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不妨就谈一谈惩罚算法。
    在惩罚算法当中，路航所经历过的扣点数的直接惩罚，是最不上档次的一种。换言之，受到这种惩罚的人，系统都没有放在眼里。因为他们这种直接透露情报的所作所为时效性实在太短了，不仅如此，说不定还会让现实世界里的人当成神经病。
    举个例子。
    你要是在酒吧里听到一个大谈自己当年雄风的醉汉，你会把他说的话往心里头去吗？
    当然，这里面肯定存在着漏洞。
    比如说，如果某个醉汉在吹嘘自己混黑道多么凶猛，而酒吧里恰巧有一个便衣警察在，那后果就会变得完全不同了。
    但系统却没办法判别这些特殊的情况。
    这也就有了第二种算法模式，同时也是让“机构”吃了大亏的算法。在机构内部，研究员们称之为“就近连坐算法”。
    顾名思义，这是一个一棍子打死所有人的做法。比如说，如果南宫珏此时此刻对路航说“我知道你们的能力是用点数兑换来的”，那么路航估计会当场暴毙。
    不过，连坐系统只会在涉及重要情报的时候触发。这也是为什么刚才南宫珏提到自己知道系统的存在，路航却没有受到惩罚的原因。只有靠近系统和游戏运转核心的情报才会触发连坐系统，也就是说，这个系统存在的价值不是为了警告玩家，而是为了警告外部在刺探情报的人。
    能够摸索到触发连坐系统水准的人往往不是笨蛋。他们很清楚每一个落入手中的进化者都是珍贵的资源，一旦了解连坐系统的存在，自然就会投鼠忌器，这一来，也就给了系统更多的反应时间。
    毕竟……系统如果要在现实世界里拔掉一个钉子，这还不容易么？
    所以，南宫珏连和路航接触，都是小心再小心的。他这一次来，明面上的任务是观察路航是否适合被招募进机构当中。只不过，南宫珏有着自己的小心思。
    机构以前的那一套做法行不通了。如果这个世界真的面对着末**近的阴霾，那他必须要做些什么：南宫珏不在乎机构，甚至不在乎这世上的人，但唯独有一个家伙……
    想到那个人，他的心中顿时温暖起来：啊，唯独那个家伙，他要好好地保护起来。
    南宫珏说：“路先生大可放心，今天我们的谈话不会落入第三个人的耳朵里。”
    “哦？”路航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南宫珏道：“路先生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和聪明人说话，总是很简单的。”
    “看来，我们俩是在做同样的事情了。”路航说。
    南宫珏道：“该说是英雄所见略同？还是不过是两个普通人，在这乱流之中求生呢？”
    这一番话倒是让路航对南宫珏有所改观。
    路航说：“那么，言归正传吧。如果我的推断没有错，那么……在不久的将来，这个世界将会经历一场足以灭亡全人类的浩劫。”
    果然如路航所料，这句话完全没有触发惩罚flag。
    要么，他的猜测差了十万八千里。要么，是他猜对了，所以系统才不希望打草惊蛇：如果触发flag，那反而是在鼓励路航继续推断下去。但系统若是一直没有反应，那说不定时间一长，路航就放弃了呢？
    当然了，还有第三种可能，那就是系统其实是鼓励玩家对未来的灾难做准备的。只要不暴露系统的存在，玩家要如何在现实里求生存，系统非但不会阻碍，必要的时候甚至还会提供帮助。
    毕竟，系统里兑换的所有道具都是可以带出中转站的，并不是像是一些无限流小说里设定的那样只能在游戏剧本里使用——这不就是变相在鼓励玩家为自己多做绸缪吗？
    而南宫珏听到路航的话，一下子沉默了。
    片刻之后，他说：“这事儿……假设是真的，牵扯很大啊。”
    路航道：“所以，我才说，自己只不过是在求生罢了。”
    “原来如此。”南宫珏点了点头，说，“既然如此，我也不和你拐弯抹角了。陈光宗应该已经问过了：你有没有意愿入军籍？”
    路航也将之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对于军人，我是敬重的。越是敬重，我才越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合适的军人。”
    “……你这样的人，如今倒是不多见了。”南宫珏说。
    他脸上的斯文表情终于产生了一丝动容。
    南宫珏说：“不瞒你说，今天来，我最主要的目的是招募你。入不入军籍是其次，机构本来就是独立于军方之外存在的专门部门。可以肯定的是，机构之中每一个人的背景都是干干净净的，不存在和你一样的人。”
