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副行长恢复的相当不错。
    午后，肚子里就有了咕噜噜的叫声。
    这在医学上称之为肠鸣音，意味着胃肠恢复了蠕动功能。
    “再等等，等有了排气，就可以吃点流质食物了。”前来查房的值班医生交待了这么句话。
    排气？
    头回进医院做手术的崔副行长显然有些不太明白。
    叶秋山解释道：“就是放屁！”
    那流质食物又是个什么鬼？
    “米汁或是面汤。”
    崔副行长尽显失望。
    好饿啊！
    昨晚上就没吃好，今一早连口水都不让喝，熬到了现在，却只能喝点米汁面汤？
    管什么用呢？
    待到夜色已然朦胧之时，崔副行长实在是受不了了，打发叶秋山去找杨兮求个情，不求一口干的，哪怕能在米汁中掺合点大米，或是在面汤里搞几粒面疙瘩，那也比面前这清汤寡水的要强啊！
    叶秋山刚起身，病房的房门便被推开了。
    “说曹操曹操到，杨医生，我正要去找你呢。”叶秋山闪到了一旁，把床头的位置让给了杨兮。
    杨兮看了眼床头柜上的一碗稀薄的能照出人影的米汁，不由皱了下眉头，问道：“怎么，吃不下东西么？”
    崔副行长委屈地想哭，拉着杨兮的手，可怜巴巴道：“是查房医生不让我吃呀，说什么今天只能吃点流质食物。”
    杨兮笑了笑，拿出了手机，给食堂那边打了个电话：“普外科二病区二十八床，送一碗肉沫大米粥过来。”
    听到了肉沫二字，崔副行长终于没能忍着，湿了眼角。
    “谢谢你，杨医生……”
    杨兮拍了拍崔副行长的手背，笑道：“该说一声谢谢的应该是我才对啊！您身患顽疾，手术之前还能考虑到我们医院发展中的资金困难，我杨兮无以为报，只能是将这份恩情记在心中。”
    崔副行长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轻松愉快，杨医生的这番话真的是感激吗？
    不。
    他只是表面了自己的态度。
    得到了这一千万的低息长贷，他杨兮就会记住了崔副行长的好，绝不会把崔副行长生病做手术的事情给说出去。
    “应该的，应该的，你们是直接为人民服务，而我服务于你们，也是间接为人民服务嘛。”
    杨兮面上只是淡淡一笑。
    而心中，却已然乐开了花。
    在院址的问题上，林院长还是显得有些小家子气，在跟镇领导谈判时的立场不够坚定，最终只要下来了一个底线面积，五十亩。
    说实话，五十亩地也不算小了，若是想把这块地漂漂亮亮建设起来，即便是把每一分钱都掰成两半来花，那也至少需要五千万以上的资金。
    只是一千万的低息长贷，怎么能够？
    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你崔副行长不开口也就罢了，但你丫已经开了个头，挑起了我西大少的胃口，岂能就这样放过你这只大肥羊？
    所以，进门之前，杨兮已经打定了主意，说什么也得把剩下的四千万资金缺口给忽悠到手。
    忽悠，利用语言巧设陷阱并引人上钩也。
    看似简单，实则深奥。
    若是想在当面锣对面鼓的状态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陷阱铺设出来，并让对方欢天喜地毫无察觉地跳下去，首先就得找到对方的思维命脉，然后做好铺垫，烘托出气氛，最后引着对方一点点偏离自己的思维轨道，昂首挺胸义无反顾地跳进自己铺设好的语言陷阱。
    这他么绝逼是一门学问啊！
    杨兮开局不错，只是一碗肉沫大米粥便把气氛烘托了出来，并使得那崔副行长的思维偏离了原本的轨道，因而，他那心中，又岂能不乐？
    “说句实在话，崔行，现如今像您一样还能把为人民服务放在心中的领导干部实在是不多了啊！”杨兮顺水推舟，再适时地送上了一彩虹屁。
    崔副行长的神色立时变得严肃且端正。
    “我dang是人民的dang，代表的是人民的利益，自然要把为人民服务放在首位，做为宗旨，这一点，任何时候都不能改变！”
    杨兮郑重点头。
    “您的这番话让我回想起了大老板的教诲，他在接见我的时候也是这样教育我的。”
    大老板？
    哪个大老板？
    杨兮话语中显得很不经意的一个称呼登时引发了崔副行长的高度重视。
    “瞧我这坏习惯，黄书纪为此还批评过我呢，说大老板这种称呼是很不好的，他最不乐意听别人这样叫他了。”杨兮捕捉到了崔副行长的神色变化，有意无意地跟着补充了一句，毫无刻意之感，却把黄书纪的威名清晰明确地架了出来。
    崔副行长的心里不由一震。
    但在面上，却端出了革命同志只有分工不同没有地位高低的态度。和蔼，平淡，却又充满了关切关怀地询问道：“你跟黄书纪很熟悉？经常见面么？”
    杨兮不动声色，心中冷笑。
    老兄，说到装，您还差了火候！
    摇了摇头，杨兮平静回道：“我一个小医生跟人家黄书纪怎么可能很熟悉呢？不过，黄书纪很关心民生，而医疗又恰恰是民生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所以，他就把医改试点医院的重担压给了我，还要求我每隔几个月便去跟他汇报一下工作进展。”
    稍一顿，杨兮又像是忽地想到了什么，急切接道：“这一说还真是提醒我了，春节之前，我还是要找个时间主动跟黄书纪汇报一下工作呢！”
    崔副行长明显有些走神。
    便在这时，食堂送来了一锅肉沫大米粥，打开锅盖，整间病房顿时荡漾起诱人的肉香。
    “卧靠，我还没吃晚饭呢，这么香，不是害人吗？”杨兮亲自为崔副行长盛了一碗，并递到了他的手上。“看您恢复的不错，我也能放心去吃晚饭了，崔行，您可要悠着点哦，吃个半饱就好，给胃肠道一个逐步适应的过程。”
    崔副行长接过了碗勺，脸上的神情仍旧含带着若有所思的意思。
    杨兮再拍了下崔副行长的肩，叮嘱道：“吃过了粥，可以让叶总搀着你下来走动走动，想到外面溜达溜达也可以，就是要穿多点衣服，免得受凉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