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学之士，心坚如铁石，操烈于水火，天地不能逾，鬼神不能惑，行人所不能行。”
    戚笼放下手中的一本杂书，书中这一页，正好讲的是大儒风雨夜读书，蒙鬼神惑、受雷霆惊，从而悟道的一段。
    戚笼不是大儒，他是大寇，如今连寇都不做了，改行夺龙。
    “我是小千世界的四龙之主，却终究要陨落于天帝之手，这是宿命，无法避免，但这并不意味着，过程不允许追求。”
    受戚笼心中情绪感染，天空顷刻间乌云密布，然后在他的注视下，‘哗啦’一声，大雨倾盆而下。
    ‘我终究还是喜欢大雨，没有小雨淅淅沥沥的缠人，轰轰烈烈，雷电交加，可是这是天灾，于弱小者来说，能砸掉他们不多的碗筷，于强大者也是，他们不喜欢秩序之外的东西，可是我喜欢。’
    雨点砸在头上，像是包裹着一层棉花的钢珠，劈里啪啦向外弹，他的目光似乎穿越了空间，盯上了另一座军事堡垒上，在同样的雨水之下，一个个气血如烘炉、兵甲精良的九幽战士正蓄势以待。
    一尊尊半神的气息直接冲散了天空上的乌云，显化出百丈、千丈的天地法相，阵法、巨舰、法台、巨兽、军阵、火炮、鸿沟，方圆千里的庞大气机，像是一座缓缓运转的战争堡垒。
    就算没有真神，齐聚七府精华的大宣府依旧是此界最强的势力，是制造半神的大本营。
    他们要防备的，自然不是薛白率领的那一支虽然不弱，但也没多强的大军，而是薛白背后的那一位。
    教官一身神道兵级别的铠甲，手上钉着一口枪，目光透过层层雨帘，死死窥视着天地气机的运转。
    事实上，大宣府拥有几件真神法宝，能够推演祸福，分辨风水，极其有效，但在这个关口，他更相信自己。
    不只是他，天空之上，大地之下，江面之中，一条条龙影开始游戈，龙脉之子的气运深入天地间，与那一位争夺此界气运。
    “还真是不加掩饰啊。”
    炼铁手牙根磨的‘吱吱’作响，他同样一身黑甲，手持心爱神枪‘血炼赤旗’，旁边站着手持封神榜的侯孝天，背后只有一支二十人的战术小队，但每一个成员都是全副武装的半神。
    他们就低调多了，被封神榜的神光遮掩，就算是龙脉之子，一时半会儿也查不到所在。
    “这玩意你不是献给玉池那老娘们了么，怎么又弄回来了？”
    炼铁手瞥了一眼封神榜，他这一年闭关苦练逆龙三式，很多消息并不通畅。
    “她主动给的。”
    “真神果然不可信，那老娘们和那家伙的关系不是还不错么。”
    “皇甫天奇、也就是破军星神说的情。”
    “那些真神们怎么样了？”炼铁手来了兴趣。
    “很艰难，祂们也在尝试着恢复，只不过伤势太重，一个个不是闭关、就是沉睡，”侯孝天顿了顿，道：“这并不算是好消息。”
    炼铁手念头一转便就想明白了，自古便是穷寇莫追、饿虎莫捕，现在真神们一个个痿了，那就会拿出更凶狠的姿态。
    “祂们对于这方世界，已经有了共同的想法。”
    “那就麻烦了，”炼铁手抬头望向厚厚的雨帘，突然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枪打出头鸟，反正也不关我的事。”
    真神们有了统一的意见，那么谁龙脉最多、谁就倒霉，就算自己夺龙局赢了，这些龙脉终究是要‘孝敬’给上面的，与真神没有利益冲突。
    “嗯？”
    炼铁手体内的龙气突然暴涨三成，这突然的实力暴涨，让他差点没有隐藏好气息。
    教官眉头一皱，皮肤毛孔突然挤出了一层金汁，覆盖在了皮肉之间，相当于在体内镀了一层软甲。
    ‘龙脉的力量，怎么会突然上涨？’
    另一边，薛白仰头望天，苦思冥想，掐指乱算。
    “侯爷，这一次你可不能瞎搞了，这般局面，就算全军出击，很可能冲不破三道兵线。”
    干戚仲和宇文跋这对哼哈二将在旁边苦劝，生怕这位爷脑袋一拍，来个全军出击，然后全军覆没。
    武人、修行者之间的战争与凡俗大战其实并没有多少区别，但可以说是加强版的，譬如可以召唤风雨、改易河道、移山动岳，算是地形战，而用魔功控人心神、用巫咒之术咒人，这是庙战，至于风水争斗、道人斗法、祸福转化，那都是奇战。
    凡战以正合，以奇胜，不管如何，一旦一方固守，方方面面都有所防御，那就很难取胜，正所谓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
    现在薛白率领的这支武平精锐，跟大宣府的守军相比，便是十倍的关系，守方战力十倍。
    ‘可能还不止——’
    干戚仲在心里嘀咕，一个半神可以算是一支大军，己方半神凑凑，也才不过十五六，而大宣城上，光是半神的气息就有一百多道，更别提还有更强大的龙脉之子。
    如果不是背后有人，光是这种阵势，他恐怕就要吓的两腿发软跑路了。
    可这不是人战，而是神战，四龙之主相当于真神，一方有真神，一方没有真神，那么这胜负就不一定了。
    负责管理六十七座兵道大阵的是大宣府的一位兵主，一般来说，龙脉之子并不负责具体军务，他们出现在现世中，要么是选拔根骨优秀的苗子入九幽培养，要么就是对付亡国七灾级别的超级高手。
    而在兵主面前，上百座最高层次的虚空度量衡正疯狂跳动着指数，事实上，经由天工道人的改良，现在大多数军用阵法已经不用人来操作，更专业，更精确。
    然而在下一刻，这些跳动的数字突然像是开了闸的洪水，疯狂降低，低的难以想象，几乎都快没有道术法术的痕迹了。
    “这、这怎么可能！？”兵主眼珠子都要跳出来了。
    不仅是兵主，那些久经战阵的将军、元帅、金丹高人也一个个呆住了，若是什么恐怖的攻击，他们还能理解，但现在！？
    另一边，侯孝天摸着颤动不已的封神榜，一字一句道：“居然是绝地天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