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我看,谁的屁股也不干净!”这起灭门惨案的调查组组长,来自省厅刑侦口的刘处长快人快语的说道,他甚至对在场的三班战士们没有私毫的隐瞒的意思:“出了这么大的案子,不在当天上报县里省里,那没鬼才怪了!倒霉的是咱们这帮给他们擦屁股的人。”
这位自称是给双河镇擦屁股的刘处长,是个从一线干起来的老警察,经验丰富,思路清晰,能力出众,不然也不罕被派来对这起灭门惨案进行补充侦察。
种纬发现,凡是真心实意干事情的人,说话办事的时候往往直来直去,没有什么虚头巴脑的东西。倒是那些惯于使嘴炮,空喊口号的人,才会整天讲究什么优雅文明之类的规矩。可一旦扒开那种优雅和文明的外衣,其实私底下的肮脏和污秽才是他们的本相。
其实被派到双河镇来擦屁股的,并不只是刘处长一个。严格的讲,整个特警团和工作组都是来给双河镇这笔烂帐擦屁股的。
就拿治安组来说吧,开始的时候他们还是十来个人。可从发现超过十具的不明死因的尸体之后的第二天,上级就又给治安组陆续调来了三十多我有经验的办案人员。可即使是这样,这些人在被分成了十几个小组,且有整连战士协助的治安组,每个组身上担负的案件也不下七八起。杀人案、纵火案、强奸案,甚至非常持枪,打架斗殴的案子,这些警察也要通过取证调查,一起一起的调查明白。
所以不管是警察还是临时调过来帮忙的特警团战士,往往从天亮就开始干,一直干到晚上还要加班加点。调来的这些警察中,最辛苦的是那些法医和刑侦方面的警察,他们需要在秋日的天气里,在已经死去,且保存得不怎么好的尸体上寻找线索,或者在焚毁尸体的现场钻进钻出的调查取证。
种纬他们这组只负责一起案件,似乎是轻松了一些,其实也不尽然。最简单的一点,就拿那个被人放出来的杀人凶犯来说吧,自他被一帮冲击派出所的双河镇居民放出来之后,他很快就消失了,几天之间也没人在双河镇见到他。
刘处长不得不派出几名警员和战士开始着手调查这个人的社会关系,然后再去他的临近的亲戚家调查和搜索,这当然也包括他妻子的娘家。但是,哪怕种纬他们陪同调查组的人找到了当事人的妻子还孩子,也依然没找到那个连杀十一人的凶手。
一连几天过去了,这个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没有一点消息。自双河镇乱局起后,似乎谁都没有再见过这个人。一个连杀十一个人的凶手,就这么不知去向,谁又敢掉以轻心?
就算他当初的犯罪有被逼无奈的因素在里面,但任一个手上有十一条人命的罪犯在社会上游荡,那无疑是极不负责任的行为。刘处长不得不行文省厅,要求立即对该人发布通辑令,准备在更大的范围内搜索此人。
除了凶手不知去向,重新完成案卷和调查取证工作也陷入了困境。
首先,凶手用来杀人的那柄钢斧不见了。凶器没了,最直接的证物都没了,这件案子最后就算抓到了行凶的凶手都不好定案了。总不能检察院起诉的时候说:“你自己投过案,承认你自己杀过人,所以你有罪吧?”
只要当地人说一句:“我是屈打成招,是被逼的!”检察院也没什么招儿。除非真的来次刑讯逼供,屈打成招什么的。可现在这个案子已经不是普普通通的案子了,案件已经上报给了国家公安部。再加上这个案子关系到双河镇乱局的起因,关系着后续双河镇事件的定性,以及后续十几条人命的系列案件的定性,谁敢在这上面打马虎眼,搞手段?
一件完美的凶杀案件的侦破,不仅要有人证和物证,作案动机,还要能够有足够完整的证据链条把这些要素串联起来才可以。比如曾经有过杀人犯被抓获,声称把杀人凶器扔进了下水道。结果一堆警察不管夏天下水道道的味道多难闻,硬是请来防化兵也要把下水道搜个遍,把那个杀人凶器找到。
没奈何,种纬所在的调查组虽然目前只负责这一起案件,却是最重大且工作量最大的头号案件。很快,调查组的几名警察就和战士们分批结成了对子,开始在治安组已经调查过,并且已经完成书面档案记载的,当日围攻过镇派出所的人员进行挨个的调查工作。
调查组对当事人挨个进行寻访,尽量让所有的当事人回忆双河镇乱局中到底是谁拿了那把钢斧,或者在当日双河镇闹事的人里面,有谁是挥着钢斧惹祸打砸的。不仅如此,调查组还通过特警团的战士,把悬赏搜寻钢斧的启事贴得满双河镇都是。可惜,尽管经过了了这么多的努力,那柄连饮十条生命鲜血的钢斧还是不知去向,弄得整个调查组郁闷无比。
钢斧的事情很重要,但在始终没有突破的情况下调查组也不能闲着啊!调查组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验尸!
