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却得知，你们科三个带组正高现在正联手运作，准备将分科方式变为普外123，彻底断了你和田主任的路。”老顾拿起筷子去夹菜，夹了两下却什么也没夹到，干脆放下了筷子，接着说道：“他们仨和你的年龄差距都不大，等你熬到了他们退休，你老高也差不多干不动了。所以啊，还是好好考虑考虑我的建议，来中心医院，咱们兄弟二人齐心协力，借老马威名，打造出一个拥有50张床的乳腺外科来，怎么样？”
    老顾的话，绝不是空穴来风危言耸听。
    事实上，市立医院内部也多有传言，说院常委中，有一多半是支持普外123的分科方案的，甚至更有传言说普外科的分科可能不会等到马主任退休，快的话，明年4、5月份便要开始实施。
    马主任对此是讳莫如深，而武院长也是闭口不谈从不表态。
    生性耿直的高勇在权术手腕方面可是极大的一块短板，莫说主动出击，就连被动应对，那也是颇感吃力。
    老顾的建议很诱人，但却不现实。
    一山不容二虎，在打拼时尚可做到齐心协力，但在成功后，必定会矛盾重重。到时候，且不说谁能战胜了谁，若因此而毁了同学间的友谊，那也不是高勇想见到的。
    饭局上，高勇没有明确的表态，只是感谢了老顾的关心，说要回去认真考虑考虑。
    回医院的路上，坐在出租车中，高勇忍不住征求起了杨兮的意见。
    这小子，虽然年轻，但是鬼精。说不准，以他一个局外人，更能把问题看得清楚透彻。
    杨兮一如既往的死不正经，应道：“依我看呀，老大您根本没必要把目光定格在市里这些大医院上，跟兄弟我一道回柳泉镇，咱们联手把柳泉镇医院给打造成江北市的明星医院，到那时，您还当什么科主任？直接把老林赶去扫厕所，您来当大院长，多好！”
    连向东跟着不正经，问道：“那我呢？”
    杨兮浪笑三声，回道：“妇产科主任喽！”
    高勇无奈笑道：“别他么胡扯，跟你说正事呢。”
    杨兮道：“谁胡扯了？老大，您仔细琢磨琢磨，等咱们联手把柳泉镇医院整成一家明星医院了，呵呵，今天你看我不上，明天我让你高攀不起，多爽啊！”
    高勇笑道：“这种话啊，你还是睡着了再跟我讲吧，当成个梦话，总比当成你发神经要好一些……还有啊，你以后也不用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个乡镇医院的医生似的，张口闭口都是你柳泉镇医院如何如何，老马已经把你当做他的衣钵传人了，你呢，百分百的要留在市立医院了。”说出这话的时候，高勇颇有些奇怪，中午从尹伟那边得知了一些消息的时候，心里面多少还有点酸，但晚上把这话当面转告给杨兮时，心胸间却是一片开朗豁然。
    杨兮乐道：“所以啊，我才劝说您跟我回柳泉镇，要不然，您说您得有多尴尬。”
    连向东怒道：“老大，你放句话，我现在就掐死这个臭不要脸的货！”
    高勇叹道：“那确实尴尬，不过呢，尴尬的又不是我一人，普外科除了老马之外，哪一个的脸没被你小子给打得噼啪作响？尤其那秦老鬼，不是比我更尴尬么！”
    杨兮道：“可我是个善良的人呐，我可不想把好端端的普外科搅合的鸡犬不宁，所以啊，等我完成了规培，必须回到柳泉镇去，您不是说老马说过的话辽宁号都拉不回来么，我也跟您说句实话，我杨兮认定的事，福特号都拉不回来。”
    高勇轻笑一声，没再搭话。
    连向东抛来轻蔑一瞥，同时嘟囔道：“脑残加装逼，早晚挨雷劈，不行，老子明天就得去买避雷针。”
    杨兮没理会连向东的碎嘴，但见高勇不再说话，他也闭上了嘴巴，将目光投向了车窗之外的街景，看神情，像是若有所思。
    同一时间，市卫健局，主任办公室。
    兰耀信和武红梅二人隔着一张大办公桌，你瞪着我，我瞪着你，谁也不肯开口，谁也不肯想让。
    一分钟前，他们两个老同学刚刚爆发了一场自打相识以来最为激烈的冲突。
    再僵持了一分钟，兰耀信率先泄了气，坐回到了自己的靠椅上，无力地挥了挥手，道：“差五分就九点钟了，武大院长，放小弟一码，行不？老姐您是吃饱了饭过来的，可小弟还饿着肚子呢！”
    武红梅霸气道：“你只要点个头，姐请你吃饭。”
    兰耀信苦笑道：“你这不是在逼我渎职吗？人家实名举报，我兰耀信就因为你武大院长爱才心切押着不办了？来来来，武大院长，你坐在这个位子上来告诉我，这样做合适吗？”兰耀信说着，就要起身让座。
    武红梅冷哼一声，退到了一旁的沙发上，深吸了口气，道：“我哪里有逼你渎职了？我只是说，这个杨兮不管犯了什么错，你都必须给我保下来。”稍一顿，武红梅接道：“你知道我们马主任是怎么评价杨兮的吗？他今天下午找到我，要求我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杨兮留在市立医院，老马说，相比五十年前的江浦均江主任，现在的杨兮，有过之而无不及。”
    看了眼兰耀信，武红梅长出了口气，再道：“有江主任的市立医院，那时多风光啊！江主任之后，马主任尚能扛得起外科大旗，只是和别的医院相比，领先的优势稍有减小，可是，马主任之后，又有谁能扛得起市立医院的外科大旗呢？秦格伟吗？”
    武红梅说得激动，腾然起身，来到兰耀信的办公桌前，双手支撑桌面，俯视着兰耀信，激动道：“我虽是内科出身，但我看得明白，市立医院以外科立院，外科这面大旗要是倒下了，即便我武红梅拥有三头六臂，却也是无可奈何。小兰子，帮帮姐，行么？”
    兰耀信叹了声，端起茶杯，呷了口冷掉的茶水，道：“你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敢说一个不字吗？这样吧，查，还是得查，而且还要尽早查认真查，等结果出来了，咱们姐弟俩再商量对策，行不？”