心的情感,向高连长建议道。
“高参谋?是啊!”高连长重复了种纬提到的名字,显然他的内心正处在很混乱的状态。可忽然间,高连长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脸上的神情也变得格外的严肃和凝重。
高连长一语不发的转过身去,直接走到那辆吉普车旁边,从吉普车上取下了步话机开始联络马关村方向。
虽然这里是山地丘陵环境,步话机的信号有一定程度的干扰,但好歹还是可以听清的。等高连长呼叫高参谋的时候,可以联系到的人却一律反应说没有见到高参谋。高连长的脸色一下子铁青了起来,显然已经察觉到了某些异常。不过高连长还是向马关村那边坐镇指挥的袁团长等人发出了请求,让他们赶紧联系上级派人增援,派医护人员过来救治伤者。
放下步话机,高连长完全陷入了沉默,好久也没有说话。
“连长,怎么了?”种纬也从高连长的脸色上感觉出了不对,有些疑惑的问道。
高连长阴沉着脸,仿佛没听见种纬的问话似的一直没有说话,显然是在想什么很让他为难的事情。过了一会儿,高连长才终于开口对种纬道:“从刚才打起来一直到现在,就没人再看见过高参谋。”
听到这话,种纬的心也禁不住往下一沉。一个中校军官突然消失,无外乎两种情况:一种是在激战中牺牲了,一种是藏起来了。
而像高参谋这样的军官,基本上轮不到他提着枪跟武装分子对抗的。而且从已经联系上几处情况反馈来看,自差不多一个小时前马关村交火之后,似乎就再也没人看到过高参谋出现。在这种情况下,只有一种情况能解释眼下的情况了,这个高参谋很可能就是个内鬼!否则他为什么要藏?为什么前期缉毒任务完成的很好,可后来却出了事情?
“你们几个守在这儿,继续带人搜查这一带!种纬,你们几个跟我回去!”高连长指挥在在场的一部分人继续在界碑附近进行搜索,然后又招呼上种纬和国勇超等人徒步返回。
这条小路实在是太窄了,就连吉普车一路开过来都是慢腾腾的。而那几名被俘人员,包括其中的几名受伤人员都被被战士们持枪看押着,想动也动不了。救护车已经先把几名受伤较重的战士,以及一名重伤的武装分子先行送了回去。至于其他人,想回去就只能徒步了,除此之外根本就没有别的办法。
种纬等人跟着高连长他们几个往回走,走了几步种纬等人就有些着急了,他们心里掂记着受伤的黄海杨,想快点回去看看情况。他跟高连长打了个招呼,一行数人就这么一路小跑地赶了回去。至于高连长和国勇超等人,已经是一副显得极为疲惫的样子,只能在后面慢慢地往回走。
其实在种纬和高连长他们说话说的时候,就大致知道了高连长他们疲惫的原因。高连长他们可不是一路走过来,或者跑过来的,而是一跑边追边打着过来的。这种情况下的体力消耗,可比种纬他们在松软的河滩地上猛跑一公里多要消耗得多得多!
种纬他们实际上也已经很累了,但因为心里有对黄海杨的掂念,所以大伙还是坚持跑完了这段路,一直跑到了马关村的村口发电站的山坡下。
快接近马关村的时候,种纬他们远远的就看见马关村村口已经是人满为患了。种纬他们跟负责维持秩序的战士一打听才知道,这些突然出现的人都是马关村的村民,他们出现不是为了别的,是在协助战士们救火的。
发电站所在的山头已经烧成了一棵大蜡烛,火苗足有三四十米高。火场的高温让站在土丘下的人都受不住,人们禁不住退出老远,一直退到火场对面的山丘上才行。据维持秩序的战士讲,这还是已经烧了一会儿,发电站的柴油已经所剩不多了的结果。刚才的火苗比这还高,吓得村民们都不敢不过来救火,否则万一火苗飘到村子里去,整个村子都将会化为乌有。
不过出来救火的村民面对如此大火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围着为片火场开辟隔离区。在火场和村子之间清理出了一条三四十米的隔离区域,一旦有火苗和火星跑到隔离区外面,立刻会有人过去把火种扑灭,尽量保证村子的安全。
好在南疆这边即使是冬季也没有严重的天干物燥问题,这大伙想扩展到其他区域也比较困难。更多的人只是远远的围绕着火场观望着,以防不测。而缉毒的战士们此时都变成了临时的消防队员,指挥和协调着当地的百姓救火。
看到这个火场烧得如此严重,涉及范围如此之广,种纬他们立刻向现场的战友们打听有没有人被从后坡救出来来。连问了几个人,才从一个战士那打听出来,说是有人亲眼看见三班长张彪和几个伤员被人从后坡救了出来,估计现在已经送回村子里面去了。
既然得到了准确的消息,种纬等人也就不再犹豫,绕过火场直往马关村里急急的赶了过去。等众人赶到村委会门口的小广场上时,众人的脚步再也迈不动了。
停在村委会门口的几辆车都开着大灯,刺眼的灯光正照着村委会门口的广场。而此时的村委会门口,正呆呆地站立着几十个人,缉毒的军人和当地的百姓都有,现场的气氛极为压抑。在小广场的外围,地上摆着一长溜被击毙的武装分子,看人数足有八人以上,而且这些人死像凄惨,面目狰狞。
而往小广场里面一点,地上停着几块门板,门板上放着五具盖着军用床单的尸体。班长张彪正蹲在其中的两具尸体跟前,把头深深的埋在两腿之间,像个木雕般的一动不动。而在五具停在门板上的尸体的最前边,团长袁以刚正静静的矗立着,久久无言。
种纬等人慢慢的走到张彪面前的那两具尸体旁边,呆立了一会儿,便缓缓的蹲了下来。种纬伸手揭开其中一具尸体脸部的床单,正是黄海杨安静的躺在那儿。没有奇迹发生,种纬心中最无奈和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终究变成了现实。
看到黄海杨的时候,种纬和牛柳不知为什么都哭不出来,只是呆呆的看着这张熟悉的,看着这张一起相处了四年的面孔。就在一个小时以前,大家还在一起儿天说话,但短短的一个小时之后,其中的一个兄弟就永远的离开了。
看到牺牲了的黄海杨,周绍文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低声哭了起来。不过还没等他哭几声,便被另一个声音硬生生的给堵了回去。
“不许哭!象什么样子!”说话的人正是袁团长。周绍文后面的哭声登时被堵了回去,只能默默的流泪。
“打赢了么?堵着那伙人了么?胖海儿走之前还念叨呢!”班长张彪也不看种纬他们,依旧保持着蹲姿缩在那儿:“他说听见你们交上火了,可那阵儿我满耳朵都是着火的声音,什么也没听见。”
“堵着那伙人了,堵着十几个。”种纬扫了张彪一眼,自己方才顶撞了他,不知道今后自己该怎么处理和这位班长的关系。
“胖海儿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他对不起那个女孩儿,他想让你们给她带句话儿。”张彪还是自顾自的说道,眼中只有门板上的战友,却没有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