尸体,是最重要的证物之一。尸检结果所获得的证据,是案件最直接最有力的证据。调查组在协调了四名法医之后,由特警团特别抽调了一个排的战士,协助法医验尸。
由于当事的一大家子几乎被灭门,再加上镇政府有意遮掩这件事,大事化小。案发后的第三天镇政府就让派出所和一小队民兵把这一大家子,共十一口人的尸体给埋葬了下去。
其实从这个时间点上看,就可以看出镇派出所在这起案件处理的过程中的渎职之处。小小的镇派出所也就有个照相机而已,根本就没有验尸的法医,十一具尸体那么快就下葬了,根本不可能形成什么规范的案件卷宗的。不过,调查组的刘处长显然暂时不想追究这个问题,解决完眼下的事情才是重中之重。
由于人手紧张,种纬等几个执行过实战任务,见识尸体,心理素质较好的战士被分配了一项艰巨而又轻松的任务——负责给被解剖验尸的尸体拍照片。
发下来的照相机就是最简单的傻瓜式照相机,他们几个战士只要拿着相机,按着法医指定的位置拍下去就好了。不过这个看似简单的任务,却分配了八名战士。每个法医配两个战士,一个照相机。
开始的时候,种纬还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做。等协助的战士们掘开死者的坟墓,把棺材从坟坑里抬出来,众法医指挥战士们围上白色的幔帐,准备开始验尸的时候。刘处长还特别对准备拍照片的八名战士们叮嘱道:能拍就拍,实在拍不了的赶紧下去换人,毕竟这项工作时间紧任务重,耽误不得。
种纬负责协助的两名法医一个姓徐,一个姓马。徐法医显然职位更高一些,负责主刀和指挥,那个马姓的法医却是一个从医学院毕业不久的大学生,还在实习期的。
等战士们协助打开两具棺材盖,搭出两具尸体的时候,种纬这才知道刘外长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两具被利斧劈开天灵盖的尸体,刚被放置在简陋的解剖台上,负责往外搭尸体的四名战士中的三个把尸体入下一放,转过身就躲到一边去了。其中的两个已经开始呕吐了,剩下的一个在树荫下蹲了半天,倒是没吐出来。也就只有一个老兵状态还好,除了脸色有些不好看之外,倒没怎么失态。
种纬开始的时候拿着相机,站得稍远,倒没觉得什么。等他被要求靠近拍摄的时候,也明白那几个战士为什么呕吐了——不是吓的,而是熏的!
特警团的战士们大多都执行过一些重大任务,很多人就算没直接结果过罪犯,也算是见过识广,基本的心理素质还是有的。但任谁的心理素质再好,面对着一具已经死了六七天,已经开始腐败的尸体的时候,那滋味也不是常人能忍受得了的。
从这一天起种纬才知道,原来尸臭味儿是这么的臭,比他二十年来闻到的所有臭味都要臭。常听人说恶臭恶臭,这次种纬总算见识到了。
而且到了这个时候,种纬这才算是知道为什么两名法医解剖一具尸体,却要配备两个战士拍照片了。因为往往很难有人随时顶得住尸检现场的情景和尸臭的双重刺激,镇定的拍完全程,配备两名战士是为了不影响法医的尸检过程。
种纬和牛柳两人一组,徐法医那边一边开始对尸体进行表面检察一边翻动尸体被利斧劈开的头部的时候,牛柳在一边就挺不住了,躲到一边抱着照相机就吐去了。好在种纬还算镇定,顶着那股呛人的尸臭味儿,等年轻的马法医按照徐法医的指示在重要位置放下编号和标尺的时候,马上举起照相机拍照。
种纬这组顶得住,另外那组的两个人却都顶不住了,包括张彪在内的两个人负责拍照片的人,都同时躲一边吐去了。结果那组的尸检不得不停了下来等着,直到国排长看不下去,从张彪那抢了照相机顶上去,那边的尸检才正常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