    这话听着好像颇有歧义，但很明显，南宫珏的意思是机构不收玩家，但是因为某些原因，他们愿意对路航开一个特例。
    因为，“爷爷”对路航有兴趣。
    这是南宫珏始终搞不明白的一个地方：这世界上的进化者很多，除此之外，因为自己的机缘而接触到修炼门径的人也没有外人想象当中那么少。
    如果每一个都要劳动他老人家的注意力，岂不是荒谬？
    所以路航身上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是他没看出来的？到底为什么路航能让“爷爷”主动提出要招揽？
    不仅如此，还劳动南宫珏这个机构内定的继承人来亲自招揽……
    南宫珏想归想，却不会将任何情绪表现在脸上。如果路航够聪明，那么从他只言片语当中，就足以猜到其中另有门道了。
    事实上，路航也的确注意到了。
    话虽如此，他却并不打算在这上面浪费自己的精力。
    哦，你问为什么？
    很简单啊。
    以路航现在的级别，有资格好机构这样的庞然大物叫板玩手段吗？
    没有——那不就是了？
    现阶段他还处在造势和成长的阶段，与其将重心放在现实世界的勾心斗角当中，还不如将注意力集中在如何尽快在游戏内提升自己的实力。就好像安忻说的：探索真相什么时候不能探索，非要在自己还没有生存能力的时候瞎折腾吗？
    路航说：“劳烦您看重我，但是现阶段，我不打算加入任何一个机构。既然您熟悉我们这些人的事儿，那您应该知道：过早决定自己的归属对于我们的成长是很致命的。”
    这话当然是路航编的。
    但听在南宫珏耳朵里，好像还挺有意思。
    何况南宫珏也没有打算就这么将路航招募进去。机构也有自己的规矩，即便是“爷爷”看重的人，也不可能直接接触到核心层。
    所以，南宫珏依旧微笑着，完全没有因为路航的婉拒而坏了心情。
    他说：“路先生不要有压力。我只是想你传达一下上面人的意思。我自己的观点其实和你是一样的：你这样的新秀，还是多在外面历练一下为好。机构内的资源虽然强大，却未必适合你。”
    “南宫先生可以直说我上不了档次，我不介意的。”路航说道。
    南宫珏顿时开怀地笑了起来：“路先生可真是个有意思的人。不过，的确就是这么个意思。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内，我们会继续观察你。本来，我们是准备了路先生可以拿出去证明身份的东西，但现在看来……路先生对这个不感兴趣吧？”
    路航摇了摇头。
    南宫珏则满意地点了点头。
    所谓的“机构”身份也好、军衔也好，都是“爷爷”准备的试探。
    路航将两者都拒绝，才让南宫珏对他更产生期待。
    南宫珏说：“不过，如果让你空手回去，好像也显得我们太小气了。路先生可以放心，你身边一些不安分的家伙，我们会出手解决掉。”
    路航一愣，脸色略微变了变：“您不会是在说，某些与我一样的人吧？”
    如果真的是那样，路航可不能让南宫珏为所欲为。
    可南宫珏却说：“路先生放心，我指的不是你的那几个新朋友。我说的那些人在更暗的暗处，你不需要担心，机构也不是第一次应对这样的事情了。”
    南宫珏简单明了的一番话，里面暗藏的杀机却让路航心有余悸。他根本没有注意到除了锦官他们之外，还有人在暗中观察自己的一举一动。从南宫珏的语气里，也听不出来对方究竟是否和自己一样是玩家。
    但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机构的触须无处不在。这个路航从未听说过的专门部门，恐怕早就已经深入了普通人生活的方方面面。
    见路航不说话，南宫珏便站起身来。
    这个动作，显然是在送客了。
    南宫珏也是客气，一路陪着路航走到了训练场的出口处，才说：“路先生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交换一下手机号，咱们交个朋友。机构有时候会想外发布一些任务，你什么时候得空想要赚点外快，联系我起来也方便。”
    路航一听，痛快地与南宫珏互换了联系方式，这才各自分道扬镳。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才刚刚离开，南宫珏的身边就多出了一个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